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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两情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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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命令下达了,二月中云青和云丰整理好行李,一起赴京。

    云青本可以晚几天再走的,但云丰考试在即,一家人商量过后,还是觉得兄弟俩一起上路比较安心。

    这个月,云青和关关还是忙得紧,为抢在春耕之前把湖给挖通,云青四处招兵买马,过年也没休息,大年初二便开工,终于抢在一月底把湖给挖好。

    河水流进湖口那天,所有的工人围在湖边用力鼓掌、互拍对方的肩膀,几个月的革命感情,让大家成了一家人。

    湖挖好,一大半的人回家耕田,剩下无田可耕的百姓跟着张诚准备盖商业区。

    临行前,云青把张诚介绍给关关。

    张诚是个好人,吃苦耐劳、勤勉奋发,但还是老问题,他看不起女人,每次关关提出建议,他的反应都是嗤之以鼻。

    张诚看菜下碟,对关关一脸的不以为然,但对云青却是忠心耿耿,他老摆在嘴边的话是“方大人是我的再造恩人,要不是他施以援手,我在街头要饭时,早就被啃得尸骨不剩。”

    关关撇撇嘴,心想:那也未必,说不定让你混成丐帮帮主,还有个俏生生的黄蓉姑娘给看上眼。这年头什么话都别说太满,现在瞧不起女人,哪天被女人压在裙下鞭挞,那才真叫作因果报应。

    幸而云青在中间斡旋,说服张诚试着照关关的意思做做看,一次两次三次下来,他发现,关关的能力出乎想象,这才愿意服从关关的指挥。

    云青把家交代给关关,他很放心,叮咛了蕥儿几句,便坐上马车。

    关关想送他一程,云丰很识趣地坐到马车前面,和车夫一起。

    除夕夜,云青和关关的亲密,从厨房出来的蕥儿看见了,心头难受,幸而有事可以忙,分散不少她的注意力,她卯起劲拚命做包包、做鞋子,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在他们之间插足。

    关关不是刻意晒恩爱,但是有了喜欢的对象,谁不想时刻把对方栓在身边,用甜言蜜语、用亲昵举止一再确定,他,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个人。

    于是他们说话、他们聊天,他们时不时出现亲密举动,他们会无缘无故地发笑,笑得像个白痴,他们光是看着彼此,就像含了蜜糖似地,一路从头顶甜进脚趾。

    她问他“你觉得从一瞬间变成永恒,当中发生了什么?”

    他摇摇头,这样的句子和他所学的是天壤之别,浪漫从来就不是他的生活经验。

    她说:“爱情。”

    他点点头,慢慢地试着理解,并且努力学习。

    她问:“是什么让两个男女从错身而过,到伫足等候?”

    他小心翼翼道:“爱情?”

    她笑了,点头,给他一个爱的鼓励。

    她说:“猜猜,让女人心甘情愿为男人埋没一身才能,因为什么?”

    这回他的回答又快又笃定“爱情。”

    他学习能力这么强,因此她笑、她点头、她又给他拍拍手。

    于是他明白,即使她不信任爱情婚姻,却依然期待爱情,即使她口口声声靠自己,却也希望有个男人值得她依靠,她是心口不一,她是有着矛盾的性情,但天底下有几个女人不矛盾?

    他告诉她“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但是你不必为我埋没。”

    听见这句话的那个晚上,她作了很多个梦,每个梦都美好得让她不愿意清醒。

    她梦见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过着一流的生活,做着一流的工作,并且身边有了个一流的男人,手机里终于有一个期待的号码,fb上终于写着:稳定交往中,而她的line里,一张张的照片,都是她和他的笑逐颜开。

    云青做过哪些努力?

    在下雪的深夜,他为她煮一碗面汤,热汤一路端到她房前,热汤面成了温汤面,但是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两根汤匙一起喝温汤,两双筷子夹起同一根面条,从这一端到那一端,他们接近彼此的脸、彼此的嘴唇彼此的心

    他不是个学习过浪漫的男人,但他很尽力。

    吃完面,他问:“云青做菜的手艺很不坏,关关爱上了吗?”

    关关笑而不语,她可不是一碗面就能收买的女性。

    他给她买胭脂花粉,他不会挑选,只凭商家一张伶俐口齿,就买下昂贵胭脂。

    关关对那种东西也不内行,她不爱那些红红紫紫的粉状物,但他的诚心让她舍不得拒绝,却没想到自己皮肤薄,粉才擦上不到一刻钟,便发起红疹子。

    云青见状大惊,一把打横将她抱起,狂奔到医馆里,急急忙忙把大夫给抢过来,害人家以为是什么重症病患,不料只是过敏。

    回程的马车上,关关想起当时的尴尬,忍不住大笑,一颗颗的红疹很碍眼,他却不觉得难看。

    云青也跟着她笑,因为心情放松了,因为大夫说无碍,过几天疹子就会消退。

    关关说:“你急什么?大夫都被你吓晕了。”

    他摇头道:“我怕你会恨上我,我想要招你喜欢,不想要招你的恨。”

    关关又问:“如果大夫说没得医了,你怎么办?”

    他皱起眉头,不喜欢这个假设,但她催着他回答,他只好实话实说:“我想,我会把自己活活掐死。”

    “原来你这么在乎我的容貌?放心,我很有良知的,如果我毁了容,肯定不会强逼你娶我。”

    这下子,他不只皱眉头,而是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他怒道:“不管你毁不毁容,你都只能嫁给我,承诺过的话,不许后悔!”

    他在生气、口气恶劣,但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甜,甜得连舌根都尝到蜜味儿,好像几百只蜜蜂在她肚子里不断酿造龙眼花蜜。

    他那么气,她却笑得花枝乱颤,这让他很不满,一把抱住她。

    他封住她的唇,然后,她肚子里的龙眼花蜜流进他口里。

    他吻得很认真、很仔细,仿佛看不见她脸上吓人的小红疹,他在她唇间辗转流连,发誓似地重复说着一句话:“你只能是我的”

    关关终于明白,原来专属于一个男人,可以是件这样幸福的事。

    松开她时,他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磨蹭,他又问:“云青这样在乎,关关爱上了吗?”

    她本想说:等你的吻技进步一点再说。

    但她没说,她选择沉默,因为嫌弃男人的某些能力是会造成终身阴影的,她可不想危害自己未来的幸福。

    所以她沉默,但是笑得分外开心。

    那天,她累得窝进他怀里,他环着她的身子,心疼道:“别做了吧,你吃得不多,我养得起你。”

    她抬起头,亲亲他下巴上冒出来的青髭,笑道:“别是害怕吧?怕我比你强,抢走你所有锋头。”

    他嗤地一声失笑:“你想比我厉害?还有得努力。”

    “是吗?商业区是我的构想。”

    “云湖是我的点子,没有湖,哪来的商业区?”

    拜托,他点子里的云湖是个赔钱货,是她想到办法让它变成聚宝盆的。“参考书是我编的。”

    “没有我多年搜集、抄写誊录的文章,你能编得出参考书?”

    “哈哈!你的文章摆在箱笼里好几年,是我让它们从废纸变成银子的。”

    “没有我拿出去卖,你编的参考书一样得继续躺在暗无天日的箱子底。”

    “那幼稚园的点子是我的。”

    “没有我,点子只能是空想,成不了真!”

    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谁也不让谁,听起来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能力,但是他们都知道并不是。

    他们只是在一遍遍地告诉对方,谁也少不了谁。

    这种“告诉”很幼稚,但谁敢说,爱情不傻气、不幼稚,不会让旁边的人看在眼底、酸在牙根?

    于是他又问:“云青这样聪明,关关爱上了吗?”

    她笑着,依旧不肯回答。

    之后他做过无数事,有的事很精明、有的事很傻,但每做一件,就要问她同样一句。

    他又卖掉几个铺面,把七、八千两银票捧到她跟前时,他问:“云青这么厉害,关关爱上了吗?”

    河水流进湖面那天,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问:“云青这么努力,关关爱上了吗?”

    月夜下,他为她吟诗那天,他轻轻搂着她,问:“云青这么诗情画意,关关爱上了吗?”

    而她,自始至终只是对着他微笑,只是那个笑意啊,日渐扩大,于是他自我勉励,等到她的笑容泄了口子,她就会回答他:“是的,我爱上了。”

    钻进马车里,两人并肩齐坐。

    昨夜,他没睡、她也没睡,他半躺在她的床上、她靠在他身上,他环着她的腰,她在他耳畔低声说话。

    有些话很重要,有些话很不必要,但两人都舍不得睡,都企图留住对方的体温、声音以及一切

    云青握住她的手,明知她聪明能干,明知道她会好好照顾家里、照顾好自己,明知道她不会有问题,但心里牵牵挂挂的是无数不舍。

    掌心轻轻贴在她额上,嘴巴没有说话,眼底却已经讲过千言万语。

    “不要让自己太忙,有什么事让张诚和吕文华帮你出头。”

    “我知道。”就算她想出头,根本不会有人理她,这是个女人是nothing的时代。

    “有空的话,给我写信,把信交给杜主簿,他知道怎么处理的。”自从知道皇帝要召见云青,杜主簿再不敢轻忽这位年轻的县太爷。

    “这样好吗?这回进京,你要把人家的罪证给送上去,怎么好再利用人家。”

    “他吞下这么多银子,替泉州百姓做点事,有什么不对。”而他也是泉州百姓之首。

    关关一笑,他变坏了。“知道了,我会请他帮忙。”

    “既然一起进京,我们会待到发榜后才回来,家里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先搁着,等我回来再说。”他捏捏她发皱的小鼻子,看得目不转睛,他喜欢的女人真漂亮。

    她拔下他的手,迎上他的眼,然后又转不开视线,他还是那张强力苍蝇纸,把她这只嗡嗡作响的小苍蝇粘得动弹不得。

    “不都说我精明吗?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春寒料峭,京城比咱们这里冷得多,要小心身子,也得叮咛云丰别贪凉,若是生病误了考试可不好。”

    “我们比你大,还需要你操心?”

    “好吧,不叮咛你这个,叮咛你别的事儿。”

    “什么事?”

    “要是碰到燕明月,记得绕道,要是听说有公主在前方,记得转个方向,要是有美女朝你丢手帕,记得别弯腰去捡,要时时刻刻保持一种状态!”

    “什么状态?”

    “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云青大笑,搂过她,下巴搁在她肩上,问道:“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记不记得包青天斩陈世美的故事?”

    那是她写的话本,用来教化人心,鼓吹善良风俗用的。

    因为天底下“说过的话可以不算,喜欢的人要天天换,睡过的女人可以忘怀,想要的东西得不择手段”这种男人太多,需要她用一个包龙图来恐吓。

    “你想当秦香莲?”他上上下下觑她几眼后,笑道:“有难度,生孩子不是马上可以办到的事,而且我也找不出一对老父母让你孝顺。”

    “我不想当秦香莲,可是公主就是要爱上状元郎,我能怎么办?”

    她酸言酸语,酸得他好开心,捧起她的脸,在自己掌间尽情揉捏。他笑:“放心,我不是状元郎只是二甲进士。”

    “明月公主乐意降低标准。”

    “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降低标准。”

    这话说得高明了,意思是,有邵关关这个高标情人,谁会看得上均标或低标的候选人。

    关关满足,回过身与他相拥,额头轻轻磨蹭他的下巴,终于愿意坦承,自己的心早已落在他身上。

    关关低声道:“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怎样很不好?”

    他看不出她有任何地方不好,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她于他,就是完美无瑕的存在。

    “有句话说:爱情像攒在手中的沙子,攒得越紧、流失得越快。我应该对你多点信心,应该相信自己强过公主,应该别逼你、吓你,但是我没办法,就算知道攒得越紧、流失得越快,我还是想用力攒紧,因为关关已经爱上方云青。”

    乍然听见她的话,他的身子僵住了,望着她的眼珠子定住,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没有傻过的时候,但此时傻得好厉害;没有无措的时候,但此刻手抖心颤,一颗心扑腾得好精彩;没有欣喜若狂的时候,但眼下喜极而目润;没有失控过的时候,但是他扬起喉咙,大叫一声!

    马车外的云丰听见大哥的失控,笑容渐浓渐深。而马夫惊了一下,身子一抖差点儿掉了缰绳。

    车厢里,他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看她读她思量她,她的脸仿佛沾上麻药,让他飘飘欲仙,好似脚底下踩了云朵,只要一阵风拂过,他将要展翅高飞。

    究竟要多在乎这个女子,才会在她承认爱上他的那瞬间,令他成了痴人?

    “再说一次”

    他像渴极的旅人,需要她施予的甘冽泉水,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关关早已经爱上方云青,只是骄矜着,不肯承认。”她应观众要求,再说一次。

    “那你会爱多久?”

    “直到你不再爱我那天,我才会把爱给收回。”

    他松口气,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大声说:“没有这一天的,永远都没有!”

    他抱她亲她吻她,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他不会给她机会收回爱,他会用尽心机博得她所有的专注。

    他们定情了,在离开泉州的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