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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回龙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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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射着大地

    官道上,一个瘦小的影子,缓缓地走着

    他的头上沾着许多沙尘,他的脸上也充满了疲惫的神色,但是,他那紧抿的唇角却表示了他坚决的意志

    “得得——得得——”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他一回头,立在道旁扬了扬手。

    “咻——”

    一辆马车从他身旁擦过,赶车的将长鞭一扬,回答了他

    “嘿!驱!”

    “咻——”

    两匹骏马,扬起了马蹄飞奔起来,一片黄沙扬起,飘落,掩住了清晰的辆辙

    晚霞,将大地抹上了一片昏黄

    他那孤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更孤独了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昼船听雨眠。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曙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首“菩萨蛮”是唐末大词人韦庄所著,词中道出了江南数不尽的旖旎青光,也说明了柳绿花红的江南迷人景致。

    的确,江南实在是太令人怀念了,尤其是对曾经到过江南的人来说。

    大街上,经常可以见到一些公子哥儿们,手托着鸟笼儿,前呼后拥的登上茶楼酒肆,有些纨绔子弟,又三五成群的,跟在那些乡下进城的大姑娘背后嘻皮笑脸的评头论足,或者,有些更走上前去,伸手朝姑娘背后那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拉上一把,惹得大姑娘们转过头来杏眼圆睁,啐上一口,于是,又是一阵哄笑。

    或者,又有些头覆文生巾的读书人,手摇折扇,跨着骏马“的的——得得”的蹓过大街,引得满楼的红袖相招,也羡煞了路侧的行人,这一切,都是江南令人怀念的地方。

    且说江南有一个小镇,由于地处南北往来的通衢,商贾、贩客、骚人、墨客、三教九流之徒大都聚会于此,同时,整洁宽阔的街道,一排排整齐的楼房,显得街面也是繁荣非常。

    临街的两旁更是客栈林立,那五颜六色的招牌,点缀着牌楼市面,益发增添了春水新绿的江南岸旁风光。

    在街口有一座阁楼,雕梁画栋,朱门广厦,显得建筑甚是恢宏,那伸出街口的檐下悬着一块黑底金漆的大匾“六福客栈”四个金字在日光下闪烁着光芒。

    瞧那终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出入客人如过江之鲫的热闹情况,可见客栈的生意不恶,可不是吗?屋里嘈嘈杂杂的呼喝谈笑声,与门外的车马响成了一片,而那些掌柜和伙计们还站在门口堆着笑脸迎接着出入的客商

    西方的一轮火球,已经慢慢的落下。

    “我——武——维——扬——”

    远处,传来一声声长长的吆喝,那声音,拉得长长的,传得远远的。

    慢慢的,声音近了,原来是趟赶路的镖车过境。

    刹时,客栈又热闹起来,吆喝、呐喊,闹成了一片,掌柜、伙计们,纷纷列起队,准备欢迎客人

    “得得——得得——”几匹骏马驰过大街,来到了客栈前,几个镖师打扮的人一翻身,干净俐落的跨下马鞍。

    “啊!刘大镖头!一路辛苦啦!快!快进去歇会儿!”掌柜的堆着笑脸拱了拱手。

    “噢!李大镖头,您也来啦!辛苦!辛苦!”旁边的伙计急忙上前拉住了马。

    “呵!钱镖师,好久不见啦!”

    “喂!小毛!小黄!快!快替爷们把马牵进去,好生喂足了草料,刷洗干净。”

    掌柜的又扯开喉咙吆喝着伙计

    于是,那些风尘仆仆的镖师,被前呼后拥的带进了客栈

    “骨辘辘——骨辘辘——”

    轮轴辗在路面,发出了沉重的声音,接着,一辆辆插着三角镖旗的镖车出现了。

    “伙计呀!快给大爷来五斤白干,十斤牛肉,二十只大爷饿死了!”

    “掌柜的,水准备好了没有?大爷要洗澡哇,唔!脏死了!回头让娘儿们见了又要皱眉头了,哈哈!”破锣似的嗓子在叫着。

    “噢!大爷们!别急!都准备好啦,快进来歇会儿吧!”伙计们提高了嗓门儿,大声地应着。

    “小二呀!快替爷们把车子推进去!小心别碰坏了东西呀!”

    高声的吆喝,爽朗的豪笑,奉承的应答,织成了一片“热”渐渐地沸腾、升华,几乎掀起了屋顶

    日落西山,晚霞,映得大地成了一片红

    就像那红红的晚霞,前院的声音,始终嘈嘈杂杂,永无歇止似的

    后院,一块空地的南面,是座马厩,此时,正有几匹马在低头吃着草科。

    一匹高大的黄骠马,正埋首水槽里,饮着清水,一个伙计,执着把长长的毛刷,用劲地刷着

    “,畜生!你怎地搞了这一身脏,害大爷手都刷酸了!”他口中叽哩咕噜的直发着牢骚

    “畜生,快!快把屁股转过来,大爷替你刷干净咦!你没听到?”

    那伙计口中说着,一抬头只见那匹黄骠马正低头对着水槽里的清水,摇头晃脑,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话,相反的,还摇了摇尾巴。

    “哼!畜生,你还想瞧瞧自己的尊容呀,真是‘马不知脸长’!咄!”

    他一伸手,拉了一下辔头。哪知那马儿极为不愿地一摆头。

    “咄——”地一声,溅起了一片水花。

    “,老子这身衣裳可是新做的,就让你溅了一身水,畜生!”

    说着,他拿起长刷狠狠地拍了一下“马屁”马儿长嘶了一下,一扬蹄——

    那伙计正低头拍着身上的水,冷不防一蹄飞来,正踹在他的腿弯里“咯蹬”他不由自主的磕了个响头。

    “哈哈!”

    那伙计正皱着眉在揉着膝盖,一听有人笑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伙计正提着一只水桶站在他的身后。

    “小俞呀!你这才来呀!你瞧!这混蛋畜生,我替它刷身子,他不领情,反而还踹了我一脚,哼!真是真是‘马踹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伙计一面皱着眉、噘起嘴嘀咕着,一面又龇了龇牙,笑道:“小俞,前面的客人招呼好啦?”

    那被称作小俞的伙计摇了摇头道:“还没呢!那些走镖的镖师也真够瞧的!一会要这,一会要那,忙死了!掌柜的怕你一个人忙不来,叫我来帮你!”

    “喔!那就麻烦你罗!喏!那边三匹已经刷好了,那匹黑的和那匹吃草的还没刷,劳驾啦!”

    那伙计伸手指点着,又执起刷子继续刷着。

    “噢!”小俞应了一声,走过去牵了那匹黑马,沾着水刷了起来。

    “喂!小俞呀!回头咱们喝两盅去吧!刚讨了赏钱呢!”

    “不啦!张大哥!我没空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小俞抬起头说道。

    “唉!我告诉你好几次了,只看你一天到晚捧着那劳什子书本死啃活啃,哪能啖出个鸟来!灌两杯黄汤多来劲儿,再说你又不去考状元。”张大哥噘起嘴说着。但是那小俞也没有接口,他抬起头看了看小俞,又耸了耸肩,摇摇头

    “唉!皇帝老子呀!你这一身‘龙垢’总算刷干净了!快!快去吃‘御草’去!”

    刷了半晌,那张大哥一抛毛刷,在黄骠马的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马儿嘶叫一声,往马棚跑去。

    张大哥笑了笑,回头对小俞说道:“小俞!麻烦你一下啦!我到前院去看看!回头再来!”

    小俞应了一声,继续刷着,张大哥便提起水桶向前院走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

    前院,似乎已没有先前那般嘈杂,偶尔还可听到一些客人在猜着拳令的声音,或者,一些大概是喝醉了酒的人,在含含糊糊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刚完了最后的一刷,小俞一掷长刷,直起身来,他拍了一拍马背,低声道:“马儿呀!

    快去吃草吧!”

    那髦毛被刷得油亮亮的马儿,长嘶一声,一振足蹄向马棚跑去,小俞笑了笑,又走进马厩抱起一捆草,喂着那些马。

    有些已经吃饱的马,正趾高气扬的绕着空地跑圈子;有些低着头继续吃着;有些,则把头钻在水里饮着水。

    望着那些马,小俞长叹一声,转身走到一个水槽,一挽袖子洗了洗手,又解开衣襟俯首洗起脸来。

    那槽里的清水,经过一阵波动,慢慢的又静了下来,如镜的水面,清清楚楚的映出他那俊秀的脸庞

    挺正的鼻梁,两道笔直的剑眉和微微翘起的紧抿着的嘴,衬上两粒乌黑的眼珠,他正是离开归云庄,流浪江湖的平儿。

    他用袖子揩了一下脸上的水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凝视着那清澈的水发起怔来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在另一个地方和另一个时间里,也是面对着清水,他在洗涤着自己的头、脸,那时,他全身都是血污和泥污

    同时,浑身遍布着一种痛楚,但是他坚强的忍受下来了,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意念,因之他便拖着踉跄的步子,开始了他的旅程

    他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路,但是,他想到他曾经发誓闯遍天涯,于是,他便沿着官道走去

    虽然,一路的风尘非常艰辛,但他都咬着牙承受了,有时候,遇到过路的车马,他会要求他们搭载一下,有时候他遭受拒绝,但有些仁慈的人也会很乐意地载他一程

    他身上没有钱,但他不愿意去乞讨,因之,一路上他替人家做着零碎活儿,等他收下了足够的钱,他又继续走了下去,经常,他遭受到一些凶恶东主的欺凌和辱骂,甚至于责打,但他都承受下来了,他觉得这样可以磨砺他的意志和决心

    他遭受责打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偷懒,他从来不曾偷懒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做到沉重的工作时,便会觉得浑身像是千万只蚂蚁在钻噬着,接着,他便目眩神惑,不醒事物,因而有时摔坏了东西,或者

    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次,那是在他流浪的时候,因为天黑了,他没有找到地方歇息,结果,他只得在一块荒郊的林内过夜,那晚,天很冷,萧瑟的寒风,吹得他不住的打着寒颤,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他又继续着行程,但是,等到中午的时候,他便觉得浑身像有千钧重力压制着他,同时,一身发热,像是一团火在燃烧着。终于,他昏倒下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农家,一位面貌慈祥的妇人告诉他,他昏倒在道旁,被她救了回来。但是他病情很重,那位农妇又替他延请了一位大夫

    经过了半个月,他的病总算有了起色,那位大夫告诉他,他是因为受了内伤没有医治,日积月累成了瘀伤,结果又受了风寒以致成了病,幸亏发觉得早,否则他也无能为力了,不过,他还不能劳动,因之,他只得在那农家住了下来

    从他与那农妇的谈话中,他获悉农妇的丈夫曾经是一位江湖有名的人物,但是,有一次去赴一个仇人的约会,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带着稚龄的孩子为了寻找丈夫而到处流浪,但是不久,她那稚龄的男孩又突然失踪了,因之,她伤心得几乎疯狂

    后来,一位仁慈的地主收容了她,她便做着那地主的管家妇,不久,她又离开了那位地主而定居下来,依靠着一些田地过活

    曾经有无数个日子,她希望能够见到她的儿子,但是她始终是失望的,当她遇到平儿的时候,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归来,因为他们竟是那样的相像,不过,她儿子的年龄要比他大

    他倾听着那妇人的叙述,曾经感慨地落泪,因为,那妇人的行动充分地表现着做为一个母亲的人,是如何爱护着自己的子女,而他又是从小就缺乏了母爱

    当他向她叙述完自己的一切时,那妇人也是怜惜地痛哭,但他最后说出自己的愿望时,那妇人又高兴地笑了起来,因为,他认了她做义母

    经过了两个月,他能够行动了,他坚持着继续他的行程。他的义母曾经再三的挽留他,但他表示出自己的意志,最后,他保证,当他寻到父母的时候,一定再来接她,于是,那农妇才依依不舍地送他踏上了行程。

    他牢牢地记住了,那位农妇的丈夫名叫“冲霄剑客”司马骧,她的儿子叫司马凌空,他发誓,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到她的身边

    在他后来的一段岁月里,他几乎任何事情都做过,虽然有的事情在人们的眼光里看来是卑贱的,但他却认为只要是光明磊落地用自己劳力换来的钱,都是神圣的

    他曾经在镖局里当过打杂的伙计,从那些纵横南北的镖师口中,他冀图探听到二庄主罗名望的消息,但他却失望了,不过,有一次当他在一处客栈里当跑堂的时候,从一些客人的谈话中,他获悉了一些事情,那里面也牵涉到了二庄主罗名望的名字

    那是为了有一本什么“回龙秘辛”突然出现在江南,于是轰动了江湖,不论三山五岳、黑白各道的人物,都纷纷地到了江南,准备夺取那本“回龙秘辛”因为“回龙秘辛”上面载有许多稀世的武功,那是练武的人求之而不可得的,只要学会了上面所载的武功,便可纵横江湖,扬名天下

    他想,难怪二庄主匆匆的离开了归云庄,大概也是因为听说“回龙秘辛”出现在江湖的事,于是,他又急忙辞去了工作,向江南而来

    等到他抵达江南的时候“回龙秘辛”的事却不再听到有人提起,当然也没有见到二庄主,于是,他只得又在“六福客栈”当起伙计来,他坚信总有—天他会寻到二庄主的,只不过那是早晚的事。

    不久,又有一些一鳞半爪的消息,在江湖传了开来,说是那本“回龙秘辛”已被一位塞外的异人夺了去;又有人说,当大家正在争夺那“回龙秘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书生,潇潇洒洒的以一身诡绝怪异的武功,震服了在场的武林高手,而夺走了“回龙秘辛”;有的传说却是:“回龙秘辛”随着一位绝代丽人的出现而消失,因为那丽人杀光了在场所有的人

    甚至有人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回龙秘辛”一切傅说那是谣言总之,纷纭的传说传遍了江湖,闹得满城风雨

    他曾经向着那些过路的江湖人物,多方面的打听,但是

    平儿长长的吁了口气,抬起头来,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项上,拿出了那块弓形的白玉,摩挲着,把玩着

    一弯新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廾起,柔和的月色,淡淡的洒落在大地

    月下,那块晶莹的白玉显得剔透而玲珑,一条隐隐的血龙,从那白玉中透出,恍若盘龙凌空而舞爪

    “二庄主说,从这白玉可以寻到我的父母,但是叫我到哪儿去找呢?”他沉思起来

    “喂!小俞呀!你在想个什么劲儿呀!天都黑啦!”

    平儿惊觉地回头一看,只见先前那位张大哥此时提着盏灯笼走了过来,口中在嘀嘀咕咕的说着。

    “我说!小俞呀!刚才掌柜找了你半天,要你去买点东西,喏!东西都开在纸上,回头银子找账房拿,快去吧!”

    说着,那位张大哥伸手递过一张纸,平儿默默的接过,一面整着衣襟,一面说道:“张大哥,麻烦你啦,水涌刷子都在这儿,你帮忙收一下吧!”

    张大哥接口道:“你去吧!一切我收拾好了!”

    平儿拂了拂衣袖说道:“我走啦——”

    说着转身向前院走去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那张大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就不知道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劲儿穷在呆想,难道这还比灌黄汤来得上劲儿?真绝!”

    说着,他又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