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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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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匈奴族古老的传说里,灵族的释利是最伟大的先知。

    三百年前,灵族与血族争夺单于之位失败后,释利蹈火升天。临终前,留下他这一生最后的预言——

    当灵族的武士敲响召神面鼓时,他将结束血灵族单于的血腥统治。

    三百年前的那一夜.是灵族最后的辉煌。

    随着白昼的降临,阳光普照大地。

    在血族的马蹄下,灵族人大批大批地倒在扬起的屠刀下,残存者则屈辱地沦为血族的奴隶。

    昔日繁华富庶的灵族终于在匈奴的历史上消失,而血族人燃起的狼烟则在草原上空飘荡。

    以后的日子里,在血族残酷统治下生活的灵族人盼望着、盼望着盼望救世主的光芒再次笼罩在他们头上。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一晃三百年过去了

    这天,灵族最后的驻守地。

    老族长一脸的凝重,隔着漏风的穹庐(匈奴人的住所,类似今之蒙古包,)犹能听见隔壁穹庐里那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号。

    “大人——”一名身材高大的战士惊惶地闯进来。

    老族长举起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注意到隔壁穹庐的哀号声渐渐变得无力,她该不会

    不可能!上个月他才刚失去唯一的歌给(匈奴语,儿子)月伦,这女人怎敢不给他生个孙子!

    守护神独角兽一定会赐予他一个强壮的孙儿,以弥补他失去歌给的遗憾!

    老族长坚信先知的预言,只要灵族兰氏的血脉得以延级,就一定能孕育出毁灭血族的战士。

    可这瘦弱的女人生得出强壮的孩子吗?老族长的眉皱拢了。

    她已哀号了三天三夜,由于胎儿过大,而且胎位不正,再加上她又太过于娇小,所以一直无法顺利产下腹中的胎儿。

    就算是现在,老族长还很难相信他高大英俊的月伦,会对这娇小的异族女人产生强烈的感情。

    已很久不曾听见这女人的声息了,她该不会真如他所料的

    该死!在这个时候死去是不负责任的!老族长不悦地想。

    这时,仿佛为了解答他的疑惑似的,一阵婴儿清亮的啼哭震撼了他。

    是歌给!只有歌给的哭声才会如此的响亮!他似乎看到了灿烂的未来,于是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人!”一直在旁候着的战士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

    “什么事?”老族长转过头看着他,不耐烦地询问。

    “血族的骑兵出现在一百里外。”战士颤声道。

    血族的残暴与剽悍是众所周知的,而灵族所擅长的却非战争,可如今他们却必须面临一场避免不了的腥风血雨。

    “有多少人马?谁带的队?”老族长强自镇定。

    “是血族单于(匈奴语,大王)顿突亲自领兵。”说到血族以残暴著称的单于的大名时,战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顿突?那个违背氏灵族的规矩,妄自加封自己为单于,且以嗜杀而闻名于草原的人!

    老族长的眼前突然浮现血族铁蹄下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画面。

    “去把孩子抱来!”老族长对战士命令道,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得为这名将成为灵族族长,且能带领灵族人消灭血族的孩子安排好后路才行。

    战士离去后没多久,一名服侍异族女人的老妇进来报告“大人,孩子的唉起(匈奴语,母亲)死了。”

    “别管那女人了!”老族长急道“孩子呢?把我的孙子给我!”他伸长手臂迎向老妇人手中的娃儿。

    “可是”她为难地看看襁褓中的初生婴儿,然后抬头对他说:“那女人生的是五稀(匈奴语,女儿)。”

    “不——”老族长哀叫了一声,但心里想着,守护神不可能跟开他这样的玩笑!于是他夺过婴儿,打开襁褓一看,强烈的失望笼罩了他的心房。

    “大人,孩子还没起名字呢!”老妇人提醒他。祖父为孙子辈起是灵族的规矩。

    这女娃的出生毁了他所有的计划!他憎恨的收紧手臂,可一看见那双忽然睁开的童稚眼眸,他怔住了——

    他活到六十多岁,从未见过哪个孩子一出世就睁开眼睛的,更毋庸说能拥有如此又深又黑的明眸,仿若两颗发亮的宝石。

    “就叫她兰眸吧!。”谁教她有一双美丽的黑眸呢!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了老人的脑海——

    传说中,先知释利也拥有一双无与伦比的晶亮黑瞳!

    蓦地,他的心情又兴奋了起来,朝立在身旁的战士急急地说:“快取我的印来!”

    战士很快取来了印信。老族长接印在手,将有字的一面放在火盆里烤热之后,按在婴儿幼嫩的肌肤上。

    “吾以独角神兽之名,赐汝以武士的荣耀,汝将以生命捍卫灵族!”老族长骄傲地说。

    在婴儿的哭泣声与皮肉的焦臭中,兰眸的后肩被烙上了印记——代表兰氏武士之印,这意味着她已成为灵族第一,也是唯一的女武士。

    “带她去她唉起(匈奴语,母亲)的故乡抚养吧!”老族长招来他最得力的勇士麻尔达,伸长手臂欲将娃儿交给他。

    麻尔达并未接过小女婴“战争期间,小孩更能隐匿行迹,护送小主人的事,由小儿麻礼来负责最为恰当。”他双手抱拳,铿锵有力的说:“至于麻尔达,誓与灵族共存亡?”

    血族单于的手段十分血腥,也就是说,他的马蹄践踏之处,群少有生还者。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灵族需要每一分战斗力。

    “唔!”老族长只思忖了一下,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来!”勇士麻尔达拉过身边的歌给,才十三岁的麻礼“给大人行礼。”

    “麻礼给大人叩头。”麻礼跪下对老族长行大礼参拜。

    “你知道自己的任务吗?”老族长严肃的问道。

    “麻礼誓死保护小主人!”他拍拍胸脯,响亮地回答。

    “你不但要守护你的主人,还要助她完成消灭血族的大业。”老族长郑重的交代他。

    这娇娇嫩嫩的女娃娃,怎能担起剿灭血族的大任?年幼的麻礼忍不住困惑的想,可是出于对老族长的敬畏与忠诚,他仍然慎重其事地点点头。

    “去吧!到遥远的异乡去吧!”老人扶起眼前的少年说道。

    这异族女人的故乡——中原,该是血族势力所达不到的地方吧!

    “是!”麻礼恭敬地领命。

    “好好抚养你的主人,”老族长拍拍这名粗壮少年的宽肩“在她十八岁生日之前,将她带回草原来。”

    “麻礼一定会用生命捍卫小主人的。”麻礼在神像前起誓。

    “无论身处何地都不能忘记,你们体内流着灵族的血啊!”老族长激昂道。

    这是麻礼所听到老族长最后的一句教诲,之后他便带着他的小主人,尚在襁褓之中的兰眸,也带着灵族人的希望,躲过了血族单于的追捕,而前往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中原。

    他得到最后的一个消息是,灵族战败被灭,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自由的灵族人,只有血族人的奴隶!

    据说那一天,鲜血染红了草原大地,老族长、他的父亲,以及许许多多灵族武士都成了血族屠刀下的牺牲者。也是在那一天,灵族武士从匈奴的历史上消失。

    可谁也不知道,在遥远的中原,有个名叫“兰眸”的灵族女武士仍然存活着

    两天之后,野火仍在曾是灵族驻守地的草原上燃烧着。

    顿突单于牵着他的次子邪莫尔巡视着灵族的废墟。废墟里到处是杀戮与血腥的气味,令年幼的邪莫尔忍不住掩鼻。

    “这是战争的气息,”顿突单于拉下他的手告诫道;“记住!男人的价值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表现。”

    年幼的邪莫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深呼吸,我的歌给!你感觉到愉悦吗?”他展开双臂愉悦地说。

    “是的,阿爸!”邪莫尔深深吸入这混合着残酷与胜利的战争气息,一种陌生的亢奋袭上他的心头,他露出了微笑。

    顿突单于摸摸邪莫尔的头“这才是我最欣赏的歌给!哈哈哈——”邪莫尔的外表与个性皆酷似于他,顿突单于向来喜欢这次子更胜于长子冒顿。

    这时,他们来到灵族老族长的穹庐,看见一群士兵正在废墟里寻找财宝。突然,灰烬中有半件羽衣“飞”了出来,在夕阳下闪着七彩的光焰。

    “阿爸,那是什么?”惊艳之下,邪莫尔忍不住指着它大叫。

    “这是灵巫的羽衣,”顿突单于解释“也是他们向神明祷告时所穿的礼服。”

    灵巫是传说中能通鬼神之人,历代以来,灵巫皆由灵族兰氏所担任。不过,灵族已经很久没出现真正的灵巫了,他们现在有的,只是像老族长那样有灵巫之名,却无灵巫之能的“灵巫”这也是灵族势微,而血族却得以壮大的原因之一。

    “我要它!”邪莫尔热切地望着那件虽已半毁,却仍充满了邪魅诱惑的羽衣,他的胸臆间升起强烈的占有欲。

    “我的歌给,我能给你一切,只除了这件羽衣。”顿突单于严肃地告诫他。

    对灵族人来说,羽衣是灵巫的象征,并能加强灵巫与灵族神明的沟通;可对血灵族人来说,那绝不是件吉祥的东西!顿突单于不要他的歌给与灵巫有什么牵扯,即使只是一件残破的羽衣。

    “可”这羽衣好美,邪莫尔不舍地再度望向它。

    “你将会拥有天下最好的奴隶,也就是灵族的奴隶。”顿突单于指着前方一群狼狈的灵族人“他们会为你铸造最锋利的弓箭,蓄养跑得最快的骏马,编织最华丽的衣物,制作最美味的乳酪”

    “嗯!”邪莫尔崇敬地望着他的单于阿爸。

    “你得记住,绝不可碰触灵族的女人!”顿突单于再度警告他。

    传说里,灵族的女人会施魔咒,一经碰触,就无法自拔。

    “哦!”邪莫尔似非懂地点头应了一声。

    这年他才九岁。

    十七年后

    春风吹渡了玉门关,令关外的枯草都萌生新绿。

    离中原很远的地方,一个膘悍的男人冒着关外的绵绵细雨,带着大队精兵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突然,从草原的另一头冒出了另一队骑兵疾逼而来。

    草原上笼罩着烟似的细雨,他看不清来者的脸,可是,只凭这么一小队人马就敢来招惹他这个所向无敌的血族单于,那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骁勇强悍的邪莫尔原本冷漠的脸庞掠过一抹笑,这抹阴沉的笑意让他的俊容蒙上一层嗜杀的神情。

    如传说里的一样,他邪莫尔不但冷酷嗜血,而且从不接受失败。

    胯下的乌孙马也似感染了他的兴奋而跃跃欲试。

    “乖!”邪莫尔不得不拉紧辔以控制胯下的烈马。

    “单于。”

    雨幕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嗓音,邪莫尔侧耳一听,那是右贤王呼衍黑幕的声音!他迅速举起左手制止身后的弓箭手射箭。

    空气里原有的几分紧张立刻松弛下来,而一度张开的弓箭也悄悄垂落。随着危机的解除,数日奔波的疲劳渐渐侵入了每个人的肢体。

    “该死!你差点成了刺猬!”邪莫尔咆哮道。若不是他及时阻止弓箭手,只怕呼衍黑幕早已万箭穿心而亡!

    虽然邪莫尔的外表状似狰狞,但呼衍黑幕却能从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看出一丝飞掠而过的关切。“单于的眼睛能够分辨高飞的燕雀,又怎会认不出您愚笨的手下呢?”他痞痞地谄媚道。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邪莫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安抚了坏脾气的单于,呼衍黑幕举起手对士兵们喊道:“一里外的穹庐里有美酒好肉,还有热腾腾的洗澡水、娇滴滴的美人儿,大伙儿快冲啊!”“乌拉!”

    他的话音未落,队伍里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不过,兴奋归兴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仍懂得看单于的脸色。

    见邪莫尔微微颔首,众人更是欢声雷动,然后一窝蜂地往穹庐的方向奔去。

    激越的马蹄过后,草原上只剩下邪莫尔与呼衍黑幕两人。

    呼衍黑幕一向不是轻率的人,他支开手下必然有他的目的在。邪莫尔了然地看着他。“你最好有能安抚我的理由。”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慑人的力量。

    “单于,您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眼前的单于与出征之前稍有不同,于是呼衍黑幕关切地问。

    “没事。”他挥挥手不愿多说。他不累,只是有些困惑而已,毕竟他从未遇见这样的事——

    该死的女人!他回想起那名日逐王的妃子竟宁愿一死,也不肯顺从他的画面

    他那从不知失败为何物的心里,第一次涌上挫败的愤怒,不过在愤怒中也带了一分淡淡的敬意。

    自小,阿爸就告诉他,女人只能占有,不能信任,可是那名死去的女人却动摇了他对女人的一贯看法!

    一直以来,婚姻之于他不过是一种获得更大利益的手段而已,就如同他与大阏氏(匈奴语,大王妃须)须卜当若的婚姻,为他带来了盟友、土地、权势及财富

    至此,该有的他都有了,可他竟觉得空虚!似乎从某一天开始,那无休止的征服与杀掠再也无法满足他。

    “单于”呼衍黑幕吃惊地发现,一向思路清晰的单于竟失神了!

    即使在八年前,邪莫尔的兄长冒顿单于下令将他驱逐出部落,他也是一脸的镇定,并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就以狐狸的狡猾,狼的凶残,以及豹的速度,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单于之位。

    之后,他更在很短的时间内,整肃了被冒顿单于搞得一塌糊涂的政事,也用武力手段平息了各部落之间的纷争。

    此后,血族再次成为大草原的绝对主宰,而邪莫尔本人也以战无不胜的传奇,被奉为继他父亲顿突单于之后的又一英雄人物。

    可此刻他反常的样子,直让呼衍黑幕觉得一头雾水。

    “单于,您怎么啦?”呼衍黑幕关切的问道。

    邪莫尔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一鞭狠狠抽在乌孙马身上。

    从未受过主人鞭打的马,立即像疯了一样的冲出去,留下一脸呆怔的呼衍黑幕独自对着草原的烟雨。

    同样是这天,同样是在这草原上,一对汉族打扮的年轻男女正艰难地跋涉在雨后的泥泞中。

    “麻礼,还没到吗?”娇小的女子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问。

    “就快了,灵眸。”高大男子的回答显得有些犹豫。

    连日来的降雨使得草原的泥土十分松软,因此路很不好走,尤其对于他们这种“异乡客”来说更是毕步维艰。

    是啊!在中原生活了十七个年头,他竟觉得这草原已然有些陌生,以至于他这生于草原的孩子,竟也一再在这片绿地中迷路。

    唉——麻礼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他俩在汉地生活了这么久,身上早已深深烙印着属于汉人的气息,对这大草原来说,委实只能算是外地人罢了。

    望了望四周,麻礼再一次发现自己带错了路。“灵眸”他欲言又止,因为不知该如何向疲倦不堪的她解释。

    灵眸抬起头,从他迟疑的神色看出了真相。“没关系。”她浅笑着安慰一脸沮丧的他。

    “不如你在此歇一歇吧!”他看出了她的疲惫,不忍心让她再多走冤枉路,于是建议道。“我先去探探路。”

    “这也好。”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展开另一次的长途跋涉,更别说天色就快暗了

    “你乖乖在原地等着,不要乱走喔!”他细心地叮咛她,内心着实不太放心,因而频频回首看她。

    他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他却在她的生命里扮演着亦兄亦父的角色。对他来说,她既是他誓死效忠的主人,也是他倾心爱护的小妹妹、娇憨的小女儿。

    “嗯!”灵眸顺从地答应。“你快去吧!我会在这儿等你的。”知道他放心不下自己,于是她柔声地催促他。

    麻礼对她很好,可是却不是她的亲哥哥。有时,她忍不住想知道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老天垂怜,前些日子麻礼突然告诉她说,这草原上有她的亲人与族人在等她回来,于是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忽然变得充实,更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这个她本该熟悉,实际上却很陌生的地方,即使这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她也亳不在意。

    此时,她停下了捶着双脚的小手,直起身站在纷飞的春雨里静静地感受这片草地的气息。这里的一切是多么地新鲜呀!灵眸愉悦的想着。

    在故乡的怀抱中,她忘情地闭上眼睛,浑然未意识到她已在危机的笼罩中,直到耳边隐约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才倏地张开双瞳——

    不知何时,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前方,且步步欺近。那野兽的碧绿眼眸里写着危险,纠结的肌肉则显现出食肉动物的惊人力量。

    霎时,灵眸的脸色惨白,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直窜上头顶。她好想逃,可双腿软绵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巨大的黑兽逐渐逼近,然后,它的气息吹在她脸上——

    好腥羚!终于,她的胃忍不住痉掣!她的双手压在胸腹间,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着的不适。

    “嗷!”的一声咆哮,它扬起巨大的前掌,猫一样的肉垫里伸出尖利的五爪,在空气里划出了一道寒光

    野兽的大吼声差点把她耳朵震聋,她捂住耳朵,牙齿不停地打颤!她合上眼睑,无助地祈求上苍

    天啊!谁来救她?

    与灵眸分手之后,麻礼循着记忆里模糊的印象一路北行,几经周折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灵族旧日的驻地,也是灵族的亡族之地。

    狂喜之下,他滚鞍下马跪在地上,亲吻这十七年来不曾踏上的土地。在胸口闷了十七年的乡愁,终于化作一声喜悦且悲怆的嘶吼“老族长,我们回来了!”

    虽然他不曾对灵眸提及有关灵族与血族之间的恩怨,可是客居中原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忘记他们身上流着属于灵族的血液,因此,他将她的名字由“兰眸”改名为“灵眸”意在勿忘她是灵族的兰眸。

    “我把灵族的希望带回来了!”麻礼再次仰天长啸。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队骑兵包围住——

    在敌人眼里,邪莫尔绝对是个残暴易怒之人。

    可是以前无论他如何愤怒,都不曾迁怒胯下的爱马,直到此刻

    它一直是他沉默的伴侣,与他共同叱咤沙场的快意与危险。对他来说,这匹乌孙马甚至比女人更重要。

    该死!他竟暴力地鞭打它!耳闻爱驹的痛嘶,目睹它血肉模糊的腹侧,他忍不住诅咒,心里亦隐闪过一丝愧疚。

    突然,野兽低沉的咆哮唤起了他的注意,邪莫尔抬起眼一瞧,发现是一只黑豹,而它面前竟有一抹娇小的身影!

    即使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猎人也不敢与它如此近距离的对峙,这女人莫非疯了不成?!她的愚蠢让他吃惊,不过,他并不乐意在沙场之外见到鲜血!

    低咒一句,邪莫尔快速撤下悬在鞍边的乌木大弓,弯弓搭箭,然后尊贵的黄金箭破空而出——

    疾风自耳边掠过,灵眸惊恐地睁开双眸。原以为这次难逃一死,谁知居然瞧见它庞大的躯体突然像一座倾斜的大山似的迎头压来!

    出出了什么事?

    发软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她的身体,而彻底停摆的脑子则让她僵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黑猫”就要将她压倒在地——

    “傻瓜!”他忍不住咒骂。没见过比她更蠢的女人,居然连逃开都不会!

    邪莫尔驱马上前,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拎上马背。

    她得救了吗?死里逃生的灵眸心中仍是一固混乱,而身后过于逼近的男性气息更让她不安,她下意识地扭身挣扎。

    “别动,蠢女人!”她的不驯让他再次咆哮。

    在她能听懂的有限匈奴辞汇中“蠢女人”这个名词被重复了不下数十次。虽说他才刚救了她,可此刻他的愤怒似乎比那野兽更可怕三分!本就惊惶未定的她这下更慌乱了。

    “你是谁?”邪莫尔口气不悦地询问。

    “唔”惊恐让她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当下她只是微张小嘴,说不出任何话。

    “说!”他粗暴地攫住她的肩膀强迫她侧身面对他,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单薄得令人心生怜惜。

    这陌生的心悸他恼怒,可是在怒气爆发以前,她的那双黑眸已夺去了他的心神——

    她漆黑的双瞳有如两粒凝露的宝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沉溺其中!

    该死!邪莫尔在心中诅咒自己的绮思。

    对他来说,婚姻不过是取得政治利益的工具,而女人也只需是他歌给的唉起(匈奴语,儿子的母亲)就够了。

    更何况,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异族女人而已,既无法为他带来财富,也不能让他获得权势,而她过分单薄的身子甚至很难令他产生足够的欢愉,更别说有子嗣了!

    他试着不在意她,但偏偏她只是睁着一双黑眸凝望他,就轻易地唤起了他的欲望。

    一定是这场战争持续得太久,他很久没有女人了,才会如此轻易地被她迷惑他兀自沉思。

    突然,一个念头窜出!他伸出大手扣住她精致的小下巴道:“你不能说话?”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她不会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甚至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

    她当然不是哑巴,可对她而言,匈奴语是一种陌生的语言,要想彻底了解并说得流利仍需要一段的时间。何况,他的强势极度干扰了她,让她的思维比平常慢上不只一拍。

    她张口结舌,因找不出能确实表达心意的辞汇而万分沮丧。孰料,她的无言与挫折看在邪莫尔的眼里,却无异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精雕玉琢般的女人真是一个哑巴!霎时间,怜悯掠过了他刚硬的心头。

    “小可怜!”带茧的大手抚过她的小脸。那肌肤细致的触感是没有任何织品能比拟的。他在心中赞叹,忍不住以拇指**她的樱唇。

    她柔软似花瓣的粉唇挑动了邪莫尔的欲望!盯着她有些苍白的唇,他渴望用吻使她的双唇回复娇艳。

    他早就习惯掠夺,即使是她也不例外。当下,他不假思索地俯下头攫取她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