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灶王书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刻钟后,灶房内

    “喂﹗你你你当真不是贼?”书僮拿了根帚对着那陌生男子。

    “不是。你看过贼会救人的吗?”男子手上多了一双筷,筷尖直对桌上砂锅。

    “喂,你你你别偷吃锅里的东西!还有,你你要不是贼,怎么会从我老爷家的屋顶下来﹖”刚刚,他矫捷的身手,还真让人目瞪口呆。

    “我是被坏人追上去的。”一边说话,一边夹起砂锅内的食物,眼前他光只是看,就已亮了一双眼。而颤着手将食物滑入口中,顿时,他口中的唾沫横流,好不容易将唾沫咽干净,他始终抿着的唇线也不自觉扬了起来,笑了。

    “是吗?可是我在下头听到阳姐姐喊贼耶。喂喂!要你别动锅里的东西,你你你你还动!小心被阳姐姐看到,她可会砍人的!”

    “贼?那是她没搞清楚就乱喊,这姑娘脾气还真不好。”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夹起一块锅中物,并珍惜地、品尝般将其咽下。这一咽,他心头旋即又升起数百数千个赞叹。

    “呃?说的也是,她脾气是特不好,还很小器,砍只鸡也才分我五分钱。”提起这桩,耐不住开始嘀咕。

    闻言,终于稍稍敛起食欲,男子看向书僮。“三分钱?那么这样好了,如果你帮我一点事情,我就给你这些”从怀中掏出一枚晶亮。

    “啊!那是白银耶,你你你当真要给我?!”

    “不要吗?”

    “要要要!你要我帮啥,尽管说呀,大爷。”转眼,结巴的症状好了。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一,这锅肉是谁炖的?二,他现在人在哪里?回答我,这锭白银就是你的。”银锭盛在掌心。

    “啥?这么简单?呃那你发誓你的话当真,要是骗我,我就大叫喔!”

    “好。”

    立即指向那成“大”字形躺在地上的人。“这锅里的肉是阳姐姐炖的。”

    “你说,这锅羊方藏鱼是她做的?”

    羊方藏鱼这道古菜,相传是尧舜的厨子钱铿之子夕丁所传下,今人虽然也常烹,但能将水陆两味烹调得宜,精髓互相辉映的却不多。而这锅内的菜虽不中,亦不远矣,技巧已有七至八分成熟。只是年轻如她,真有可能拥有这厨艺?

    “我发誓啦!别看她这么粗鲁,她煮的菜可是人吃人夸哩。那现在银子可以给我了吧?”将掌一摊。

    男子固然怀疑,但还是守信交出银两。

    而拿过银两的书僮,便像拾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金锭一般,喜孜孜地蹦出灶房,只是,才一下,他又将脑子探回灶房,补了一句:“喂,贼大哥,瞧你给我这么多钱的分上,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千千万万别当着阳姐姐的面偷吃她煮的东西,没经过她同意就动她的东西的人,不是会缺条胳臂,就是会少条腿的。”

    缺条胳臂、少条腿?这话,男子毫不以为意。只是放下筷子,他的心情一反前刻,他蹲地将于阳抱上一边的木椅,还帮她调整了个舒服的“昏睡”姿势,在打量她憨憨的睡相良久后,便将她垂在椅外的手牵起,且开始检视。

    半晌。

    “多茧又多疤,这的确像一双厨子会有的手。”瞅见她手掌上的烫伤,他自怀中摸出一瓶葯膏,更替她上了葯还包覆上一方干净的白巾。而又看了她好一会儿,他这才再度将注意力移到了重点那锅离灶的美食上。

    美食,不是任何食物都能担得上这词儿,那“美”字,一定得由诚意来造;一名厨子有无用心于他所造的菜色,经由食客的舌尖,是一定察觉得出来的。而像他这么挑,已能位列“老饕”级的食客,还能对这看似毫不起眼的菜兴起“卷锅潜逃”的欲望?

    看来这蛮姑娘还真有一套,人家是闻香下马,而他却是让她诱得下屋檐了。

    “羊鱼同烹,鱼无腥,羊无膻,这鱼羊仙料,岂是一个绝妙鲜字了得?”嘴里噙笑,他再度抄起筷子朝锅里去,岂知这回他也才捞起一块鱼片欲塞进嘴里,身后竟腾起一股杀气。

    “王、八、羔、子”原本昏死在椅子上的人已转醒。

    王八羔子?心里暗喊不妙,男子一转身,就也让一个异物扑上了脸,而等他回过神,那异物也掉了地。原来是只鞋!要是把菜刀,他可一命呜呼了。他看看地上那只尺寸不算小且补丁甚多的粗布鞋,而后抬头。“姑娘”

    不待对方话出,于阳臀一离椅,手便揪上他的前襟。她对着他扯了又扯、胸前顶了又顶,直到对方臀部抵住灶炉,她才爆吼出来:“王八羔子!你竟然敢动我的菜?”

    男子身量高,所以她得抬头瞪住他。

    “我不是动你的菜,而是很用心地品尝。对,品尝!你晓得这词的差别吧?还有,我不是王八羔子,这个王八与羔子,是两样上等素材。”他心虚道。

    嗄?她这么凶他,他居然还能说风凉话?“屁话少说!”五指成拳,毫不留情就往他脸上招呼去。

    所幸他早看出她的意图,所以头一偏,那猛力的一击就也落了空。

    “姑娘的脾气真的很差。”原来那少年说的不假。

    “差个鬼,还我肉来!”高举起拳,又是要揍,怎奈对手动作飘忽,是以那原本被她抓在手中的前襟,早松脱开了。心急了,她干脆自砧板抄起剁肉刀,往男子的方向便挥去。

    然男子身形一退,人轻易地就出了灶房,他手背在身后,对于阳的攻击视同无物。她直砍,他就退;她横掠,他便侧身,直到于阳已气喘如牛,他才开口问﹕

    “那锅羊方藏鱼真是你炖的?”

    “是是又怎样?”驼着腰、喘着气,两手撑在膝盖上,两颊则气得鼓鼓。

    “你师传自谁?”

    “从来就没人敢偷吃老娘的东西还废话一堆的,你咳,你快给我站好,我要砍了你”大气一喘,又挥刀向他,可是仍只能近得他约一两步,再多,就没了。

    “别追了,如果我不想让你砍,你是永远砍不到的。况且我只是吃了一小块,应该没影响吧?最多,我赔你,你要多少开个价。”

    “放你的狗臭屁!老娘我拜过师、学过武艺的,怎会砍你不到?还有,我这东西是专为那想吃的人煮的,其它的人要想动,只要问过我就成了,不过像你这种偷儿,呼就甭谈啦!”后院里,她很是努力地追,只是始终被耍得团团转。而这一闪一追的阵仗中,院子里还扬起了灰蒙蒙的烟尘,那烟尘几乎要蔽了天。

    “给你银两,你真不要?”他问。

    “呼呼”充耳未闻。

    “看你喘得像头牛,要说学过武艺,我觉得不像;可是若说学过厨艺,我倒是举双手双脚认同。你晓不晓得,你有一手蛊惑人心的天赋?”说话的同时,那原本以为已经消褪的颊中鲜香,彷佛又在他的味觉中活了起来。他心情极好。

    “你你叽叽咕咕个啥劲儿,只要让我砍一刀砍一刀,哇!”于阳忽地一吓。因为这回她人不仅近了他身前,力更是不偏不倚地对住了他的额。他居然停下来?

    “你真这么想砍我?”霍地定住脚步,面对刀锋,他面不改色。

    “对!”持刀的手虽悬在空中,可使着力气的,却只有她的声音。

    “我已经站住了,你怎么动都不动?”

    “我?”刀前顿见他的笑容,她固然光火,可却实在杀不下去,因为她那个该死的天性。

    “你不砍,那我要走喽。”看看,这一闹,那些被他抛在身后的追兵不免闻风而至,真该走人了,虽他不舍得灶上那锅肉。

    “你敢?”快砍呀!吓唬吓唬他也好!只是,她努力在心里催着,而那剁肉刀却还是文风不动,这令她咬牙切齿。

    伸出食指,他轻轻将挡在他脸前头的刀推了开去。“你怕血,是吧?要不然就不会怕了那不凡的鸡。”

    “咳!”他竟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弱点?

    看她凸目哑口的,他抑不住笑了开来。

    “我先走一步,你要好好保护你的手,缺了坚强双手的厨子,就像缺了翅膀的鸟,很可惜的。”伸出手,顺势在她鼓鼓的颊上掐了掐。

    登时,两眼一瞪。“你!王八蛋”气忿地对着那“毛手毛脚”的人劈出手中的刀,可那刀虽在空中旋动好几圈,最后却只“笃”地一声落在木制的后门上,入木半吋。而那该死的人呢,则已一跃,跃上了高墙。

    “没劈中,还有机会。”蹲在墙端,原本不苟言笑的男子,竟笑声朗朗于风中。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会再来。”

    再来?喝!这贼子真该死的好胆量!“你要敢再来,我就”

    “喔,对了,如果有人上门问起我,你要记得跟他们说没见过,后会有期。”

    闻言,愣住,待清醒,那墙上的人已无了踪影。

    “啥?”他居然还敢吩咐她?真是

    气得紧握住手,而也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包了一条干净的布巾。抬起手,她边嗅边发怔。呃,这葯膏是那人帮她擦的吗?如果是,那是为了什么?关心她吗?

    摸着质地柔软的布,她的心头隐隐升起一道很久很久没再有过的感觉,那感觉是暖烘烘地

    暖?猛然一回神。“咕,他肯定是偷吃东西心虚了,哪是关心你来着?真是莫名其妙!”槌了自己脑袋一把,便闷闷地踱回灶房。

    自那日后,那说了会再来的怪异男子并未再出现,且也没出现上门询问他的人,是以于阳松了口气,也如往常似的过了近旬日。

    “小子,鸡砍好了没呀?”灶房传出于阳精神的嗓音,让那屋外的人动作不得不加快。

    “好了好了,就来。”将光秃秃的鸡从热水中取出,书僮忙拿进灶房。他一进灶房,就让那如同雾般弥漫的蒸气扑了整脸。而那于阳呢?却是面对灶上灶君方向,专注着手上的某物,两腿更优闲地抖呀抖地。对这情景已习以为常,书僮将鸡搁到一旁后,便踱到于阳身后。

    “耶?”见于阳看的依然是那卷以长长又发皱的古老粗纸,画了密密麻麻的鸡鸭鹅、牛羊猪、葱椒蒜,可字却特少特潦草的书卷耶!他虽然只是府内小鲍子的伴读,可少说也懂得几个字,只是这卷上的字拆开来他还能看懂个五六成,可凑在一起就

    因为好奇,书僮的脸是愈来愈靠近于阳的后脑勺,而盯住于阳将书卷上下倒又左右翻的模样,忍不住,他出声:“阳姐”

    “啊!”被突来的叫声骇着,于阳跳了起来,而书卷也掉到了地上,等她回过身,那书僮的头就也被她敲了好几个包。

    “呜,做啥打我?”真暴力,手频揉着无辜的头,眼角则泌泪。

    “谁教你吓我?”心存余悸地拾起书卷。

    “我哪吓你了?自己胆小不说,真是倒霉了我!”

    “我哪胆小了?我只是看书看得专心。”如果不是书卷上那篇图让她看得出神,她就不会被吓着了。

    “那也不能打人啊!”指控着。

    看着无辜的书僮,最后歉然道:“好啦,对不住,是我反应过度。鸡呢?”

    “喀!”指向灶上的秃鸡。

    点点头,从腰袋里摸出铜板,递给他。“谢谢你,你可以去忙你的了。”

    接过铜板,本想一走了之,但想了想,又问:“阳姐姐,你是不是看不懂书卷上的字?”其实,他老早就怀疑,也老早就想问,因为就她这将书卷颠倒看的举动,他就已觑过好多次。

    “我怎可能看不懂这书卷上的”脾气依然,但一个念头,却让她将反驳吞了回去,卸下凶状改口说:“我我是看不懂里面的字啦,怎样?”

    唉,没上过学堂习过字,是她毕生的遗憾。厨子嘛,识字做啥?况且她还是名女子,只要有“慧根”这祖传的食谱光有图就也看得懂了。打她小时,她爷爷就是这么对她和于月说的。虽然她完全不认为自己有啥“慧根”来着。

    摸摸鼻,书僮顿时露出贼样。“嗯,这些字我也许看得懂喔。”

    “真的?那你要教我看吗?”欢快状。

    “可以,但是呢”

    “要钱是吧?我早知道你这小子奸到骨子里了,喏,拿去。”

    “三文钱?”拿过铜板,唉了声。

    “杀一只鸡五文,现在只是要你念出几个字,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不想活了你!”十指互绞地发出喀喀声。

    “喔,呵呵,也罢也罢。你哪里需要我念?”

    “算你识相!嗯就这里,这一段你帮我念念。”将书卷摊至定点,她指住一段共有几十字的文。

    “我看看。”书僮仔细看了一遍,而后逐字念了:“雄鱼取肠脏留腮,花刀停于脊骨,而后下至沸汤毫羹,羹沸鱼仍鼎中游,是谓、活烹鲤。”

    “活烹鲤?难怪我觉得这图里头画的鲤鱼嘴巴好像还开着,尾巴好像还在动原来是活着的啊!”方才她就是研究这图里头开开的鱼嘴和翘翘的鱼尾,直到出了神。

    “这图上的鲤鱼真的像活着的耶,可是内脏都掏掉,还淋上了油,居然还活着那不成妖怪了?啧恐怖!嘿心!”书僮臂上寒毛竖。

    迸怪地睐了书僮一眼,于阳又回望住书卷里的图片。只是奇怪,看着这道怪菜,她居然不觉恐怖、作恶,因为她认为这是有可能的,虽然自古至今仍无人做过。

    “喂,姐姐呀,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看的是本妖书,里面画的尽是些妖鱼、妖鸡、妖鸭”

    “妖鸭?”眸子瞠大。

    “不对吗?啧啧,我想一定是看了妖书,所以你才会走火入魔,对一定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的女人喔不﹗不是!应该说是男人婆,你铁定是看这妖书看得走火喔啊,”话不及说完,脑门又添上了一颗包。

    收起拳头,于阳暴嚷:“你这死小子少给我胡说八道了!妖书?你知不知道这妖书可是我于家的祖传宝啊!”“明明明明就是!”不知何时,人已奔到了灶房门口,他挨着门框。

    “你再说,我就把你当作鲤鱼,像书上那样煮了!”

    “鲤鱼?”天哪!如果在他身上划个几刀再浇上油,还要他嘴巴开合、四肢晃动

    “对,让我先帮你去去毛,然后在你硬梆梆的肉上划”拿起菜刀,在眼前顺畅地旋了几朵刀花。

    “哎哟我的娘喂!”

    当于阳定住刀,那前一刻还杵在门口的人也早溜得不见影儿了。

    “哼!真是不知死活!”将刀剁回砧板上,她拿起书本再端详。“妖书”

    是这样吗?虽然这卷上教的真的尽是一些奇异菜色,但她却不认为这是做不到的呀。比方这道活烹鲤,只要速度够快,并非全然不可能。得空再试试!

    将书卷卷上,然后拿下神益上的灶君牌位,将牌位后特制的活门打开将其嵌进里头后,栓上活门,她又将牌位放回益上。

    “爷呀,我每天都有照着你的意思看书,里头的图,我都可以背下了,但是像刚刚那有看没有懂的情况,你可不能怪我,谁教你不让我习字。”对着牌位嘀咕完,接着,她略为活动筋骨,便开始一天的工作;而同时间,那一直待在灶房屋顶上的某人,也翩然下檐来。

    “活烹鲤?妖书?”男子倚在灶房的窗边,目光瞟向里头的益上牌位。

    懊不会这么准吧,一碰就让他碰上﹗欸,应该不可能,天下没这么容易的事,况且传言中的那部书,该只传男不传女。推翻那个突来的想法,他将注意力移到了于阳身上。

    不过遑论这意外的听闻,这几天,他还真怀念她那锅羊方藏鱼,有时连在睡梦中都会被记忆中的滋味给吵醒,不晓得今天她又会准备什么菜色?

    于阳背对着他,双手急速地在灶炉与大桌前忙,虽然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却能感受到此刻她的专注,因为那柄有点历史的“片刀”在她手中,可谓精准、利落。不禁,他屏息,并看得出神。

    “啊!”岂料,他才出神一会儿,那于阳竟忽然哀号一声,且立即乱了前一刻的自若。她不但开始心急地在四下找了又找、翻了又翻,最后更将菜刀往砧上一搁,抱起头来。“居然没有?居然没有!”

    转过身,对住窗,她的五官几乎是拧成一团,尤其那两道浓眉,更是扭到成结。不死心,她蹲地开始翻找菜篮,可那菜篮被她翻来覆去,只差没被拆解,她还是没找到她所要找的。

    这状况自然看得窗外人楞然。他不解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急成这副德性?而当他正猜想的当儿,那原本还在里头发躁的于阳,就也似箭一般冲出了灶房。

    “豆豉豆豉豆豉”

    卤鸡居然少了豆豉﹖这怎行吶!快快快,那向来用惯的“大娘豆豉”就在城西的某条街尾的市集内,可日头都过三竿了,该不会收了摊了吧?

    出了后门,于阳直往市集方向跑,她的速度像奔牛,她的神态亦不像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该有,路上凡是挡着她的小狈、小猫,无一不被她脸上夸张的表情给吓倒。

    而她龇牙攒眉则全为一物,豆豉!

    “闪闪闪!快闪!挡我者死”她一路吆喝,更一路在脑子里盘算着那卤鸡入味的时间。苏叶加葱及盐一齐煮鸡,约莫一住香时间鸡肉可以熟成且入味,如果自她出门到回返,若超过这时限,那么这道本该是沾着清香卤汁下肚的鲜嫩“鸡签”就也毁了。

    一想到这儿,她脚下就奔得更卖力,且恨不得能马上变出一双翅膀来。只是到了市集,见市集内的摊贩已收得差不多,她的心怕是凉了一截了。

    “保佑千万还在”熟门熟路地往集子里的角落钻,直到见到一名正扛起沉重竹篮的老妇,她这才安了心。“大大娘等等!”才喊完,她就也腿一软,往地上跌坐。

    “咦?这不是耆长家的姑娘,你找我有事?”老妇疑惑问。

    “当当然有事!麻麻烦您给我一罐豆豉,不要添过香料的,要要原味的。”腿伸直,两手往后撑地,槌着胸,她就快岔了气。

    “原味?”闻言,偏了头。

    “啊!您您该不会卖完了吧?”瞧进老妇的表情,于阳只怕是吓坏了。

    “好像是今早儿生意不错,且尽卖原味,您真不要添香料的?其实也不错呀!”放下肩上的重担,让两只颇沉的竹篮下地。

    “不我不要添香的,那样我的卤鸡会变味。”豆豉的甘,是遇水则出,根本不需要香料来引,加了香料的豆豉就像脱了裤子放屁一样,多此一举。

    “这样吗?”低身翻着竹篮,只是窸窸簌簌好半晌,却不见她从里头掏出啥来。

    天,这真是噩耗,莫非老天真要这鸡死得没有价值?挥着汗,于阳痛苦地想。

    “唉!有了!瞧我记性不好,我这里还有一小包原味的,原本是准备留给香香街的丑大叔,但他今天没来,你要不要先拿回去垫垫?”片刻,转过身,带着微笑的老妇将一只不起眼的小布包盛在手掌心。

    这令那本已经绝望的于阳两眼顿生光亮,当她接过老妇递过来的豆豉,眼眶已悄然湿润。“太好了,呵呵,谢谢谢大娘,我代那只鸡谢谢您了!那我先回去了,锅上的东西还在等我呢。”

    “呵呵,是呀,那快回去吧,能被姑娘你煮到的鸡,还真是幸福。”

    递给铜钱,将豆豉揣在怀中,于阳几乎笑裂了嘴。老天保佑让她买到了这一小包,也不枉她跑断了腿,鸡呀鸡,你这下子可以死得瞑目了!

    转瞬,她脚下又奔,裙襬更被她异常豪迈的步伐给撑得劈啪响。她奔过大街及小巷,也越过了几条水道和小桥,带点霜味的微凉风儿灌满了她的两腮,因为自离开市集后,她的嘴巴便没再合上。

    炳,一住香?依她扎实的“草上飞”功夫,只需要用上一半啦!她愈想愈得意,且眼看再过两条街就到了,岂料在一个路转处,一道黑影竟迎面敲上她的脑门。

    “哎啊!好痛!”她惊叫,更后退几步,然不到半晌,她已开始感到昏眩“唔,什么东西?”

    当她抬头想将情况弄清楚之际,另一道黑影竟又扑了上来,那使得她两眼一暗;而同一时间,她的身子更被人从后头抱住,于是她开始拼命挣扎。

    “谁谁?哪个王八羔子噢!”头上被人罩了麻布袋,于阳的肚上接着又被击了一拳,那一拳让她安静好久。

    “妥当了!这娘儿们的力气还真大,还要四个人才能搞定。”隔着布袋,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人说。

    “能搞定是我们好运,打听过的,这娘儿们的力气可比男人都来得大。这种粗货,少爷他要来做啥﹖”另一男人接腔。

    “呵,当然是喜欢她的呛味了!办得好,大家都有赏,快走吧。”

    当她再听进这一句,她的身体已整个被人扛了起来,于是她开始在布袋里狂吼。“喂,让她安静点,要不然带不回去。”岂料有人说,而立即地,她的后脑勺上也传来一下重击,那一击让她张了嘴却无法再有反应。

    她是不是让人暗算了?但是为什么?虽然她很鲁,可却不记得得罪过谁呀﹖脑子里的念头流转,但身体却已不能动作,她只能任由人朝着某方向,扛过一段又一段不知名的路,直到

    “啊!谁?”不知什么原因,那将她扛着的男人忽地倒地,所以连带她也给摔到地上。

    “怎么了?”和他同行的人似乎不清楚状况。

    “他爹的,有人敲了我脑袋。”眼前仍是黑暗一片,但她的耳朵却听到数道杂音,和不绝的粗口。谁?是谁来了吗?听起来他们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谁会敲你脑袋,我可没看到人啊,”

    “啊!这是血,你眼睛长疮吗?没事我干啥跌倒,快找人!”那人说罢,四下又是一阵杂音。“找到了吗?”

    “没,到底是谁?不管了,还是先将这女人扛回去再说,地方就在前面了。”

    汉子们讨论完,于阳便又感觉到一双手摸上自己的腰间,可就当她的身子又要腾空之际,那扛她的人似乎又倒了地,所以她也正面着地,且痛得流泪。

    不过这回,那倒地的人好像并未像刚刚那样马上爬起来,而是一倒不起,因为他的一根粗腿还压在她的小腿上。怎怎么了?脑袋瓜子疼痛欲裂,她想动也动不了,而也在这时,她听见一道轻得不得了的脚步声,而后

    “啊!”一人闷哼,且“咚”地倒地。

    “喔!”第二人亦应声倒了地。

    “大爷饶了我”第三人慌张地跑了几步。“噗”!也倒了地。而当所有人皆躺下之后,四周就只剩纯然的安静。

    是谁打了他们?这人是来救她的吗?还是也是来暗算她的?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受欢迎,不不他们铁定是自家狗咬自家狗来着。

    “咳咳呕!”天,那人出手还真重吶!

    吐了一嘴腥甜,于阳努力想将身上压着的粗腿踢开,不过她也仅是一动,那原本沉得不得了的阻碍就也瞬间消失了。谁搬走了那粗腿?是那个人吗?当她紧张地缩起四肢,她的身子也就被人扳正,而后她感觉到麻布袋被人解开。

    “我呸!”

    不管来人是谁,先跑了再说!她出其不意地啐了那人一口,然后撞倒他跟着爬了起来。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地上会横了那么多“障碍”是以她跑个两三步也就跌回了地上。

    “喔呵该死的﹗”又是正面着地!刚刚那一撞已用尽她剩下的力气,这下可要任人宰割了。她的心脏因为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而跳得慌乱,只是

    “姑娘,你吐血了。”

    忽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翻过身,于阳看见了那个几天前被她拿菜刀追杀的飞贼,而他正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着胸前那她刚才吐出去的血。“怎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他走近,可于阳却因为他的接近而退缩。“你怕我?不会吧,我不记得你这么胆小。”

    被他一激,于阳立即还口:“我哪怕你了?要不是因为我的手被绑住,啊”不知何时,男子已来到她的身后,他解开她腕上的绳结,而后将她像提什么似的一把拉起。于阳虽脚着地,但是气力不济,仍是脚软,幸亏那男子将两臂穿过她腋下撑着她,要不她早又跌了回去。只是,这姿势却让她好生困窘,等她稳了脚,她马上退离了他一步。

    “你没受伤吧?”对她的排拒不以为意,他接问。

    “我没事。”注意那些暗算自己的人,共有四个,其中三人是她陌生的,而第四人?一个脚勾,她将那趴着的人扳回正面,看完,她也火了。“王八羔子!原来是那头死猪的跟班!”提起腿,就要往那人的脸蹬去,可往下踩了几吋,却只在触及那人鼻尖之前停住。

    默默,她缩回脚。

    “不报仇吗?现在他们不会动、也不会叫,时间正好。”男子兴味地说。

    “不了,我现在没空。”咬牙,反身,低头摸摸胸前,确定东西还在,她又接说:“喂!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些人绑起来送到官府,我有事得先走。”话落,她开始找出路。

    敝哉,依她这性子没亲自将这几个人踹到官府门口,还真稀奇。莫非是因为

    “你是不是因为炉子上的东西,所以得赶回去?”看着她一拐一拐走远的背影。

    “耶?这人居然还猜得中她心头想的?耐着疼痛,她嘀咕:“对啊,我炉上的鸡还煮着,如果不赶紧回去,那鸡可就死得冤了,啧,就不晓得现在跑回去还来不来得及哇﹗”

    话还来不及说完,于阳的身子也就腾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