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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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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走张童后,卫寇信步走出隐密的书房。

    这“排月推云园”规模宏大,不亚于佟家寨。

    卫寇身处楼东书房,楼西的“对山斋”是卧房,整栋楼自南而北,上下层面各五间,四周回廊,自成精致的院落。

    登楼远望,湖山隐现,别有一番景色。

    下了楼绕过两处回廊,轻风徐来,水声隐隐;循着花香,绕过花径找去,只见乔松修竹,苍翠蔽天;有道银练似的水瀑自山边泻将下来,注入一座池塘,塘中红荷不计其数。

    茉莉、素馨、红蕉、阁婆夏日盛开的花一片灿烂如锦。

    他步上假山上的六角凉亭,凉亭椅上丢着把团扇,显然方才这里还有人在。

    “你猜猜我是谁?”

    他瞧得出神,冷不防一双小手掩上他的眼。吱咯的笑声俏生生地回响在耳畔。

    “秋华,你又顽皮了!”扳开她的小手,他才发现惜秋华原来是爬上凉亭的石桌,半蹲在上头呢,要不然以她娇小的身材,哪构得着又高又瘦的卫寇。

    她嘟嘴。“哎呀,一点都不好玩,卫大哥,你没半点幽默感呢!”

    “你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怎可如此调皮!”他不轻不重地说道。

    “老古板!苞我爹一个样,每次见面就训人。”她双手掩耳,气嘟嘟地干脆盘腿坐在石桌上。“而且,你偏心,你跟司徒姐姐还手拉手哩,你想诓我还早呢!”

    凡事要求公平对待的她不了解,卫寇对她与香禔的感情起点根本不同,要让他一视同仁地对待,无异缘木求鱼。

    “绛雪是我的妻子,理当不同!”

    “你骗人!”她唬地跳起来,偏着头望向卫寇。“司徒姐姐住在烟雨楼,而你住排月推云园,天下哪有夫妻是分开住的,你只是存心想打发我走而已。”

    他也不解释,只撂下一句:“我说是就是!”他的话硬得没点折扣,不含一丝温度的眼光更是伤人,惜秋华小嘴一噘,纵使想抑住啊眶的雾气,鼻头却酸楚难耐。

    他居然连一句安慰话都不给她,太过分了!

    她直起身子,想也不想地掩脸就跑。“咚”地,却一头栽进一堵硬梆梆的物体上。

    “你没长眼珠子吗?这么高的石桌,摔下来不摔断你一双短腿才怪!”

    他居然敢嫌她的腿短!泵奶奶的,她心情已经够差的了,哪个不要命的

    她泪花乱转的眼陡地睁开,望进一张五宫端正,却硬得像花岗岩刻出来的脸孔,那低沈冰冷的声音,散发教人冷汗直冒的气势。

    那种威迫力可能经常会吓跑很多人,但是她不怕,她直觉地晓得他眼中有股古怪又熟悉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她也说不上来。哎呀!反正她知道就对了!

    “姑奶奶我摔断腿与你何干?你狗拿耗子多管间事!”她直接吼了回去。

    “哦”他拉长了声音,双手一松

    “咚”地,惜秋华马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此仇不报非君子喔非淑女,这可恶的冰块脸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屁股一定摔成了两半,不,四瓣。打她出娘胎起,他是她这一生碰到最最最最可恨的臭男人!

    “像你这么凶的婆娘,想必是无人问津,才养成这样暴烈的坏脾气,可惜呀可惜!”

    得了便宜还卖乖惜秋华的眼睛喷出怒焰。

    “怎么?”他眉眼间微微地闪过一片阴影。“被我说得无言以对?”

    无言以对?

    惜秋华从来没这么气馁过,胸口的一把火烧得更烈,只差额筋没跳出来。

    她压抑又压抑,才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你以为凭你个头大就想横行无忌地欺负善良老百姓?你不要脸!”

    她曾几何时摇身一变为“善良的老百姓”了?从来只有她欺压人的分,今天,是遇上除害克星了!

    “我不要脸?”他攒起吓死人不偿命的眉毛。“是姑娘投怀送抱而来,可不是我轻薄了姑娘。”

    换言之不要脸的人是她。

    她的一世英名全毁了,毁在这个冰块脸的手上。

    “卫大哥,你替我评评理!”她不相信她卫大哥出马,摆不平眼前这自以为是的男人。

    卫寇只露出个神思不属的笑容。看他们这一来一往颇有趣味,他可没兴趣在这个时刻端帮主的名号压人,更何况难得有人能治住惜秋华?他可不笨!

    惜秋华一向好胜又好强,被人视为无物的委屈说什么也咽不下,因此她一翻身,对准冰块脸的手便咬了下去。

    “秋华姑娘!”卫寇傻了眼,这么泼辣的姑娘是他生平仅见。

    好半晌。

    “气消了?”

    惜秋华抬头,看见一对若有所思的眸子。她的心一动,颓丧地把脸低垂,像闯下大祸的小孩,逃避地盯着他劲装上的白衣瞧。

    “你的手流血了”她张大嘴。

    “不碍事,只是刀伤。”

    “可是你流血了。”她声音里含有十倍于他的惊骇。

    她想起眼前这顶天立地的男人是谁了。

    “你是”她眼中透出明明白白的惊惶。

    “姑娘终于认出在下来了。”他声音里甚至有些笑谑的成分。

    “你是坏人。”她的语调陡地升高。

    “坏人和好人的脸上有刻字?”

    “胡说!你欺负我司徒姐姐就是坏蛋。”在她的人类分类学里,只有好人和坏人二分法。至于要抢夺她卫大哥必须和司徒香禔撕破脸这件事,她显然还没考虑周全,所以把未来的假设情敌也归类在“好人”这一边啰!

    “真是天真的小孩。”

    不料这句话又犯了惜大小姐的大忌,她个子原本就娇小,不管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甚至倒过来看总像一个小姑娘,她已经够引以为耻的了,他偏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蹦得半天高。“谁是小孩?本姑娘早已经过了掩梅年纪,你敢瞧不起人。”

    他没见谁家姑娘能有这等气焰,向来他见过的名门闺秀不是娇羞可人,就是矫揉造作,像惜秋华这么直来直往、娇憨可掬的,真是少见。

    曲无界存心捉弄她,像逗只小狐狸似天知道他最讨厌小动物。

    “你过了十五岁?不可能。”小女孩的身材看起来乏善可陈,倒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十分可爱。

    “哪里不可能?”

    “已届花嫁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躲在绣楼里,怎能随便出外抛头露面,招蜂引蝶?”

    这个人说话不是普通的毒辣。

    招蜂引蝶?他当她是花痴啊?

    说误打误撞也好,他这些话还真是不偏不倚击中惜大小姐心底最深处的要害。

    她那顽固得像块大铁片的老爹,当真将她看管得滴水不漏,要不是她趁着她老爹五十大寿,天下镖局里人人忙得翻了天,她哪可能跷家成功!其实也不算成功,正确来说是功败垂成,半途杀出她那程咬金哥哥,要不是她以死相胁,她那忠心得像只哈巴狗的哥哥早把她“押”回山庄去了,哪能逍遥到这时候。

    她那心虚和不安的表情一分不差地落进死死盯着她瞧的曲无界眼中。

    “江湖险恶,不是小孩该来的地方,还是乖乖回家去吧!”

    这太可怕了,两颗贼兮兮的眼睛好似水晶做的,随便照照就把人家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惜秋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嘴巴依然不肯认输。“才不咧!江湖好玩得很,三教九流,每天看的人都不一样,有趣得紧,本姑娘还没玩够。”

    一想到被抓回去又将面对被逼婚的惨状,打死她也不回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曲无界又趋前一步:“你姓惜,”他端详她身上价值不菲的锦衣玉服。“名闻江北的天下镖局总镖头惜泰山是你什么人?”

    她又退了一步,脚跟卡在池塘边缘。“那个老头子我不认识他。”

    他咄咄逼人,坚定地又问:“你怎么知道惜总镖头是老头子?”

    “我从小看到大,怎么不知道他是个老头子!再说啊”她发现说漏嘴,气得猛敲自己的头。“你这个奸诈的阴险小”

    “咚!”我们这原本屡战屡胜,今天却棋逢敌手又被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惜大小姐一个平衡不佳,冷不防摔进那一潭开满荷花的池塘里

    幸好水浅,淤泥不深,惜大姑娘只少少地喝了口水、亲了一下荷茎下的烂泥巴而已,一切无恙。

    噢!不不不,她狼狈地坐起来时,只见原来她绑了漂亮发辫的头顶坐着一只不速之客癞虾蟆。

    嘓嘓!

    “惜姑娘还好吧?”

    “身子没有什么伤,只是这回恐怕气得不轻喔!”

    卫寇把写好的葯方递给一旁恭候的下人,又吩咐了一些熬葯的细节,那人才躬身而退。

    “你天生是个将才。”

    才下过半个月的时间,丐帮上下对这位由上任帮主指定的继承人,无不心悦诚服。

    “曲兄过奖了。我已经过了逞强斗狠的年纪,现在出手是因为想保护我的妻子,除此之外,别无他心。”

    “家父和司徒姑娘相处这么多年,居然也看走了眼,司徒喔,绛雪姑娘实在好本领。”

    对于卫寇和司徒香禔一段聚聚分分的缘分,他只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请你过来,是想跟你商讨一下曲长老的事。”卫寇终于言归正传了。

    原本曲无界会出现在排月推云园乃是出自曲七的授意。自从卫寇在堂口宣布有意将曲无界收纳为得力助手,又见张童果真被解除职务成了闲人后,曲七反复思量,又定出一计,这才命令曲无界来找卫寇。不料他一出现就碰见了惜大小姐秋华姑奶奶,一折腾下来,已到晌午时分。

    “你本身足智多谋,足以媲美三国诸葛,若论武功,绛雪姑娘和张童长老的武艺皆是一流,但是你点名要我,岂非多此一举?”他不拖泥带水,一开口就切入核心。

    “我说过,我会插手管丐帮这件事纯粹为了圆绛雪的心愿,所以我不会让她冒险,就算有一丁点可能性都不行。对于武功,我一窍不通,只能以智取,但是,单打独斗太吃力,所以我需要你,你有一身超绝的功夫,放过你实在可惜。”

    知人善任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若是应用得当,胜过千军万马。

    “你敢信任我?”他那种蓄势待发的猛锐劲道是很吓人的。

    只可惜他认识卫寇的时间不长。

    要知道卫寇经年累月和万年寒铸铁似的佟磊相处在一起,更冷更绝更骇人的表情不知看过多少回。曲无界是吓不着他的。

    “要用人,最基本的不就是信任?”他反问。

    想和辩才无碍的卫寇说话论道只有死路一条!幸好曲无界生性寡言少语多微笑,真正可以论生死的知心朋友又不多,才没养成他滔滔不绝的习性,今天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对敌人说信任,不觉可笑?莫非没弄清楚我和曲七的关系?你以为我会背叛自己的父亲来帮你!哈哈哈!你若不是天真就是白痴,很不幸的,这两者都成不了大事!”

    卫吭拼得出他眼中的不以为然,他又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父子天性,血浓于水,你以为我会因为在理字上站得住脚,就叫你背叛父亲,做出这等天理下容、人神共愤的事?”

    他正大光明得可怕卫寇这个男人。

    曲无界全身寒毛竖了起来。

    卫寇对他既非动之以情,也不是以利要挟,就只是坦坦白白将道理说出来,是非对错全教他自己抉择,而他清清楚楚知道他会怎么做。

    “考虑得如何?”

    “好!”就算他不答应,他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走马上任吧!”

    “现在?”

    “没错,把帮务交给你,我才有空出去采葯做研究啊!”卫寇笑得很开心。

    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好好的一帮之主不做,偏偏想满山遍野地搜寻葯材去,既然如此,他又何苦惊险万分地来这一赵,曲无界不懂。他不解地斜睨卫寇一眼,瞧见这会儿的帮主连眼睛都病捌鹆诵σ猓耐焚咳灰涣埂兄执来赖摹1还掌说母芯酰歉芯蹙拖褡约喊崾吩易约旱慕乓谎?br>

    他似乎、好像、可能、也许,接下一项极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真好,”卫寇心头石块落地。“我肚子饿了,可以叫下人来开饭了。”

    他彷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自由已谄媚地向他招手了哩!

    “砰”地,原来紧合的门被粗鲁地推开。

    卫寇不用大脑想也知道司徒香禔来了,丐帮中上下只有她够胆不经通报就直接闯进书房来。

    他也给她这项特权,她是与众不同的。

    “你们全在啊,我就知道我来得正是时候,我弄了几道菜,大家尝尝。”

    看见曲无界在座,她不惊讶,是敌是友虽然还不清楚,但她直觉地不排斥他。

    说不排斥他,也许是砍了他一刀,因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若是说,反过来让曲无界砍她一刀,抵消前帐,这事她是不做的,她又不是白痴,会痛的!所以,此路不通!她想来想去可以从别的方面多少补偿他一下,例如例如这些东西原来只为卫寇一人准备,现在她不在意多了个白食客,反正她乐得做顺水人情。

    卫寇不敢想象经年抡刀提剑,粗枝大叶的司徒香禔有这么“贤妻良母”的一面,记忆中的她一向是个“闲妻凉母”;她是个对家务事完全不通的家务痴,切菜会切到手指,盛饭会打翻饭桶,舀汤的话,坐她对面的人有被毁容之虞,煮的菜没一样能吃的。

    这些天来,他严禁她插手丐帮内的大小事件,大概给了她脑筋空白的时间,她竟有心思想到要一展身手来茶毒他的胃,他简直是百密一疏、自作自受啊!

    泵且不论下人们流水般送上桌的菜色如何,只消看见那些想撑破巨人胃的磁盆陶钵,就教人敬谢不敏了。

    老天!是盆和钵,他又不是猪

    北方人的豪迈和爽快,一般人是吃不消的。偏偏他就是那个“一般人”

    卫寇衡量了半天,还算捧场地像哈巴狗似地在桌上嗅来嗅去。“嗯,闻起来真香。”

    香禔一张等待夸奖赞美的脸跃上了两朵羞涩的笑容。“真的?我从没下过厨,希望吃起来的味道跟闻起来一样。”

    曲无界不停地暗中观察卫寇的反应。“在下不知道绛雪姑娘还有一手好厨艺,令人大开眼界了。”

    她掩不住心中窃喜,抓起饭碗就要盛饭。这样被夸奖还是头一遭。

    就算屁股有把火在烧,卫寇起身的速度也没那般迅速敏捷过他接过香禔手中的碗。“我来吧!为了这些菜你已经忙了半天,这些琐碎的小事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香禔毫不怀疑地点头。“嗯!你们先用吧!我在厨房的炉灶上还温着一锅热汤呢,我去端来。”

    莫非这里有古怪的地方?要是依照帮主亲爱未来丐帮夫人的态度看来,他铁定不可能眼睁睁地让她自己去端那热腾腾的危险东西,最低限度还有下人可使唤,他毫无表示,不就表示其中大有问题了?

    香禔走后。

    曲无界不禁提心吊胆地借口遁词。

    卫寇却看穿他的小动作,钢铁一般的圣旨丢了下来。“有难同当就是你今天要学的第一课,不准逃!”

    “这些菜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他挑眉表示他的不解,脸上一副无辜模样。“吃。”

    曲无界几乎相信了他。

    他长筷一伸,捞起一块煨羊肉放进口中。“”顿时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帮主”他惨叫,嘴里那块肉吞也不是,吐也不对,左右为难。

    卫寇一副从容赴死、慷慨就义的模样,也挟起一块放进嘴巴。

    我的娘亲啊!卫寇的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

    那块肉是甜的,打死卖糖似的甜;还有一鼻子的酸,酸得他牙根发麻,飞也似地猛灌茶水,又甜又酸的煨羊肉,腥酸得让他终生难忘。

    他当机立断把桌上四大盆的菜公平分配。“这一盘你的,这是我的,这是你的、我的。”

    曲无界盯着自己被“分配”到的菜色,脸色发青。“帮主,可不可以不吃?”

    卫寇低声暍道:“趁她端汤到这里还有段距离,随便你用什么办法吃掉它,反正不许剩,输的人那碗汤是他的!”

    他硬着头皮,抵死抗拒。“这么难吃!”

    卫吭篇始飞快地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往嘴里塞。“你要不吃,待会儿绛雪出来会发现她煮的东西教人难以下咽。”

    爱一个人要连他(她)的缺点也一起包容,这是佟夫人苏大姑娘的至理名言,但是遇见这种情况,卫寇发现他上了大当大大大的当!

    曲无界一个头两个大地咽下他嘴里的食物,忍下住哀求卫寇:“帮主,我们可以不吃的,只要把它往水沟一倒就没事了,何苦如此?”

    “不行!她辛苦了老半天!”他额上的冷汗直流,脸色苍白。

    她凭什么要拿纱绢白葯替他换葯去?那又不是她的错,就算有点稍稍良心不安好了,教侍女去,已算够给面子了,何必非她惜大小姐亲自出马不可?

    她可是名震江湖“天下镖局”总镖头惜泰山的掌上明珠耶!唉,就算她欲进还却,走一步退三步,总还是挨到了曲无界的门前。

    “有人在吗?”她猫似地叫了声。

    不过一秒钟。

    “一定没人在,算他运气好。”这自欺欺人的家伙,不晓得谁运气好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惜大小姐乐歪了是事实。

    “谁?”

    有气无力的呻吟声从门缝里流泄出来。

    他不是一向中气十足,吓死人不偿命的酷表情吗?怎地这会儿像生了场大病似的?

    秋华马上把自己信誓旦旦的前言忘了个一乾二净,火速地“冲”进女人的禁地曲无界的房间。

    什么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套八股条文,全被她扔到屁股后边了。条文是死的,人是活的,当然是人重要喽!

    罗帐里“挂”着脸色灰败的曲无界。

    眼见为凭,咱们惜大小姐的心里再也摆不下什么前愆、旧怨之类的东西,连声迭问:“你怎么回事?”

    自从晌午吃完那顿“鸿门宴”后,他“络绎不绝”地已经跑了不知几百趟茅厕了,这会儿已经全身瘫软得没半点气力,见到惜秋华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房里,不消说他连赶人的力气都不?玻?br>

    “没事!”男人就是死要面子,这其中又以曲无界为个中翘楚。惜大小姐相信,就算这男人痛苦得只剩一口气,他也会说他没事的。

    “没事你站起来给姑娘我瞧瞧!”

    你瞧这惜大小姐心肠忒是歹毒,明知他连手指头动一动都有问题,还不留口德地消遗他。

    他瞥了她,当作回答。

    这丫头片子实在难应付,好死不死,偏挑他今天无以为继的时候来报仇,太不厚道了。

    “喂!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瞧瞧!”她不会忘记她专程前来的目的。

    “惜姑娘,在下有名有姓的。”

    “姑娘我高兴叫谁喂,要你管!”

    曲无界这次打定主意要完全漠视她的存在,从他长眼睛到现在,不幸终于让他见到什么叫泼妇!

    “喂!你怎地不说话?”这惜大小姐才辟哩啪啦冲着人家没好脸色,下一秒钟倒质问起受害者来了。

    也总算她不是个没神经、反应迟钝的大小姐,瞅了瞅曲无界那没表情的表情,算是心虚和歉疚感使然好了,惜大小姐居然破天荒地感到于心下安,施施然地走到酸枝木桌前倒了杯茶水。

    “喏,你喝杯水,补充一下水分吧,要不然身子会垮掉的。”

    水是从他屋里的茶壶中倒出来的,应该安全。“多谢!”他想了想便接过去。

    这人呆得像块大木头。“多谢”两个字像从喉咙里不甘不愿地挤出来一样,他以为她是谁啊,跷得二五八万的,她惜秋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肯给人斟茶的。

    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惜秋华对男女间的这层认知倒是不深,因为她自小生长在北方,加上惜泰山早年丧妻,又身为江湖中人,一向不拘小节,她从小又跟唯一的哥哥惜秋枫感情特别好,对于许多约束女子的条文规矩根本一概不知,像她深夜跑进曲无界的房间便是一例,只要惜大小姐觉得对的事情,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趁着曲无界喝水的空档,惜秋华坐上床沿,卷起他蓄意放下的长袖。

    曲无界神情一凛,不知为什么,想收回的手臂却无法动弹,任她将袖口挪至肩胛处。

    她的手很轻,指头小巧白皙,就像她纤细的个子一样,她专注的神情有股突发的女性温柔,从这么近的距离端详她,这才发觉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上有着几点可爱的小雀斑哩!

    她微微颤动的黑睫毛像跳舞的精灵,不时地搧呀搧地,就连见到他伤口时轻颦的柳眉都非常惹人怜爱。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晓得自胸腔有股汨汨的感动情愫正迅速地发酵滋长着;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她看起来,似乎没有那般的泼辣,甚至还有一点点点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