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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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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走出公主府没多久,穿过两条巷弄,回头看不见公主府巍峨的大门时,霁媛就迷路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条路走。

    她是个从小到大都被侍候得妥妥当当、周周全全的金枝玉叶,从未出过宫门,第一次出宫门就是嫁进公主府,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的经验还是头一遭,虽然事事瞧着新鲜有趣,但也全然一窍不通。

    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姑娘,买烧饼!”街旁做生意的中年妇人热络招呼着。

    霁媛见那中年妇人的模样和额娘有些神似,觉得亲切,便走了过去。

    “一个烧饼多少钱?”她探头看一眼,心想买几个带在身边可以当存粮。

    “两文钱一个,姑娘要几个?”中年妇人笑盈盈地问。

    她对﹁两文钱一没什么概念,嫌铜钱、金瓜子太重,也都没带些出来,只带了最轻,面额最大的龙头银票。

    “就买五个吧。”她从腰间摸出一张来,给那个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吓慌了神。

    “姑娘,这么大张银票我可找不开呀,财不露白,快收起来,免得招来祸事!”她把银票退还给霁媛,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好心提醒。

    “可是我没有散银怎么办?”霁媛开始后悔没带些铜钱在身上了。

    “姑娘出手那么大,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吧?”中年妇人温和亲切地看着她,从她的言行举止,也看得出她绝非普通人。”我不知道姑娘为何没带着奴仆?不过也许姑娘有难言肓之隐,我也不便探究,不过姑娘容貌生得太美,身上又带那么多钱,一人独行未免太过危险了。”

    她的话提醒了霁媛,她正茫无头绪,不知该怎么办好时,遇到了可以帮上她忙的人。

    “嬷嬷,你真是个好人,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成吗?”霁媛欣喜地问。

    “什么事?”听霁媛喊嬷嬷,中年妇人便知道霁媛多半是个旗人了。

    “我要去广西提督府,请问哪里可以雇得到轿子?”这是她唯一想到的方法。

    “姑娘要雇轿子去广西?”中年妇人眼睛瞪得比铜铃大。“那起码得走上一两个月才能到得了。”

    “要走一、两个月—.那么远哪!”霁媛感到一阵昏眩。

    “雇马车去会快些,不过到广西路途遥远,万一在路上遇到了盗贼流匪,姑娘一个人实在不妥,就算有几个车夫怕连自己也顾不了,更甭说能保护姑娘的安全了。”中年妇人见霁媛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忽然替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姑娘,我倒替你想到了一个法子,你别由h己雇马车,去找震远镖局保你到广西。”

    “震远镖局是做什么的?”霁媛对这个名词全然陌生。

    “镖局里有许多武功高强的镖师,专门替人运送贵重财物的,只要付酬金,他们便会将货物安全运送到的,反正姑娘有钱,可以请他们保你到广西,花钱雇人保护你的安全比较妥当些。”

    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霁媛满怀希望地点点头,和艾刹之间的距离彷佛已经近了一步。

    “那震远镖局就在前面不远。”中年妇人扬手指着街道尽头,对霁媛说。“你从这条街往前走,一路走到底,就会看见两扇包着铁皮的朱漆大门,青砖围墙上缀有镖旗,旗上绣的是白虎,那里就是震远镖局了。”

    “多谢嬷嬷。”她把一百两银票塞进中年妇人手里。“我若能回来,定会重金酬谢嬷嬷。”

    不等中年妇人有何反应,她就朝她挥了挥手,反身朝震远镖局快步行去了。

    隆榜、福晋与赵嬷嬷、秋菊、夏兰,全部跪在玄武帝面前,战栗惶恐地禀告霁媛失踪的消息。

    玄武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那个走到哪儿都有人前后簇拥的小鲍主,怎么会有那个勇气一个人单独前往广西去找艾刹!

    “我的天哪,她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到得了广西?”他无法想像,心乱如麻,急躁地在殿中猛跌方步。

    “她一个弱女子,万一途中遇到杀人不眨眼的盗匪”霁华顿住,不敢再往下说,也不敢再往下想。

    玄武帝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顷刻间凉到了谷底,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着急。

    “霁华,快,拟一道密旨快马送交各省督府,所有人倾尽全力都要给朕找到六公主,将她一路护送到广西!”

    “是!”霁华飞笔疾书。

    就在玄武帝的密旨快马加急地送往各省督府时,霁媛正坐在两匹马拉的马车里,由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何鹏飞和他的妻子穆莲护送着,离开了京城。

    震远镖局在京城名气极响,生意承接不完,酬金少于一万两白银的通常不接,不过他的妻子穆莲担心霁媛这么个标致的姑娘只身一人在外会出事,因此决定接这趟镖。

    何鹏飞在京城虽然是个赫赫有名的总头,不过怕老婆也是出了名的,老婆既然应允了这趟镖,别说霁媛只拿得出两千两银子的酬金,就算只有两千文,他也不敢说不接。

    就这样,连同三名镖师,一行六人快马加鞭地往﹁广西提督府一疾奔。

    霁媛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她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青山绿水,平畴沃野,她从来不知道,在富丽的皇宫外会有如此美丽的景致。

    不过也因为她从未出过远门,一连几日长途跋涉、马车的颠簸,再加上穿州过省后的水土不服,她不停地又晕又吐,浑身骨节彷佛被人重新拆开过却没有拼凑好似的,她难受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痛不欲生极了!

    途经四川、湖南地界山区时,偏巧又遇上了一夥抢劫的小毛贼,虽然何鹏飞和几个镖师轻轻松松就将他们给打退了,但是霁媛从来没见过凶神恶煞似的盗匪在她眼前挥刀舞枪,大受惊吓,这又病又吓的,几乎去掉她半条命。

    穆莲一路上都在马车里照顾霁媛,见她病得七晕八素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傍她建议。

    “艾姑娘,我看咱们先找个城镇歇下来,休息个几天,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走好吗?”

    霁媛告诉她自己姓艾,是因为本姓爱新觉罗,取其音,又因为是艾刹的妻子,取其字,所以告诉她自己姓艾。

    “我有急事要赶到广西提督府,不要停下来,继续走,我没关系的,再撑个几天就到了,没关系:”她浑身虚软地倒在褥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要不然今天早点歇脚,明天再继续赶路,你身子这么娇弱,我很怕你撑不到广西。”穆莲实在很担心。

    “不,我无论如何都要撑到。”她咬着牙。

    “艾姑娘,你这么急着到广西是为了见人吗?”穆莲轻轻拭掉她额上的虚汗。

    霁媛虚弱地点点头。

    “见我的丈夫,我收到消息,他受了重伤,所以”

    “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穆莲了解地望着她,微微地笑。“你一定很爱他,否则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去探望他。”

    穆莲的话勾起霁媛心底莫名的痛楚,她是很爱他,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觉很不对,自从认识何鹏飞和穆莲这对平凡的夫妻,时常见到何鹏飞对穆莲嘘寒问暖、送茶递水,何鹏飞一个粗犷魁梧的大男人,在穆莲面一刖倒像头温驯的小鹿,任由穆莲没好气地斥喝他,他也从来没有动过怒、回过嘴,吃饭的时候只要见到穆莲爱吃的,他就不停地挟了往她碗上堆,百般讨穆莲的欢心。

    他们这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虽然和皇兄皇嫂之间有些不同,感觉虽然粗俗了些,但彼此流露出来的深情却是一样的深、一样的浓,反观她和艾刹的相处方式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真羡慕你们”她望着穆莲,由衷地低叹。

    “我们有什么可羡慕的,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镖局的总镖头,就得跟着他四处奔波受累,这种苦也不是旁人能体会的,不过鹏飞十分细心,很懂得体谅我的辛苦,处处为我着想,夫妻嘛,能做到这样就好了,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了。”穆莲笑了笑,眼底眉梢漾着幸福的光彩。

    体谅、着想霁媛朦胧地想着,她似乎从来不曾真正体谅过艾刹,或认真为他着想过,与艾刹的这桩婚姻,从头到尾她确实只想到她自己,艾刹曾对她说过彼此尊重不尊重的问题,想必也是这个意思了。

    她现在已经模模糊糊地懂一些了,她试着去学会体谅、着想和尊重,只要艾刹给她机会,她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穆姐姐,还有多久才会到广西?”她迫不及待想见到艾刹,他一定不能出事,一定要给她机会。

    “我问一问。”穆莲掀开帘子,朝骑在马上的何鹏飞大喊。“死鬼!到广西还要多久呀?”

    何鹏飞忙拉马骑过来,咧嘴一笑,说:“娘子大人,再三天就到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没了,滚吧!”穆莲声音凶凶的,眼中却盈满了笑。

    “是!”何鹏飞悠哉地滚了开去。

    每回听他们夫妻俩对话,霁媛总会忍俊不禁,格格笑出声来。广西提督孙先捷捧着一只明黄锦匣走进西厢房。

    艾刹正在西厢房里养伤,见孙先捷捧着明黄锦匣,马上起身下床“是皇上的诏书?”

    “是密旨,圣上说,六公主失踪了,怀疑她独自一人前来广西”孙先捷尚未说完,艾刹猛然将锦匣夺过去,迅速看完密一日后,脸色倏地刷白,不敢相信诏书上所写的事是真的!

    “六公主独自出京来找我怎么会”他耳际彷佛劈过一道响雷,无法置信一个自幼娇养在宫里的金枝玉叶,要如何翻山越岭、痹篇危险,千里迢迢到广西来找他?

    他不敢细想霁媛出京之后的遭遇,这一生他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大事,面对再可怕的敌人、受过再可怕的伤,他都不曾感到恐惧过,但是此刻,恐惧感在加重,渐渐将他的血脉凝结住,他的思绪乱得全然无法控制。

    “我去找她!”他急忙披衣,急乱中扯痛了肩胛处的断骨,一阵剧痛窜上脑门,他倒抽一口气,勉强支撑住,胡乱扣了衣扣便冲出西厢房。

    “将军别太着急,我已派出千名兵前往官道、山道全力搜寻了,据我所知,湖南、四川各省督府一接到密旨,也都已经四处展开搜寻,将军身上有伤,还是留在府里等候消息吧”孙先捷追在艾刹身后,极力劝阻他。

    艾刹此刻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他的建议,大踏步地冲向马厩。

    若不是因为他执意请缨上阵,霁媛也不会冒险到广西来找他,她要是出了什么事,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挑了一匹健壮的马,一刻未停地拉出府。

    “艾将军,你的手受伤了,怎么骑马?万万不可呀!”孙先捷一路跟随在他身后,一路忙着阻止。

    艾刹恍若未闻,迳自拉马出府,只要她平安,即使双手废掉,也不值得他去计较了。

    正要翻身上马时,忽听见一阵兵马杂杳的脚步声,他和孙先捷同时转身望过去,看见数列持刀提枪的兵了紧紧护卫在马车两侧,朝提督府大门缓缓地驶来。

    “是湖南营兵,莫非”

    孙先捷话音未落,艾刹已早他一步猜出来了,他心急地奔向马车!看见一双手掀开车帘,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女子从车上跨了下来

    艾刹怔站住,她不是霁媛!

    “鹏飞,你杵在那儿干么,还不快过来把公主抱下车!”说话的蓝衣女子正是穆莲。

    艾刹听了一愣,蓝衣女子口中的公主必是霁媛无疑了。

    穆莲一喊完,何鹏飞立即从马队中奔了过来,大手毫不考虑地探进马车内。

    “住手,谁都不许碰她!”他猛然冲出口的喊声震得何鹏飞缩回了手,也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的声音引起马车内一阵晃动,早已病得瘫软无力的霁媛,用尽仅存的力气撑起上身,勉强地移动双腿,挪身到车帘旁,探出头惊喜地搜寻声音的来源。

    艾刹浑身一凛,双目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霁媛,不敢相信才一个月不见,她居然消瘦、苍白得令他震惊,整个人憔悴得形销骨立,瘦削得彷佛只要他呼口气就能把她吹跑。

    “艾刹!”她看见了好端端站在面前的他,恍如隔世,眉端的忧惧隐去,苍白的面颊浮上了淡淡的红晕。

    他怔然凝视着她,无法想像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把她折磨成这副孱弱的模样,而她所受的这些苦却又是因他而起,一股激动的情绪在胸中翻腾澎湃,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狠狠地抱进怀里。

    霁媛也深深地凝视着他,彷佛他是这世上唯一能看见的人。

    两人对视了半晌,四周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他们,艾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微躬身说道:“公主吉祥!”

    “公主吉祥!”孙先捷与所有兵丁齐声高喊。

    霁媛脸上淡淡的红晕迅速褪去,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她原希望艾刹见了她能热情、惊喜一点,想不到他对她的态度依然冷漠,见了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问候,竟一样还是那句“公主吉祥”

    穆莲看着艾刹,无奈地摇了摇头。

    “咳,公主历尽艰辛跋涉到此,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句话的。”

    艾利微微一愕,眼光直直地望着霁媛,眼前的霁媛和公主府里的霁媛极不相同,像脱去了华丽刺眼的外衣,浑身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在她晶莹的眼瞳中,充满着与他重逢的欢快和雀跃。

    他气恼地暗暗谴责自己的失当,他并不是刻意以疏离的态度来伤害她,只是她的出现让他受到极大的震撼,他无法解释此刻内心激烈的感受,明明担忧她的身体,关心她是如何长途跋涉到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表达不出对她最适当的关、心。

    霁媛轻拉穆莲的手,朝她点点头,穆莲心领神会,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抬眸,笑望着艾刹,前来广西的这一路上,她已打定主立息要与艾刹重新开始了,不管艾刹待她的态度如何,她都下定决心彻底抛开公主的身分,要当个体谅他、尊重他,为他着想的凡妻。

    “艾刹,我晕车晕得厉害,你能不能抱我进去休息。”霁媛朝他张开双臂,怯怯地微笑。

    她那娇弱无力、楚楚可怜的神情,不禁让艾刹的心脏一阵揪紧。

    他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弯身将她抱起来,这一施力,伤处的疼痛令他咬紧了牙,眉头忍不住蹙紧。

    “将军,你的伤势未好,让末将们”

    “不用多嘴。”他厉声截断下属的好意。

    霁媛这才蓦然想起他是受了伤的人,而她竟然还要他抱她进府—.

    “对了,我忘记你受了伤,都是我不好,快放我下来上她急得在他怀中挣扎着要下地。

    “只要静静的别动,我就不会痛了。”他忍痛抱着她,龇牙咧嘴地说。

    “可是:.”她马上不敢乱动,不安地望着他。

    “别担心,你轻得像片叶子,我还抱得动。”他垂眸望她一眼,淡淡地笑起来。“何况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让别人随便碰你。”

    霁媛蓦然睁大了双眼,这是他们婚后,艾刹对她说过最有感情的话了,她感动莫名,情不自禁地抬手勾住他的颈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泪水纷乱地溢出了眼眶。

    她温热的泪水、怯弱的环抱,直接有力地撼动了他的灵魂。

    他很难再压抑想念她的心情,只要她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值得计较?他不顾周遭诧异的眼光,抱着她迳自走进西厢房。

    一进房,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上床,拿了一个枕头靠在她身后,自己在床前坐下。

    “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他话才一问出口,自己就不禁怔了一怔,明明一心关切她,却怎么问起话来的态度像是兴师问罪似的。

    “听说你受了重伤,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就来了。”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

    “那也不该瞒着所有的人,一个人冒险跑来呀!”他试着让语气温柔一点。

    “你的阿玛和额娘不肯告诉我实话,我只好自己来确认清楚,否则要是你:怎么了,我连想跟你说的话都没机会说了。”她痴痴地望着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见到了他。

    “你想跟我说什么?”他柔声问。

    “你现在好端端的没事,那些话等以后再说吧。”她羞涩地低着头,拉扯着枕头上的流苏。

    “皇上很担心你的安危,你自己一个人出京,知道有多少人为你急疯了吗?一日一你出了事,会有多少人头跟着落地?我真不敢想像万一你出了事该怎么办?”他的焦急和烦躁全用在讨伐她的不是上头。

    “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若告诉任何一个人说我要到广西来见你,得到的只会是百般阻挠而已。”她急急地解释。“平时在公主府,不过一墙之隔,想见你一面就都那么难了,更何况你人还在遥远的广西,要见你一面岂不是比登天还要难。”她愈说愈觉得委屈,眼泪不禁又滚了出来。

    “我觉得好闷,好像被无数根绳子缠住,透也透不过气来,可是没有人看得见捆绑在我身上的绳子,也没有人看得见我的痛苦,我一直希望你能了解,但是不论怎么说或怎么做,只会更加深你对我的误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她抽噎地说着,一口气把心事倾倒出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

    “我了解,那些绑在你身上的绳子,也同样绑到了我的身上来,如果你肯用点、心替我着想,应该会明白我的痛苦绝不少于你。”他是真的太了解被束缚的痛苦了,特别是她的身分带给他的压力和羞辱。

    霁媛听见他说“替我着想”心情既激动又兴奋,他终于肯对她说出心底的话了!

    “我知道,这几天我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你,设身处地去想你娶我以后的心情,我终于可以明白你所说的尊重是什么意思了。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硬逼着你去做,让你不痛快,就是不尊重你对吗?”她热切地说着,双手紧紧将他的大手包覆住,唯恐失去。“一开始,我勉强你娶我,就是不够尊重你,我不该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快乐,就勉强你一定要接受我,你说的没错,勉强来的幸一幅是不会快乐的,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对不起”

    艾刹非常震慑能从她日中听到这些话,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娇公主会说出这些话实属难得了,尽管她追求爱情的方式不太光明磊落,但她忠于爱情的那份心却是令他万分感动。

    包何况,一开始他对她也是有心的,多年来留着她的玉簪,时时牵挂着她,深深惦记着她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他扶着她躺下,替她拉好被子。“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先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你以后还听我说吗?”她正聊得起劲,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

    “我们这辈子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了,以后有得是时间听你说。”他勾着唇角,温柔地笑望着她。“让你瘦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回京以前,一定要把你的身体养好才行。”

    霁媛怔怔傻傻地盯着他,心中一阵酸楚,眼眶又涌出泪珠来,她从没有见过艾刹如此细心温柔的样子,这趟来广西虽然去了她半条命,但能得到艾刹如此温柔的照料,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了。

    “来,先喝些茶。”他倒了一杯热茶,扶起她的上身,慢慢地喂她喝下。

    霁媛不是第一次一让人侍候喝茶,但这却是最令她感动的一次。

    “身子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艾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捏了捏她尖瘦的下巴。“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她点了点头,恍若失神。

    “好,等一会儿,我命人送吃的来。”他递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转身开门走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艾刹带着几名士兵捧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布满了一大桌,然后士兵恭恭敬敬地向她叩了个头便退出去。

    “吃饱了再休息,这些菜都是当地有名的菜。”艾刹扶着她起床到桌旁坐下。

    霁媛看着一桌子的菜,感动得都傻了,想起他们之间不曾一起吃过一顿饭,她连他喜欢吃些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今天我不下任何命令,你却愿意为我做这些了”她声音哑哑地。

    “不为什么。”艾刹挑眉淡笑。“我愿意做的事,不用任何人下命令。”

    他挟了一块烧鸡放进她碗里。

    “快吃吧,孙提督府里的厨子就这道菜烧得最好。”

    霁媛噙着泪,带着笑,被他感动得神魂俱醉了。

    这顿饭,是他们成为夫妻以来,感觉最亲近的一次。

    尾声

    霁媛到了广西之后,没有赵嬷嬷的管束、没有秋菊和夏兰的贴身服侍,也没有侍候周到的太监仆役,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可以一张开眼睛就看见艾刹,也可以夜夜在他身边入睡,她爱极了这种幸一帽快乐的感觉,真希望、水远都别回京城,别回那个闷煞人的公主府。

    比起公主府里那个狂暴的艾刹,她更是爱惨了广西这个温柔细腻的艾刹。

    午夜时分,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床榻上,在这个遥远的广西提督府里,没有人认为霁媛不能和艾刹同寝,她理所当然地可以倚偎在艾刹怀中入睡。

    “会不会觉得挤!如果这么睡不舒服,我到另一间房去睡。”他轻声低询,在她柔软身躯的倚偎下,他实在很难睡得着。

    “不要,我喜欢这样。”她舒懒地窝在他怀中,感觉就像枕在柔软的棉花团里

    “我已经很久没有舒舒服服地睡过觉了。”

    “是吗?”看着她娇憨的神态,艾刹觉得口乾舌燥起来。

    “我天天都很想你,根本睡不好。你不想我,所以可以睡得很好。”在幽暗的床帐里,她有什么想说的都老实地说了。

    “谁告诉你,我睡得很好?”他啼笑皆非,那种思念如狂,辗转难眠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

    “你睡不好吗?”她仰起头痴望着他。

    “只要一想起你,怎么可能睡得好?”他无奈地轻叹,她都坦白心情了,他也只好礼尚往来。

    “你也会想我?”她没听错吧?

    看着她受宠若惊的神情,他心口掠过一抹悸动!靶叹地加重圈抱她的力量。

    “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了”他忍不住吻住她,轻柔而缓慢地品尝她柔软丰盈的红唇。

    “我折磨你了吗?”她在他缠绵的吻中轻喘不已。“我以为一直都是你在折磨我”

    “也许都有吧”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吮吻令他想疯的柔润。她觉得好热,快被他吻化了似的,一种好甜蜜、好幸福的感觉渗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莫名地想哭,又莫名地想笑。

    回想在公主府见艾刹的那两回,两人都是从无端的暴怒之中开始,在狂猛的激情中结束,然而在这个小小的西厢房里,燃烧着的是温存浓情的炽火,焚尽所有的自尊和骄傲,粹出两颗真心,在温柔缠绵的欲焰中合而为一。

    在等待艾刹伤势复原的这段日子里,霁媛在广西提督府里度过了她今生最无拘无束的时光。

    当艾刹伤愈,要带兵前往安南时,霁媛不肯留在提督府,执意跟随,艾刹始终没有出言阻止,甚至力排众议,最后带着她一起远赴安南。

    她成了第一个随夫出征的公主,他成了第一个带妻上战场的额驸。

    艾刹此次出兵安南,仅费时二十一日就恢复安南王城,也办好册封安南国王的封典,在胜利的欢乐中,带着霁媛与亲兵返回京城。

    玄武帝在养心殿摆下御宴,宣召王公大臣为艾刹庆功。

    “艾将军负伤上阵,短短二十一日就击退阮军,相当不容易。”玄武帝大加赞赏之馀,斜睨了坐在艾刹身旁的霁媛一眼,摇头叹道:“幸亏六公主没在阵前给你惹下什么麻烦,朕该为你谢天谢地才对。”

    “皇兄怎么这么说,若不是我在艾刹身边不时给他打打气,他不一定能那么快打嬴呢!”霁媛俏脸泛红,带着薄嗔和得意地说着。

    “真不害躁!”玄武帝哼笑了两声。“你私自离京,搞得宫里宫外人仰马翻是真的,艾刹是打赢了,可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给打败了!”

    霁华正在喝茶,忍不住噗呼一声,喷笑了出来,席间王公大臣们一个个隐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

    “皇兄”霁媛尴尬得粉脸通红,她羞窘地低着头,自己也禁不住嘟嘴笑个不停。

    艾刹笑望着她,眼中满是又爱又宠又怜。

    “艾刹立了功,朕要赏你”玄武帝才说了个﹁赏一字,霁媛忽地站起来,急急地打断他。

    “皇兄有赏,可否容臣妹讨这个赏赐!”

    “哦!”玄武帝呆了呆。“你要皇兄赏你什么?”

    “皇兄,臣妹要额驸搬进公主府来。”她清清楚楚地说道。

    艾利微微一震,惊诧地盯着她。

    玄武帝和霁华同样地愣住,不敢相信她竟当着王公大臣面前如此语出惊人。

    霁媛的话很快引起王公大臣们一阵騒动,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皇兄,臣妹嫁出宫了,要见皇兄一面很不容易,干脆把想说的话趁这个机会说一说。”霁媛深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皇兄,您爱皇后,便想日夜都与她厮守在一起,臣妹对额驸的心情亦是如此,但祖制却偏要我独居公主府,要额驸住在一墙之外,我那个赵嬷嬷吃定了有祖训要调教我,咬着祖制对我宣召额驸上头百般刁难,在我公主府里头作威作福,我想见额驸一面,就要私下贿赂她才见得着,我一年不过五千两的月例银子,光打赏她一个人就不够用了,为什么寻常百姓夫妻可以天经地义地日夜相守在一起,而我多见额驸几面,就要让人笑话我不知羞呢?”

    “赵嬷嬷好大胆,竟敢以奴欺主?”玄武帝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恼怒得变了脸色。

    “臣妹原敬重赵嬷嬷是我的奶娘,侍候我这么多年,凡事能忍就忍,但是赵嬷嬷愈老愈不像话,臣妹实在受不了了,赵嬷嬷是内务府派来的人,求皇兄下一道旨意,将赵嬷嬷从公主府里发落出去。”霁媛走出宴席,在玄武帝面前跪倒,诚挚地恳求。“皇兄若怜惜妹妹,就请下旨意让额驸搬进公主府来,一来免得臣妹落人笑柄,二来也成全臣妹的心愿。”

    艾刹缓缓地站起来,愕然呆立。他并不知道霁媛今天会有这样的举动,看着她虔诚地伏倒在地,乞求这一份对普通夫妻而一一一一口是平凡简单的恩赐,至深的感动情绪震痛了他的胸腔,她小小的身影,已被他攫到了内心深处。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玄武帝望着跪伏在地的霁媛长长一叹。

    “媛儿,朕就如你所愿,从今以后,公主格格下嫁,内务府不再指派嬷嬷随嫁,往后公主就与额驸同住一院,不以君臣相称,以夫妻之礼相待,免屈膝叩安,媛儿,这样的赏赐你可满意?”

    “谢皇兄赏赐。”霁媛抬起头来望着玄武帝,眼睛湿湿地,唇畔涌起的却是甜甜的笑。

    艾利在霁媛身边跪下,恭敬地叩了头。

    “谢皇上恩典!”

    艾刹和霁媛在众王公大臣全体躬身祝贺声中,彼此凝望,相视一笑。

    这一天,他们回到公主府,赵嬷嬷、秋菊、夏兰以及几个太监纷纷迎上来叩拜他们。

    “额驸爷先回府去,明儿再进来给公主请安。”赵嬷嬷板着脸对艾刹说。艾刹冷冷一笑。

    “我先回去命人收拾东西,一会儿再过来。”他对着霁媛说完,转身便走出去,不想听赵嬷嬷罗唆。

    “去!你们都随额驸回府,帮忙把额驸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这儿来!”霁媛朝秋菊、夏兰以及太监们吩咐。

    赵嬷嬷听了脸色大变,忙着对霁媛喊:“公主,这怎么使得!额驸搬进公主府来是何等大事,内务府要是知道了,奴才可担待不起呀!”

    霁媛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纸笺。

    “这是皇上手谕,命额驸即刻搬进公主府来,还有,赵嬷嬷以奴欺主,罪不可恕,着谴返原籍。”她将纸笺摊在赵嬷嬷眼前让她看个清楚。

    赵嬷嬷浑身一软,哭瘫在地。

    “赵嬷嬷,本来皇上要抄你的家,是我念在这么多年来的一片旧情,只将你逐出公主府,平日我待你不薄,你也从我这儿拿走了不少钱,一这些钱够你用下半辈了,好自为之吧。”霁媛长吁一口气,转身回房。

    赵嬷嬷哭了半日,这才认命地回房收拾行李离开。

    接下来,公主府里人人忙得一团乱,所有平日受尽赵嬷嬷气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都像吐尽一口怨气,忙着搬移额驸的东西,不亦乐乎—.

    霁媛看着公主府里不同以往的气氛,之前笼罩在府里的忧郁黑雾彷佛尽皆散去,透进了柔暖的阳光。

    她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忍不住得意地微笑着。

    “一个人在傻笑什么?”艾刹走进来,看见她甜甜地傻笑,唇角不禁也勾起一抹笑。

    “没什么。”她抿着嘴!神秘兮兮地打开抽屉,取出象牙雕鸟统藏在身后。“跟你交换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他微眯着眼,笑意在加深。

    她从背后拿出来,摊在手心给他看。

    “我的玉簪呢?你若没有留着,我定不饶你。”她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艾刹挑了挑眉,从腰间取出绣袋来,与她交换。

    霁媛见他贴身带着,心花怒放,喜孜孜地打开绣袋,把玉簪倒在掌心,仔细一看,原本断成两截的玉簪,竟然碎成了七块。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喊。

    艾刹很专心地低着头玩弄那柄鸟铣。

    霁媛瞪大双眼,再一细想,不禁气得跳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是你把它弄碎的!为什么要把它弄碎?你就这么气我?非要把它敲弄不可吗”

    艾刹倏地将她搂进怀里,所有声泪俱下的控诉一句一句被他吻噬。

    “不要气成这样,那时候心碎过一次,以后不会再心碎了”他将缠绵的保证一一送进她晶润红唇里。

    全书完

    编注:玄武帝霁威与嫱皇后桑朵那的故事,请看花蝶648龙凤呈祥系列之一皇上如意

    霁华与苏含羞的故事,请看龙凤呈祥系列、之三九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