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现实一种 > 第二节

第二节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山峰问母亲:“是谁把我儿子抱出去的?”

    母亲抬起头来看看儿子,愁眉苦脸地说:“我看到血了。”

    “我问你。”山峰叫道“是谁把我儿子抱出去的?”

    母亲仍然没对儿子的问话感兴趣,但她希望儿子对她看到血感兴趣,她希望儿子来关心一下她的胃口。所以她再次说:“我看到血了。”然而山峰却抓住了母亲的肩膀摇了起来:“是谁?”

    坐在一旁的山岗这时开口了,他平静地说:“别这样。”

    山峰放开了母亲的肩膀,他转身朝山岗吼道:“我儿子死啦!”山岗听后心里一怔,于是他就不再说什么。

    山峰重新转回身去问母亲:“是谁?”

    这时母亲眼泪汪汪地嘟哝起来:“你把我的骨头都摇断了。”她对山岗说“你来听听,我身体里全是骨头断的声音。”

    山岗点点头,说:“我听到了。”但他坐着没动。

    山峰几乎是最后一次吼叫了:“是谁把我儿子抱出去的?”

    此时坐在塑料小凳上的皮皮用比山峰还要响亮的声音回答:“我抱的。”当山峰第一次这样问母亲时,皮皮没去关心。后来山峰的神态吸引了他,他有些费力地听着山峰的吼叫,刚一听懂他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然后他非常得意地望望父亲。于是山峰立刻放开母亲,他朝皮皮走去。他凶猛的模样使山岗站了起来。皮皮依旧坐在小凳上,他感到山峰那双血红的眼睛很有趣。

    山峰在山岗面前站住,他叫道:“你让开。”

    山岗十分平静地说:“他还是孩子。”

    “我不管。”“但是我要管。”山岗回答,声音仍然很平静。

    于是山峰对准山岗的脸狠击一拳,山岗只是歪了一下头却没有倒下。“别这样。”山岗说。“你让开。”山峰再次吼道。

    “他还是孩子。”山岗又说。

    “我不管,我要他偿命。”山峰说完又朝山岗打去一拳,山岗仍是歪一下头。这情景使老太太惊愕不已,她连声叫着:“吓死我了。”然而却坐着未动,因为山峰的拳头离她还有距离。此时山岗的妻子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朝山岗叫道:“这是怎么了?”

    山岗对她说:“把孩子带走。”

    可是皮皮却不愿离开,他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山峰的拳头。父亲没有倒下使他兴高采烈。因此当母亲将他一把拖起来时,他不禁愤怒地大哭了。

    这时山峰转身去打皮皮,山岗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随即又抓住山峰的胳膊,不让他挨近皮皮。

    山峰就提起膝盖朝山岗腹部顶去,这一下使山岗疼弯了腰,他不由呻吟了几下。但他仍抓住山峰的胳膊,直到看着妻子把孩子带入卧室关上门后,才松开手,然后挪几步坐在了凳子上。山峰朝那扇门狠命地踢了起来,同时吼着:“把他交出来。”山岗看着山峰疯狂地踢门,同时听着妻子在里面叫他的名字,还有孩子的哭声。他坐着没有动。他感到身旁的母亲正站起来离开,母亲嘟嘟哝哝像是嘴里塞着棉花。

    山峰狠命地踢了一阵后才收住脚,接着他又朝门看了很久,然后才转过身来,他朝山岗看了一眼,走过去也在凳子上坐下,他的眼睛继续望着那扇门,目光像是钉在那上面,山岗坐在那里一直看着他。后来,山岗感到山峰的呼吸声平静下来了,于是他站起身,朝卧室的门走去。他感到山峰的目光将自己的身体穿透了。他在门上敲了几下,说:“是我,开门吧。”同时听着山峰是否站了起来,山峰坐在那里没有声息。他放心了,继续敲门。门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他看到妻子不安的脸。他对她轻轻说:“没事了。”但她还是迅速地将门关上。

    她仰起头看着他,说:“他把你打成这样。”

    山岗轻轻一笑,他说:“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着山岗走到泪汪汪的儿子身旁,用手摸他的脑袋,对他说:“别哭。”接着他走到衣柜的镜子旁,他看到一个脸部肿胀的陌生人。他回头问妻子:“这人是我吗?”

    妻子没有回答,妻子正怔怔地望着他。

    他对她说:“把所有的存折都拿出来。”

    她迟疑了一下后就照他的话去办了。

    他继续逗留在镜子旁。他发现额头完整无损,下巴也是原来的,而其余的都已经背叛他了。

    这时妻子将存折递了过去,他接过来后问:“多少钱?”

    “三千元。”她回答。“就这么多?”他怀疑地问。

    “可我们总该留一点。”她申辩道。

    “全部拿出来。”他坚定地说。

    她只得将另外两千元递过去,山岗拿着存折走到了外间。

    此刻山峰仍然坐在原处,山岗打开门走出来时,山峰的目光便离开了门而钉在山岗的腹部,现在山岗向他走来,目光就开始缩短。山岗在他面前站住,目光就上升到了山岗的胸膛。他看到山岗的手正在伸过来,手中捏着十多张存折。

    “这里是五千元。”山岗说“这事就这样结束吧。”

    “不行。”山峰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的嗓音沙哑了。

    “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山岗又说。

    “你滚开。”山峰说。因为山岗的胸膛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法看到那扇门。山岗在他身旁默默地站了很久,他一直看着山峰的脸,他看到那脸上有一种傻乎乎的神色。然后他才转过身,重新走回卧室。他把存折放在妻子手中。

    “他不要?”她惊讶地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儿子身旁,用手拍拍他的脑袋说:“跟我来。”孩子看了看母亲后就站了起来,他问父亲:“到哪里去?”

    这时她明白了,她挡住山岗,她说:“不能这样,他会打死他的。”山岗用手推开她,另一只手拉着儿子往外走去,他听到她在后面说:“我求你了。”

    山岗走到了山峰面前,他把儿子推上去说:“把他交给你了。”山峰抬起头来看了一下皮皮和山岗,他似乎想站起来,可身体只是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转了个弯,看到屋外院子里去了。于是他看到了那一摊血。血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他发现那一摊血在发出光亮,像阳光一样的光亮。

    皮皮站在那里显然是兴味索然,他仰起头来看看父亲,父亲脸上没有表情,和山峰一样。于是他就东张西望,他看到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起也站在他身后了。

    山峰这时候站了起来,他对山岗说:“我要他把那摊血舔干净。”“以后呢?”山岗问。山峰犹豫了一下才说:“以后就算了。”

    “好吧。”山岗点点头。

    这时孩子的母亲对山峰说:“让我舔吧,他还不懂事。”

    山峰没有答理,他拉着孩子往外走。于是她也跟了出去。山岗迟疑了一下后走回了卧室,但他只走到卧室的窗前。

    山岗看到妻子一走进那摊血迹就俯下身去舔了,妻子的模样十分贪婪。山岗看到山峰朝妻子的臀部蹬去一脚,妻子摔向一旁然后跪起来拼命地呕吐了,她喉咙里发出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接着他看到山峰把皮皮的头按了下去,皮皮便趴在了地上。他听到山峰用一种近似妻子呕吐的声音说:“舔。”皮皮趴在那里,望着这摊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血,使他想起某一种鲜艳的果浆。他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一下,于是一种崭新的滋味油然而生。接下去他就放心去舔了,他感到水泥上的血很粗糙,不一会舌头发麻了,随后舌尖上出现了几丝流动的血,这血使他觉得更可口,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山岗这时看到弟媳伤痕累累地出现了,她嘴里叫着“咬死你”扑向了皮皮。与此同时山峰飞起一脚踢进了皮皮的胯里。皮皮的身体腾空而起,随即脑袋朝下撞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他看到儿子挣扎了几下后就舒展四肢瘫痪似的不再动了。

    那时候老太太听到“咕咚”一声,这声音使她大吃一惊。声音是从腹部钻出来的。仿佛已经憋了很久总算散发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怨气。他马上断定那是肠子在腐烂,而且这种腐烂似乎已经由来已久。紧接着她接连听到了两声“咕咚”这次她听得更为清楚,她觉得这是冒出气泡来的声音。由此看来,肠子已经彻底腐烂了。她想象不出腐烂以后的颜色,但她却能揣摩出它们的形态。是很稠的液体在里面蠕动时冒出的气泡。接下去她甚至嗅到了腐烂的那种气息,这种气息正是从她口中溢出。不久之后她感到整个房间已经充满了这种腐烂气息,仿佛连房屋也在腐烂了。所以她才知道为什么不想吃东西。她试着站起来,于是马上感到腹内的腐烂物往下沉去,她感到往大腿里沉了。她觉得吃东西实在是一桩危险的事情,因为她的腹腔不是一个无底洞。有朝一日将身体里全部的空隙填满以后,那么她的身体就会胀破。那时候,她会像一颗炸弹似地爆炸了。她的皮肉被炸到墙壁上以后就像标语一样贴在上面,而她的已经断得差不多了的骨头则像一堆乱柴堆在地上。她的脑袋可以想象如皮球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滚到墙角后就搁在那里不再动了。

    所以她又眼泪汪汪了,她感到眼泪里也在散发着腐烂气息,而眼泪从脸颊上滚下去时,也比往常重得多。她朝门口走去时感到身体重得像沙袋。这时她看到山岗抱着皮皮走进来,山岗抱着皮皮就像抱着玩具,山岗没有走到她面前,他转弯进了自己的卧室。在山岗转弯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皮皮脑袋上的血迹,这是她这一天里第二次看到血迹,这次血迹没有上次那么明亮,这次血迹很阴沉。她现在感到自己要呕吐了。山岗看着儿子像一块布一样飞起来,然后迅速地摔在了地上。接下去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只觉得眼前杂草丛生,除此以外还有一口绿得发亮的井。

    那时候山岗的妻子已经抬起头来了。她没看到儿子被山峰一脚踢起的情景,但是那一刻里她那痉挛的胃一下子舒展了。而她抬起头来所看到的,正是儿子挣扎后四肢舒展开来,像她的胃一样,这情景使她迷惑不解,她望着儿子发怔。儿子头部的血这时候慢慢流出来了,那血看去像红墨水。

    然后她失声大叫一声:“山岗。”同时转回身去,对着站在窗前的丈夫又叫了一声。可山岗一动不动,他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睡去。于是她重新转回身,对站在那里也一动不动的山峰说:“我丈夫吓傻了。”然后她又对儿子说:“你父亲吓傻了。”接着她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呢?”

    杂草和井是在这时消失的,刚才的情景复又出现,山岗再一次看到儿子如一块布飘起来和掉下去。然后他看到妻子正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他心想:“干嘛这样望着我。”他看到山峰在东张西望,看到他后就若无其事地走来了,他那伤痕累累的妻子跟在后面,儿子没有爬起来,还躺在地上。他觉得应该去看一下儿子,于是他就走了出去。

    山峰往屋中走去时,感到妻子跟在后面的脚步声让他心烦意乱,所以他就回头对她说:“别跟着我。”然后他在门口和山岗相遇,他看到山岗向他微笑了一下,山岗的微笑捉摸不透。山岗从他身旁擦过,像是一股风闪过。他发现妻子还在身后,于是他就吼叫起来:“别跟着我。”

    山岗一直走到妻子面前,妻子怔怔地对他说:“你吓傻了。”他摇摇头说:“没有。”然后他走到儿子身旁,他俯下身去,发现儿子的头部正在流血,他就用手指按住伤口,可是血依旧在流,从他手指上淌过,他摇摇头,心想没办法了。接着他伸开手掌挨近儿子的嘴,感觉到一点微微的气息,但是这气息正在减弱下去。不久之后就没了。他就移开手去找儿子的脉搏,没有找到。这时他看到有几只蚂蚁正朝这里爬来,他对蚂蚁不感兴趣。所以他站起,对妻子说:“已经死了。”

    妻子听后点点头,她说:“我知道了。”随后她问:“怎么办呢?”“把他葬了吧。”山岗说。

    妻子望望还站在屋门口的山峰,对山岗说:“就这样?”

    “还有什么?”山岗问。他感到山峰正望着自己,便朝山峰望去,但这时山峰已经转身走进去了。于是山岗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返身走到儿子身旁,把儿子抱了起来,他感到儿子很沉。然后他朝屋内走去。

    他走进门后看到母亲从卧室走出来,他听到母亲说了一句什么话,但这时他已走入自己的卧室。他把儿子放在床上,又拉过来一条毯子盖上去。然后他转身对走进来的妻子说:“你看,他睡着了。”妻子这时又问:“就这样算了?”

    他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仿佛没明白妻子的话。

    “你被吓傻了。”妻子说。

    “没有。”他说。“你是胆小鬼。”妻子又说。

    “不是。”他继续争辩。

    “那么你就出去。”“上哪去?”“去找山峰算帐。”妻子咬牙切齿地说。他微微笑了起来,走到妻子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别生气。”

    妻子则是冷冷一笑,她说:“我没生气,我只是要你去找他。”这时山峰出现在门口,山峰说:“不用找了。”他手里拿着两把菜刀。他对山岗说:“现在轮到我们了。”说着将一把菜刀递了过去。

    山岗没去接,他只是望着山峰的脸,他感到山峰的脸色异常苍白。他就说:“你脸色太差了。”

    “别说废话。”山峰说。

    山岗看到妻子走上去接过了菜刀,然后又看到妻子把菜刀递过来。他就将双手插入裤袋,他说:“我不需要。”

    “你是胆小鬼。”妻子说。

    “我不是。”“那你就拿住菜刀。”“我不需要。”妻子朝他的脸看了很久,接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将菜刀送回山峰手中。“你听着。”她对他说:“我宁愿你死去,也不愿看你这样活着。”他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他又对山峰说:“你的脸色太差了。”山峰不再站下去,而是转身走进了厨房。从厨房里出来时他手里已没有菜刀。他朝站在墙角惊恐万分的妻子说:“我们吃饭吧。”然后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他妻子也走了过去。

    山峰坐下来后没有立刻吃饭,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山岗。他看到山岗右手伸进口袋里摸着什么,那模样像是在找钥匙。然后山岗转身朝外面走去了。于是他开始吃饭。他将饭菜送入嘴中咀嚼时感到如同咀嚼泥土,而坐在身旁的妻子还在微微颤抖。所以他非常恼火,他说:“抖什么。”说毕将那口饭咽了下去。然后他扭头对纹丝不动的妻子说:“干嘛不吃?”

    “我不想吃。”妻子回答。

    “不吃你就走开。”他越发恼火了。同时他又往嘴中送了一口饭。他听到妻子站起来走进了卧室,然后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是靠近墙角的一把椅子。于是他又咀嚼起来,这次使他感到恶心。但他还是将这口饭咽了下去。

    他不再吃了,他已经吃得气喘吁吁了,额头的汗水也往下淌。他用手擦去汗珠,感到汗珠像冰粒。这时他看到山岗的妻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在门口阴森森地站了一会后,朝他走来了。她走来时的模样使他感到像是飘出来的。她一直飘到他对面,然后又飘下去坐在了凳子上。接着用一种像身体一样飘动的目光看着他。这目光使他感到不堪忍受,于是他就对她说:“你滚开。”她将胳膊肘搁在桌上,双手托住下巴仔细地将他观瞧。

    “你给我滚开!”他吼了起来。

    可是她却似是凝固了一般没有动。

    于是他便将桌上所有的碗都摔在了地上,然后又站起来抓住凳子往地上狠狠摔去。

    待这一阵杂响过去后,她轻轻说:“你为何不一脚踢死我。”这使他暴跳如雷了。他走到她眼前,举起拳头对她叫道:“你想找死!”山岗这时候回来了。他带了一大包东西回来,后面还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看到山岗走了进来,山峰便收回拳头,他对山岗说:“你让她滚开。”山岗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然后走到妻子身旁对她说:“你回卧室去吧。”

    她抬起头来,很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揍他一拳?”

    山岗将她扶起来,说:“你应该去休息了。”

    她开始朝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她又站住了脚,回头对山岗说:“你起码也得揍他一拳。”

    山岗没有说话,他将桌上的东西打了开来,是一包肉骨头。这时他又听到妻子在说:“你应该揍他一拳。”随后,他感到妻子已经进屋去了。此刻山峰在另一只凳子上坐了下来,他往地上指了指,对山岗说:“你收拾一下。”山岗点点头,说:“等一下吧。”

    “我要你马上就收拾。”山峰怒气冲冲地说。

    于是山岗就走进厨房,拿出簸箕和扫帚将地上的碎碗片收拾干净,又将散架了的凳子也从地上捡起。一起拿到院子里。当他走进来时,山峰指着那条此刻正在屋中转悠的狗问山岗:“哪来的?”“在街上碰上的。它一直跟着我,就跟到这里来了。”山岗说。“把它赶出去。”山峰说。

    “好吧。”山岗说着走到那条小狗近旁,俯下身把小狗招呼过来,一把抱起它后山岗就走入了卧室。他出来时随手将门关紧。然后问山峰:“还有什么事吗?”

    山峰没理睬他,也不再坐在那里,他站起来走入了自己的卧室。那时妻子仍然坐在墙角,她的目光在摇篮里。她儿子仰躺在里面,无声无息像是睡去了一样。她的眼睛看着儿子的腹部,她感到儿子的腹部正在一起一伏,所以她觉得儿子正在呼吸。这时她听到了丈夫的脚步声。于是她就抬起了头。不知为何她的身体也站了起来。

    “你站起来干什么?”山峰说着也往摇篮里看了一眼,儿子舒展四肢的形象让他感到有些张牙舞爪。因此他有些恶心,便往床上躺了下去。这时他妻子又坐了下去。山峰感到很疲倦,他躺在床上将目光投到窗外。他觉得窗外的景色乱七八糟,同时又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就将目光收回,在屋内瞟来瞟去。于是他发现妻子还坐在墙角,仿佛已经坐了多年。这使他感到厌烦,他便坐起来说:“你干嘛总坐在那里?”

    她吃惊地望着他,似乎不知道他刚才在说些什么。

    他又说:“你别坐在那里。”

    她立刻站了起来,而站起来以后该怎么办,她却没法知道。于是他恼火了,他朝她吼道:“你他妈的别坐在那里。”

    她马上离开墙角,走到另一端的衣架旁。那里也有一把椅子,但她不敢坐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看看丈夫,丈夫没朝她看。这时山峰已经躺下了,而且似乎还闭上了眼睛。她犹豫了一下,才十分谨慎地坐了下去。可这时山峰又开口了,山峰说:“你别看着我。”她立刻将目光移开,她的目光在屋内颤抖不已,因为她担心稍不留心目光就会滑到床上去。后来她将目光固定在大衣柜的镜子上。因为角度关系,那镜子此刻看去像一条亮闪闪的光芒。她不敢去看摇篮,她怕目光会跳跃一下进入床里。可是随即她又听到了那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别看着我。”

    她霍地站起,这次她不再迟疑或者犹豫。因为她看到了那扇门,于是她就从那里走了出去。她来到外间时,看到山岗走进他们卧室的背影。那背影很结实,可只在门口一闪就消失了。她四下望了望,然后朝院子里走去。院子里的阳光使她头晕目眩。她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便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去。然后看起了那两摊血迹。她发现血迹在阳光下显得特别鲜艳,而且仿佛还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