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际微微泛红,晨曦染艳了远方山峦,层层叠叠的山,层层叠叠的色彩,层层叠叠了他的不安。

    这趟,明知不会得到好脸色,他仍非来不可,因皇太子病情急转直下,昨夜已陷入昏迷之中。

    他领了圣旨和百名禁卫军,这回,曲无容失去拒绝权利。

    宇渊方走进竹林,便看见一道长长的人龙。全京城,生病的人都来这里求医了?看来,对她医术感到赞佩的,不只有司徒先生。

    不排队,宇渊直行到小屋前方,曲姑娘尚未开始看病,只见冷刚进进出出,为她张罗吃食。

    他想起她说过,行医,不过生活而已;当年,颖儿说过相似的话,但她说的是“制毒,不过兴趣而已”

    宇渊清楚记得,自己常取笑颖儿杀人的本事比救人大;他批评她内力不足,好功躁进

    糟,他又在曲无容身上寻找对颖儿的熟悉。

    昨日,他刻意打听曲无容。其实毋庸刻意,她在京城够出名了,随意抓个人问,都能问出几句和她相关的传说。

    传说,那个彪形大汉不是曲姑娘的护卫,而是她未成亲的夫婿;传说,曲姑娘家财万贯,看不上那点诊金,置竹篮,只是教人们知道感恩图报;传说,曲姑娘家里曾发生过大火,把一张脸烧出狰狞疤痕,不得不覆上帕子,深怕骇着病人

    听到此,他便知传说十之八九是假。

    冷刚不是她的夫婿,她凝望他的眼神没有爱情;她没有家财万贯,一桌一柜,满屋子寒伧;而她的脸,无疤无痕,美艳得教人目不暇给。

    颖儿也美丽,却是截然不同的容貌,颖儿眉宇间挂着坚毅,而她眉间只有冷淡,时常,颖儿出现不服输的神情,而曲无容,对着他,隐约透露恨意。

    为什么恨他?她是被他逮捕入狱的贪官家属?她与他是父母亲仇、不共戴天?她说因果,难不成他或朝廷真的对她的家,做了不可原谅之事?

    唉,过去不论,宇渊相信今天过后,她定会更憎恨他了。

    回头,他低声对身后的禁卫军叮咛,然后走到屋前,对着病人说:“各位叔伯姨婶,今日曲姑娘有要事在身,不能为各位看病,但百草堂开放义诊,葯材诊金全免,请诸位移驾到百草堂吧!”

    百姓议论纷纷,但身后穿官服的卫兵脸色严肃,为怕招惹干系,大伙儿不得不尽快散去。

    冷刚听见宇渊的声音,匆匆出屋,发现他领了百名禁卫军,团团围住小屋,心知情况有异,忙奔进屋,揽住曲无容夺门而出。

    然他前脚才踏出屋门,禁卫军便一涌而上,转眼,他们被团团围住。

    冷刚自腰际抓出一把长鞭,刷刷数声,一鞭鞭力道沉稳,打在地上石板,石屑四溅,他不断挥动鞭子,迫得众人不敢靠近。

    他抱住姑娘缓缓移动,心想只要进了竹林,便有机会脱身。

    宇渊看出他的意图,嗤地一声,暗器从人群中飞射而来,冷刚来不及闪躲,急切间,只能用身子护住姑娘。

    暗器撞上冷刚的手臂,穴道被封住,长鞭震落在地,他朝下望去,只见一枚石子在地上滴溜溜滚转,钟离宇渊内力非同小可。

    冷刚偏头看姑娘,他很抱歉,这回,护不了她周全。

    曲无容凑近他耳边说:“闭气。”

    她出言瞬间,扬起右手,一把银色粉末朝空中洒出,但宇渊比她更快,催动内劲,将银粉向他们逼回去。

    情况紧急,几个靠得太近的禁卫军被葯迷昏在地,剩下的人一涌而上,迅速制伏曲无容和被点上穴道的冷刚。

    一反常态地,宇渊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曲无容,一动也不动。

    知道吗?他之所以能在曲无容动手前先出招,是因为看见她在冷刚耳边说话,那一幕让他联想到他与颖儿在肃亲王府遭受危困时,颖儿在他耳边轻语:“少爷,闭气”

    颖儿洒了毒粉,曲无容也会吗?他来不及思考,直觉动手,果然,他赢了。

    他拿对颖儿的熟悉来对付曲无容。

    不光明磊落!

    “靖远侯,犯人已经拿下。”

    禁卫军队长来禀,他回神。

    “收队了,把冷刚压入大牢,放开曲姑娘。”他下令。

    “是。”

    队长领命,几声编派,一组人压着冷刚,一组人扶起躺在地上的弟兄,极有效率地率队开拔,不过片刻,走得干干净净。

    没多久,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竹林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飒飒声,和曲无容急切的呼吸声,宇渊与她相视,却互不言语。

    他看她,心底想着自己厘不透的熟悉感,而她看他,怨怼在胸,怒气张扬。

    非要迫她吗?非将她逼入墙角、无路可逃,方肯罢休?他就不怕她的怨愤堆上天,不顾一切?

    “姑娘,得罪了。”他打揖行礼。

    只是得罪?他说得未免太轻易。

    “朝廷行事,皆这般蛮横无理?”她冷酷语气,冰凉得教人发寒。

    “皇太子命在旦夕,原谅在下苦无对策。请姑娘入宫,治好皇太子的病后,我自会释放冷公子。”他痛恨自己以权势压人,但这回,皇命在身,他别无选择。

    若是医不好呢?满门抄斩?哼,他就这么本事,一次次将她送入地狱,打死不让她成漏网鱼?

    “若姑娘要恨、要对付,就针对我来吧,我全数接收。”只要能救回皇太子,助天下百姓一臂。

    针对他?“你有把握受得起?”她怒目相迎。

    苦笑,他能说什么。受不起也得受,反正她痛恨他,不是从现在才开始。

    “曲姑娘,请!”

    曲无容吸气,狠咬牙,紧握的拳头青筋暴张,瞠大眼里盛满愤慨。要是她的武功还在、要是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本事,她保证,他不会这么安然。

    猛喘息,她想说:“你就笃定我非救下冷刚的命?错了,谁都逼不了我的意愿,尤其是你。”或者说:“谁来请,我都去,独独你,对不起,我不会助你仕途高升。”甚至想讽刺他几句:“真是个伟大的好驸马,为了妻子岳家,什么霸道事儿都做得出来。”

    她想说的话很多,却半句都出不了口。因现实中,冷刚的命在他手里,他很行,一把掐住她的弱点。曲无容用力吐气,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曲姑娘”他再声催促。

    “请教公子,朝廷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放弃良知?”终于,她还是挤出一句刻薄言语。

    语毕,她领身先行。

    阳光自雕花窗棂间射入,在玉石地面上,投入点点花影,门窗封得死紧,半点风都透不进。

    金兽炉里,燃烧的檀香升起袅袅烟雾,却掩盖不去葯味、炭火味,空气凝重,屋里的人也个个凝重。

    御医站了一排,宫女分侍床侧,他们眉宇不展,面色青黄。

    曲无容走近床边,执起三皇子瘦骨嶙峋的手臂,未把脉,先让他指甲间的青绿色吸引注意。

    柳眉相聚,抿唇,她拉开被子,观察他的双足。指甲间有相同的青绿,她伸出纤纤细指压在皇太子腕间,取出金针,对准几个穴道刺入,皆无反应,直刺到曲池穴时,他的手脚反射地向里蜷缩。

    曲无容抽出金针凑在鼻尖嗅闻后,点头,她拉拉锦被,将皇太子全身密密实实盖好后,把金针插在皮革间,收妥。

    “怎样?”宇渊凑近。

    曲无容不愿同他说话,她转头对随侍的御医道:“有人要他死,皇太子得罪过谁?”

    御医吓得倒退三步,这、这话儿可不能随便乱说。

    她想走到外厅,但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的身子晃了晃,宇渊立即靠上来扶持,她推开他,冷目相视。

    他知她生气,点头退开。

    宇渊对宫女使个眼色,宫女忙扶曲无容坐下。

    这时辰,她应休息,不该看病,要是冷刚知她过劳了,肯定又有话讲。

    宇渊自作主张,替她倒来温茶水,她别开眼,不看。他热切,她冷淡;他想对她亲近,她却一心将他推离。

    “曲姑娘,你能告诉我,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管她的态度,这事儿干系太大,一定得查清楚。

    她尚未想清楚要不要回答之前,皇后听闻神医入宫消息,匆匆忙忙赶到太子寝宫,一见到宇渊,立即上前,急问:“你说的神医呢?他来了吗?”

    宇渊上前“禀皇后,此位是曲无容姑娘。”

    “她就是你向皇上大力举荐的神医?”

    只是个姑娘啊?她看来年纪尚轻,身如弱柳,似有病态,这般女子竟有神医能耐?会否徒具虚名?

    “曲姑娘初进京不久,已是百姓口耳相传的神医,她的医术连百草堂的司徒先生都自叹不及。”

    宇渊和皇后对谈时,曲无容定定望住皇后,一瞬也不瞬。

    皇后老了、憔悴了,两鬓霜白,皱纹飞上嘴角眉梢,佝偻的背微弯,无助的面容间净是忧愁。她不再是当年威严冷肃、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只是一个担忧儿子性命垂危的老母亲。她呀,也有今天?

    不需曲无容亲手报仇,她早自囚险恶后宫,战战兢兢度日。

    人人皆知后宫争宠、尔虞我诈,嫔妃昭仪、婕妤才人,莫不费尽心机经营,只盼生得太子,从此母凭子贵。

    可惜啊,她小心翼翼栽培维护的皇太子,有人要他的命,她救得他一着,可下回呢?她不是随传随到。

    她就是想幸灾乐祸,虽然皇后的哀愁并未带给她太多快乐。

    “那就偏劳姑娘,请姑娘尽快诊治皇儿。”皇后软声恳求。

    尽快吗?不,她要她多担几日心,要她的儿子多受几回苦,才能弭平心中旧恨。

    她对身边的宫女道:“请把所有窗户统统打开。”

    “不行,风吹进来,太子会咳嗽。”皇后身边的方嬷嬷跳出来阻止。

    才一眼,方嬷嬷就讨厌极了曲无容,她讨厌她的倔傲、目中无人。

    若非碍于她的身分,早在皇后进门,曲无容未起身迎接时,就怒声斥责她无礼了。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皇宫啊,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寻常百姓家。

    曲无容没理会方嬷嬷,拿起茶壶走到金兽炉边,手一偏,满壶茶水浇熄了正在燃烧的香料。

    “你在做什么!”方嬷嬷出手,飞快打掉她手中的茶壶,铿锵,瓷壶碎了一地。

    曲无容终于抬眼正视对方。

    这一看,让她认出了方嬷嬷。曲无容记得她有多么恐怖狠毒,她杀人的手法比刽子手更吓人,心扎了一下,方嬷嬷是她的恶梦,在若干年前。

    莞尔,心有了较量。她气定神闲,走到皇后面前说:“皇太子手脚指甲泛青,无食欲、血便,每至三更,必尖喊狂舞,他不识得人,就是亲生母亲亦然。”

    几句话,她让皇后惊讶不已,皇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容“是,便是这般。”

    “他力大无穷,需数人方能制伏,只饮肉汤,不进米饭,似撞邪偏又腑脏皆伤,一见风便咳嗽,每咳必吐血。”停话,她静望众人,等待反应。

    “没错、没错.姑娘亲眼看见唉呀,不对,姑娘初来乍到”御医高兴得近乎失态。

    宇渊唇角上扬,他找对人了。

    曲无容打开金兽炉盖,挑起一块未燃檀香,凑近鼻间嗅嗅,问:“这是谁点的。”

    一名宫女趋前,低头答:“回姑娘,是奴婢点上的。”

    “你没发觉,这檀香的颜色和平日不一样?”

    “这香是福和宫差人送来的,说是贡品,奴婢心想,也许别国的檀香与我们的色料不一样,便没太在意。”

    “这香掺了百日草,常人闻了不觉有异,顶多感到心烦、脸色青黄不济。”她转头看看御医和宫女。

    皇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没错,他们的脸色很坏,之前,她还以为是因为忧心皇太子过度所致。

    曲无容续道:“但百日草若与桃杏相遇,便成毒葯,毒日日累积,不过半旬,毒性发作,一发作便是惊心动地。我猜,皇太子一定喜食桃杏。”

    “是,前阵子是桃子出产季节,皇太子每日都要吃上许多。”宫女恍然大悟。

    “下毒之人,必然非常了解皇太子的嗜好。就方才这位嬷嬷阻止我浇熄香炉的激烈反应看来,容我僭越,无容不得不怀疑,嬷嬷和福和宫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协定?”她恶意栽赃方嬷嬷。

    人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好风水绕到她身上了,她怎能不用上一用?

    果然,之后皇后对方嬷嬷起了疑心,不再重用,方嬷嬷心底不平,转投向大皇子的亲生母亲琴贵妃身边,没多久,大皇子意图篡位,琴贵妃连同方嬷嬷一干人等被捕入狱,老死狱中。这是后话。

    “把香撤下,大开门窗。”皇后瞪方嬷嬷一眼,下令。

    曲无容续道:“就让皇太子咳血吧,将毒血咳出未必是坏事。”

    “那么,曲姑娘要开方子了吗?”皇后急问。

    她把曲无容当成是救命仙子了,不顾身分,走向前,她握住曲无容双手,紧紧不放。

    曲无容从皇后掌间抽回手,别开眼“不,后天再开。先备下一坛绍兴酒,这二日,只可给皇太子米浆,不许饮肉汁。”

    “只需要这样吗?”光一坛绍兴酒就能解毒,那么满宫御医在做什么?

    “皇后信不过无容?”她问得挑衅。

    “相信相信,皇太子的性命全仗姑娘尽心。”她谦卑得不像个堂堂国母,身为母亲,孩子是她最大弱处。

    “我累了,可否先行告退?”

    “当然,吉祥、如意,你们领曲姑娘下去休息,好生伺候。缺什么东西,全上慈晖宫拿。”她出声唤身后两名宫女。

    “是。”吉祥、如意领命。

    曲无容跟在她们身后,走出皇太子寝宫,行经宇渊身边时,她淡淡撂下一言:“冷刚一日不到我身边,我便一日不开葯方。”

    宇渊莞尔,她居然当着皇后面前威胁他?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姑娘啊,特殊。

    屋里,曲无容沉睡。

    宇渊从敞开的窗户朝里望冷刚在半空吊起一根绳子,他躺在绳子上,双手压在后脑勺,闭目养神。

    宇渊方走近,冷刚惊醒,他跃下绳索,走出大门,与宇渊面对面。

    “有事?”

    他压低声音,不愿扰醒曲无容。曲无容睡眠极浅,一点声响就会清醒。

    “晚膳时间到了。”

    宇渊侧身,让他看看身后端着托盘的吉祥、如意。

    “需劳驾靖远侯亲送晚膳?”他不领情。

    他们主仆间真是态度一致,宇渊苦笑。“曲姑娘是宫中贵客。”

    冷刚投过冷眼,双手各接过一个托盘,迳自往屋里走,态度很清楚

    饭送到了,侯爷请自便。

    宇渊假装没看见他的拒人千里,跟在他身后进门。

    冷刚摆好盘子,转身,与宇渊对峙。

    “在下有事求见曲姑娘。”

    “姑娘没空。”没想到话方出口,曲无容的声音就自屋内传出。

    他理也不理宇渊,抽身进屋。

    好半晌,冷刚扶曲无容出来时,宇渊未离开。

    看见他,曲无容全身震了一下。他来做什么?她都进宫了不是,难不成他还得负责让她将皇太子的病治好?

    她脚步虚浮,半倚在冷刚身上,和下午威胁人的精神全然不一样。

    她病了?是吸太多她说的百日草?宇渊皱眉。

    冷刚端来参茶。

    无容假意没看到他,旁若无人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参茶,不多久,参茶饮尽,冷刚马上转回房,屋里,他用小火煨着鲍鱼汤,晚膳之前,得先喝上半盅。

    “姑娘身体不适?”宇渊殷勤。

    “不劳公子费心。”他的热脸贴上她的冷面,她不想交谈。

    他盯着她惨白神色,是不是该让司徒先生来替她看诊,或者找两个御医过来?宇渊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姑娘对于毒葯认识很深?”宇渊忍不住发问。

    他告诫自己别在她身上寻找颖儿的影子,可是午后那场谈话,曲无容说起皇太子病情时的自信自若,简直与颖儿一模样。

    她静默。

    “早上姑娘使毒退敌,司徒先生为禁卫军诊断,说那是很高明的毒物。”

    退敌?说得好,他也知,她与他是敌非友。

    “姑娘方才为皇太子诊治,一口道尽病情,姑娘擅毒?”

    不得答案他不走是吗?

    寒目斜过,她冷淡道:“我对毒葯认识不多,早上使的毒物是旁人所赠,而皇太子的病症,我曾在行医途中见过一回。”

    “这么古怪高明的毒也能教姑娘碰上,姑娘肯定见多识广,难怪司徒先生对姑娘诸多推崇。”他道。

    “这毒不算高明,高明的毒物无形无色,中毒者日渐虚弱,大夫遍寻不出缘由,只当中毒者命也运也,时辰到,本该归阴。而百日草的中毒迹象太明显,任何医者见了,很容易发现问题所在。”

    糟,她露出本性,每每谈起毒物,便忍不住卖弄。

    “姑娘这话欺人。”宇渊微笑。

    “怎说?”她又欺人了?错,这世上,她欺人少,人欺她多,怎每次算算说说,弄到最后总编派成她的错。

    话题打开,她从不得不回话,变成一句句接说。

    “依姑娘说词,难不成宫里御医全是庸材?”

    “是他们被豢养太久,不去学习新东西。”世界何其广阔,多少疑难杂症考验着医者智慧,光是待在京城一方小小天地,能学到什么?

    豢养?既露骨又刻薄的言语,不过,这话说得真好,御医们视诹医书,用以治疗皇亲高官,自然比不上游遍五湖四海的医者亲身见识。

    “姑娘可知,司徒先生是百草堂的主事。”

    “听说了。”也知道百草堂的老板是眼前的靖远侯爷,对京城、对皇宫也对眼前靖远侯,她比他所知的更熟悉。

    “司徒先生对姑娘的医术赞不绝口。”

    “承蒙先生不弃。”提起司徒先生,她脸色稍微和缓。

    “司徒先生告诉我,他已和姑娘接触过,姑娘同意他到竹林一起切磋医术。”

    “是。”

    “你不怕司徒先生偷学姑娘的医术?”

    “医术本该让人学习,以治愈更多病患。”偷学?哼!狭隘眼界。

    “姑娘无私。”

    “人坏就坏在有私,人人想藏私、想把好处尽往囊袋里收藏,于是商场竞争、勾心斗角;于是手足相残、血亲互伤。却没想过,终朝聚财怀宝,集到多时,命终了;人人都抢功名,十年寒窗争一夕,请教,古今将相何在?不过是荒冢一堆,草没;男子皆想娇妻美妾,日日枕边说恩爱,今日望夫崖、明朝相思难,岂知光阴荏苒,再多情爱也如轻烟飞散。”她的口气似针锋相对、似指责,口口声声全在细数他的错。

    曲无容的话教宇渊深思。

    她没说错。当年伯父为一己私,弑弟媳、圈侄子。而他,聚金纳银,纳不了心中快意,汲汲营营的下场是什么?是换来一场怀疑,怀疑人生所为何来。

    不过,她说错了一事他的情爱是磐石、是坚定青玉,绝不会如轻烟飞散。

    “姑娘愿意的话,在下愿侍姑娘为上宾,延请姑娘进百草堂,一起为京城百姓尽心。”他转开话题。

    “不。”她别开脸。

    “姑娘心无大志?”他还想劝说。

    大志?像华陀,流芳百世?算了,能安顺一世,心已足,何必拿百世来为难此生。

    她冷哼,摆明看不起他口中的“大志”

    “姑娘面前,在下显得肤浅。”他唇边笑意渐浓,这女子,非尔尔。

    看着他,曲无容笑不出口,她有满怀旧恨。

    她低头,把他的身影自视线中推离,举箸,她夹起一筷子青菜摆进碗里,准备入口时,冷刚端出熬好的鲍鱼汤。

    “青菜太冷,姑娘先用汤。”

    她没反对,端起汤慢慢品啜,斯文秀气。

    就这样,一个靖远侯、一个冷刚,两个高大男子站在她身边,静看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