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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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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

    天空蓝得不可思议,城民已经忘掉上回见着湛蓝苍穹是何年何月之事。

    果然神兽大人一来,雪歇天开,祥兆是也!

    一早,荒城笼罩在喜悦欢愉的氛围中,那样水蓝澄澈的天色,起码确定今日荒城不会下雪,众人用完膳便脸上挂满微笑,收拾积雪家园。

    云遥领着金貔,除了府门,开始“游街示众”城民皆能近距离看见大驾光临荒城的美丽神兽。

    金貔以人形出现,姿容俊逸无俦,柔软飞扬的金发衬托白皙高洁的面容,道骨仙风,绰约超群,每走一步,身后荧光如星灿亮,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见?

    神兽貔貅,不像途经西京那般匆匆路过,昙花一现,而是散步似地逛着荒城街道,陪伴云遥在每户人家前头停下脚步,虽鲜少开口,却也未曾面露不悦,他淡淡的神情,像座纯金雕像,美得不似凡人——他确实亦非寻常凡夫俗子——云遥开心的与城民谈天,关心城民这些日子没见的近况,他挺直伫立,目光没从她身上挪走过。

    金貔逐渐习惯被人双手合十诚心膜拜,那似乎也是他唯一的功用,反正荒城人需要神兽加持,他们跪拜他,求的只是心安罢了。如云遥所言,荒城人并不贪心,不会跪在他面前要求大富大贵,最多只是希冀荒城风调雨顺,城泰民安。

    云遥与每个人看起来都相处融洽,无论男女老幼皆能与她聊上好半天,她抱抱小娃儿,逗逗小毛头,为老人家捶捶肩,连别人家养的牲畜看来亦与她无比相熟,他已经数不出来一路上她搂抱了几只雪犬,几头雪绵

    她轻笑,蹲低身,与一名重听的八旬老妇用力“吼”话,问着老妇吃饱了没。

    荒城难得一见的艳阳青天,连阳光都不烫人,照得她好亮眼迷人。他咬过无数珍宝,却不觉得有哪一个胜过此时的她,她笑容灿烂,眸光温柔,连粉唇也弯得特别特别好看,她说了什么,逗得白发老妇露出掉光牙的粉红牙龈在笑,云遥朝他招招手,他靠过去,只见老妇欲起身向他合掌弯腰,云遥阻止她,一边拉着金貔学她蹲下,让老人家得以坐在矮凳上,向神兽祈福

    金貔只看见老妇蠕着唇,含糊说话,内容十字有九字没能听懂,能理解的是云遥,在一旁帮他回道:

    “会的会的,荒城一定会越来越好,婆婆也要身体健康呐。”边说,还用眼神希望他点点头,辅助她的说词。

    金貔难以拒绝她的目光,她的恳求,以及,她细腻无比的温柔心思。

    他,轻轻颌首。

    老妇眸里有泪光,双手合十喃语。

    两人暂别了老妇,云遥正要带他往另一处走去,金貔突地伸手,交扣她的柔荑,握着便不放开。

    “金貔?”她仰头看他“你累了是不是?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不是累。”

    “那为什么突然拉我?”她仍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他握得更紧一些。

    他讨厌她用这双软软小手摸遍所有人畜,却忽略他。

    云遥打量两人交握成结的双手,倏忽了然。“你只是想牵手?”

    他似乎哼了一声,没否认。

    “可是这样有损神兽威名耶。”尤其是当她晃起手臂,两人瞬间沦为五岁小青梅蠢竹马,手牵手一块追逐草原间,模样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他是神兽耶,至少,要给城民看见的神兽貔貅应该是威风八面,若大伙见到大手牵小手的温馨景象,总有些不伦不类吧

    再说,全城人察觉她与他的行为举止,将被误会呐。

    “神兽有何威名?”身为世人口中的神兽,他一点也不觉得貔貅是多独特的生物。

    “有呀,貔貅给人感觉威武凶猛,虽是神兽,却又可远观无法亲近之,不像凤凰呀,麒麟呀,比较祥和温驯,大家多多少少对貔貅是又敬又惧,而你现在这样”太可爱了吧?哪有威武,哪来凶猛,倒像一个不敢受人冷落,而硬要做些事儿来引起注意的任性小娃。

    “貔貅确实是凶悍兽类,冠上‘神’字,是因为我们对财气的敏锐,你们或许感觉稀奇,对貔貅而言,不过是寻找食物的本能。貔貅之中,有一些被招入天庭,为仙人所驱使,巡守仙界奇宝,他们有资格成为神兽,我从不觉得我是。”金貔不让她有机会从掌中脱离,比她大上许多的掌,轻而易举将她五指牢牢握紧。

    情欲难抑的发情期已过,对她的渴望未曾减少,他还是想抱她,想亲她,怎么回事?他生了何种怪病吗?

    “为什么你没被招入天庭?”能力不好?不懂谄媚仙人?

    “我讨厌向人下跪。”什么仙呀佛的,硬是比神兽高上一阶,若在天庭,见人就得跪,何苦来哉?他当他的自在的兽,多好,爱醒就醒,想睡就睡,没有谁能命令他,他毋须向谁卑躬屈膝,即便他咬财能力算是貔貅之中的翘楚,更老是被某仙某神前来游说他为天庭效力,并提出许多利诱的好处,他都不为所动。

    云遥不意外听到这种答案,这便是她认识的金貔,既自我,又从不委屈他自己去做些不喜欢的事。

    有时,她真羡慕他的率性。

    像此刻,他想握就握,管外人怎么想,不在意众人眼中的神兽应该高高在上,应该与凡人保持不可侵犯的距离。

    好吧,他都如此随性了,她也抽不回手,便任他去牵吧,但他低下头想吻她就太过分啰云遥心里默默祈祷千千万万别被她爹撞见,否则真难解释这般亲匿的行径,她爹太容易大惊小怪,万一逼问下去,问出更多细节,少不了又是一场麻烦战争。

    金貔一定不知道,一男一女这样执手相牵所代表的涵义,他不懂掌与掌交握之间传递的软热情意,指节相扣,虽不似身躯缠绵时来得深入接触,肌肤碰到的部分更是只有大手加小手,可对云遥而言,他握着她,她回握他,再简单不过的举动,却是爱侣间毋须交谈的甜美情话

    他们沿着草原走,遇到城民便停下来,接受城民对金貔投以满满祈望的欣慰眼光,他听见他们在心里说:神兽来了神兽愿意来荒城,还停留几天,这定是天赐神迹,保佑荒城——

    人类真是很会自我安慰的一种乐观动物。

    明明没看见财宝,明明没立刻致富发大财,明明荒城没从寒雪劣城变成繁华大镇,每个城民的眼底不见半分沮丧,反倒一副更有干劲的打拼样。

    一整早,金貔和云遥走完了不算大的荒城,她带他回城用膳,与早膳时情形一样,他每咬下一口由他怀里掏出的小金块,周遭就传来一阵惊呼:“那一块少说值一百只雪绵吧?!”、“好贵的一顿饭”、“他他他他又吃第二块!”细细碎碎的耳语,连云遥也听得清清楚楚,最讨厌的是她爹亲,同桌吃饭,劈头便问:

    “听说貔貅只吃不拉,真的假的?听说貔貅没有屁眼,真的假的?”

    要不是她在桌下抬脚猛踢,阻止他,不知她爹还会问出多失礼的话。

    虽然她自个儿也很想问啦。

    吃完午膳,云遥赶金貔去午歇小睡,一天只要在城民面前露脸一回便够,他今早表现太好,毫无怨言,脸上更未见任何不耐,她本担心他大老爷会走没几步便嫌烦,会耍起脾性,会板着脸吓人结果证明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辛苦他了,陪她一路闲逛,听她与城民说着他不懂的芝麻小事,耐心让城民又拜又求。

    他拉她上炕,要她一块睡,她又不是不要命了,夜里还能与他偷来暗去不被发现,光天化日之下,随时都会发生意外,不行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她拒绝他时,他脸上的失望,真教人于心何忍,最后,她只能答应哼几首曲儿,直至他入睡才准离开炕床。

    云遥轻轻抚梳他的金软长发,凝觑他沉睡的安稳容颜良久。被他的睡脸吸去目光已非一次两次而已,每回带给她的震撼仍是好大,他真漂亮,美得教她屏息,眷恋油然而生,如此精雕细琢的圣洁神兽呐

    云遥蹑足下炕,忍住想在他薄唇上烙下亲吻的冲动,离开了房,她轻手掩上房门,身后突地教人一拍。

    “霓姐?”云遥回身,小小吓到。

    “神兽大人睡了?”云霓笑着仿效妹妹压低嗓音的说话方式。

    云遥点头,比画一个“我们去那边聊”的手势,不想吵醒金貔。

    姊妹俩步下城阶,小走一段路到达楼阁外亭,这里就算是扬声大笑,也不会传入金貔的房。

    “霓姐,你跟我一样喊他金貔就好,他不喜欢人家叫他神兽大人。”云遥跳到外亭石栅上,一屁股坐定。

    “我们没像你与他一样熟稔,那般唤他不妥,他是我们荒城的贵客,恐怕几百年来也难得一见的神兽,自然不该失礼。”云霓偎着亭柱靠站,两姊妹一恬雅一活泼,光从姿态上就能看出。云霓纤手托在云遥臂膀上,笑道:“遥妹,我真没想到,你能求回貔貅,本以为你不过去外头碰碰钉子便会乖乖的死心回来,不再相信神话故事,怎知,你让我们亲眼见到奇迹。”

    “嘿嘿我也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能遇上金貔。”此刻回想起来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虽然在荒山野岭里迷路许久,不知摔了多少回,滑了多少次,美净还倒霉地跌断腿,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

    金貔所住之处,是以法术掩藏起来的,一般人不可能踏进他的地盘,她那时追着金光,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跑多远,攀着多少根藤在爬,爆发多少力道跳过石岩,竟被她给跨进金貔的世界里,多像一场梦,迄今还有好不真实的感觉。

    梦吗?

    说不定真的是梦而已,有朝一日总得清醒在金貔开口要她离开之时。

    “那时和北海他们在山里瞎找,我心中完全没有信心能找到貔貅,就算找着了,也不确定他愿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我的脑子里模拟好多劝说貔貅来荒城的话,可是当金貔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全被他金光闪闪的美丽给震傻了。深夜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一身金灿更耀眼千百倍,我真的是呆住,眼圆嘴开的模样一定蠢极了,我这辈子从没看过那么漂亮的景象,他沐浴在光芒之下,侧首觑人,眸子时澄亮的金色”云遥回想甫见金貔的情景,不由发噱微笑,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她惊艳于金貔的独特外貌,但更可爱是他填满困惑,望着她的无辜神情,有着兽的单纯好奇,最有趣则是当她提出要为他“刷毛”利诱他,他心动无比,很想很想很想用力点头的模样,莞尔间,多像个孩子。

    云遥咧嘴大笑,陈述着开怀不已的事儿。

    “你一定无法想象,他听见我要帮他刷毛,他连眉毛都在飞舞,嘴上虽没说,那期待的光芒,镶在脸上闪闪发亮,然后他好温驯地任由我为他抹满泡泡,替他洗洗搓搓”

    “瞧你一说起神兽大人就眉飞色舞,遥妹,你与神兽大人是不是”云霓笑眯的眸,充满了然。

    “是不是什么?”云遥迷糊地问。

    “是不是有些什么?”

    “什么有些什么?”云遥复诵,却沦为绕口令。

    “感情呀。”云遥直接点明。

    “我我和金貔?”云遥结巴。

    感情,她对金貔当然是有的,但金貔没有。

    “姑且先不说你,今早好多人瞧见你与他手牵手在街上逛,连回城里手都没放开,那一幕我也看到了,你们像极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热恋?爱侣?

    “霓、霓姐你误会啦!”云遥连忙摇手又摇头“我们不是爱侣,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们只是”爱与被爱的关系。

    她爱他,他也要她爱他。

    他不爱她,亦毋须强迫自己爱她。

    这样,哪算是爱侣?充其量是单方面的爱情。

    “是误会吗?可我看神兽大人望着你的眼神,根本舍不得从你身上挪开,那明明是情有独钟的——”

    “霓姐,真的不是。他是貔貅,我是人,他不会喜欢我,有些举动,我们人类以为有些什么,但对貔貅而言,却不代表任何意义”云遥脸上巧笑消失,添了几分惆怅,她很想将其藏起来,别被姐姐看见,省得姐姐担心及反对,所以,她迅速又堆满笑容,道:“他是受我所托,来帮我们荒城,只有几天而已,之后他便会离开,到那时”

    到那时,不知道金貔是会要她留在这里,别再随他回去,抑或他希望她用一辈子的时间,继续两人间的交易

    他提都没提,她更是不敢主动问,害怕他的答案。

    云霓不觉得自己看走眼,她是个有未婚夫的人,从情人眼中见过与金貔一模一样的温柔凝视,一个人的双眼最无法骗人,爱可以用嘴巴来说,却不能诚实从眼神里传递出欺瞒,那种不由自主的目光追随,那种身处人群中仍只寻找着某人存在的专注,变成本能,佯装不来。

    金貔牵着妹妹云遥的手,五指紧扣,独占意味浓厚,就连并坐用膳时候,他依旧看着云遥——他只看着云遥,视其余旁人如无物。

    妹妹云遥显而易见的感情,谁都能瞧明白,自然不用多加追问,这小丫头,开始懂情识爱,被北海暗恋如此多年都没开窍的她,这一回,正在品尝爱情的滋味。云霓认为这是件好事,只是为何妹妹脸上充满五味杂陈的情绪,而不单纯是浸淫于爱恋中的幸福快乐?

    “他为何会答应要来荒城?你怎么求他的?你允了他什么条件?”

    “呃”一说谎就结结巴巴,云遥“呃”了好半晌,才努力挤出答案:“他、他是神兽,所以很慈悲,无无无无条件答答答应我”

    云霓美眸微眯,看得云遥冷汗涔涔。

    “你是不是答应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云霓嗓儿轻细,不愠不怒,像个慈母。

    “没、没、没有呀。”

    “我想,我应该去请教神兽大人。”说完,云霓就要沿着方才走来的路径回头去。她已经完完全全可以肯定,为了带金貔回荒城,云遥付出某些代价。

    “霓霓霓霓姊——”云遥拉住她,不让她去,哀哀求着。

    “那你说。”慈母口吻转为严厉夜叉。

    “就帮他刷刷毛嘛,留在他身边陪陪他”云遥越说越小声,还有更多的真相连含糊吐出都不敢。

    “只有这样?”云霓打量她。

    “如果可能的话要刷一辈子。”这句话,倒有八成吐实。若金貔仍要她留下,她便有一辈子的时间为他梳理金色长毛,她在心里,渴望着这个“可能”

    “你用一辈子去换神兽大人来荒城短短几天?你好傻”云霓心疼极了,这个妹妹做起事来,就和她们的爹亲一样,不顾后果。

    “不会,我觉得很值得。”云遥毫无虚伪地回道。

    能遇见金貔,多好呀!

    有机会爱上金貔,多好呀!

    她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傻,一点都没感到自己吃了亏。

    这场际遇是丰富的,她碰上了爱情,知道爱一个人是怎生的甜酸滋味,她笨拙且青涩,用她从爹娘身上揣摩而来的一招半式,爱着他,在她心中,这不是一场交易,她付出的爱情,全是心甘情愿,全是难以自拔。

    “你爱他,是吧?”云霓虽是提问,口吻却很笃定。

    云遥这回没结巴否认,缓缓点头。

    云霓怜惜地握握她的手“遥妹,相信霓姐,神兽大人他对你并非如你所言的‘没有关系’,他的动作,他的眼神都是一个处于爱恋中的男人。我是不清楚人与貔貅有何差别,就我双眼看见,便是一个拥有独特金发的‘人’,跟在我小妹身畔,生怕我小妹跑掉,生怕我小妹忘掉他在旁边。一块用膳时,你应该看看他那副嘴里吃的不是金块而是你的模样,反倒你还会不时替娘夹夹菜,陪爹抬杠,没有他目光胶着,没有他专心凝注你这个驽钝的小丫头,稍稍注意去看,你会明白霓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