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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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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厌君士。

    谤本不想跟他说话。

    明明是她有话要问他,是他应该跟她说明,是他亏负她许多交代。结果她老远跑来,两人先是没日没夜地纵欲欢爱,再突然收到他失业了的大炸弹,然后饱受他一连串的质询攻击,好像是她欠了他什么。

    她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强词夺理的恶劣行径。

    她一不高兴,就会不说话。

    除非他道歉。

    他才不会道歉。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也不认为有什么事值得他道歉的,全是她一个人在闹别扭,莫名其妙地害他跟着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她特地飞来纽约找他,他很高兴。

    这几天,他们一面互相意气用事,一面甜蜜相伴。原本要厘清的事都被刻意忽略,不想浪费两人难得相处的分分秒秒。直到分别前的最后一刻,才勉强回到现实。

    “为什么只能待五天?”

    “因为是我表弟表妹他们帮我,说要带我去东京玩、散散心,才顺利地掩护我转往纽约来找你。我得回台北跟他们碰头了,不然会穿帮。”

    “穿帮又怎样?”

    她不语,尴尬地在他悠哉而灼烈的瞪视下,穿上内裤及胸罩,双手却出奇地笨拙,竟一直扣不好后背的钩子。

    奇怪,怎么会这样?

    她这一脱下检查,才发现胸罩的背钩遭到不明人士的破坏,被扯掉了扣环,气得她满脸涨红。

    “你这是干什么?!”真是太幼稚了!

    “坏了就算了,可以不用穿啊。”他惬意而好心地过来,替她套上细致的针织套头毛衣,穿上秀丽及膝的雪纺裙。“这是我看过最美的胸部曲线,何必用胸罩掩护?”

    好低级!

    她超不齿他这种色狼行径,却又无法抗拒他虔诚膜拜她胴体的奇异感受,只能任由他屈身捧抚浑圆丰硕的豪乳,在细软毛衣底下绷挺了乳头,遭他戏弄。

    “你穿着衣服时,比不穿衣服还要性感,给人太强烈的想象空间。”

    “你还需要想象吗?”

    他皱眉痞笑。“是不太需要,但我有其他更强烈的需要。”

    “可是我真的得走了。”本以为只是来谈分手,机票却一延再延,已到底限。

    “要走得先过我这一关。”

    “别闹了。”他怎么还玩不够?

    他就是一副无赖相,躺回大沙发上,双臂安然枕在脑后,一丝不挂地袒裎他全然硬挺的欲望,得意得要命。

    苞他说再多都没用,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

    当她扭扭捏捏地上前,没有褪下的雪纺裙,掩住了她全然分张的难堪,看不见她一直都不怎么欣赏的丑态,格外放心,感觉也变得分外敏锐,迅速激切起来。

    他好整以暇地将她的针织衫拉到那对丰乳之上,以便他畅快驰骋时可以酣然饱览她妖娆的耸动。

    他太清楚该如何勾引她了,步步诱惑她跳到他特地为她挖的甜蜜陷阱。

    欲焰烧得太快,快到她措手不及,追不上他的速度,自己又闷烧难耐。两只小手撑在他的腹肌上,都哆嗦地蜷成了小拳头,艰困地娇喘。

    他急遽地加重冲击,展现他自豪的能耐,观赏她为他痴狂的艳媚。

    只不过,他太自满于他的优势,疏忽了自己早已被她的热情牵制,引发出更干渴的急躁烈火,得不到舒缓。他烦躁地翻身而起,一举反将她压在身下,沉重地疯狂进击,筋肉绷挺,咬牙切齿。

    忽地,他才明白不是他在压迫欺负她,是她让他难以撤退。

    是她在占上风,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纤纤手臂紧紧环抱他的颈项,害怕溺毙似地急切攀住他的强壮。他吻她,像要吮尽她的存在,吞没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吻痛了她的唇,让她不自觉地更加拖深了在她之中的男性,反而害自己更难喘息。

    他忿怒咆哮,气恼地凶猛侵略。看似威武,实则一败涂地,不能承受分离。

    狂风暴雨过后,是难分难舍的缠绵。

    他真的像个大男孩,很黏她,黏得让她没辙,也让她愈来愈迷惘,自己真是特地来跟他谈分手的吗?

    他对她的伤害呢?怎么这么轻易就呼咙过去?她的眼泪与痛苦怎会这么廉价?

    娇小身躯环拥着俯卧的庞大魁伟,知道他累了,知道他在撒赖,知道他在拖延。她只能疼惜地贴颊在他头顶,茫然抚慰。

    她好爱他,怎么办?

    “你走吧。”

    癌卧在她怀中的壮汉瘠痖咕哝,却丝毫没有放手或起身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她又没头没脑地戚伤起来,仿佛遭他遗弃。

    他没力地一叹,起身瞪她。不让她走,她就左右为难得半死;让她走,她却又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真是他怎会栽在这种女人手里?

    “等我把这间住处处理掉,我就会飞回台北跟你碰面。”

    美眸呆眨,忘了原先快落下的泪花。“你不住这里了?”

    “没有必要。”他坦然自在地定到冰箱拿啤酒,赤条条得仿佛野人。“我自己的工作布局需要调整。可能以后在上海的时间会比在台北还多,你ok吗?”

    “我想在美国读哲学。”

    一阵懊恼呻吟,大男孩又开始闹脾气。

    “我并不想走杜威那套实用主义的哲学路线。我之所以选择美国来读这个领域,是至少还有几间保守着当时创办大学的理念。”她急切说明。“我不是要换个学位或念一些很虚浮的流行理论,我想回到根源去探索!”

    “那你迟早会去念神学。”拜托,饶了他吧。

    “我没有啊。”

    “哈佛大学当年是哈佛牧师办的,属于教会管理。长春藤联盟的名校多是十七世纪清教徒创立,就是为了培育牧者而非制造学者,是后来各个变质了才形成你今天看到的世俗化面貌。你说你想追本溯源,结果你只会发现从中世纪以来的一贯精神,是没有神学就不得称为大学。”

    “我只是想在一所合适的学校去找寻”

    “现在的大学早被多元主义、相对主义、后现代主义扭曲,搞不清自己最原本的立场。你用一个已经被扭曲的立场来追本溯源,结果只会跟着他们团团转,找不到出路。”

    她急着想澄清,却辩不过他,气得结巴。

    “你你干嘛要这样泼我冷水?”

    “我没有泼你冷水,而是你自己根本没有想清楚。如果你想得够清楚了,很容易就可以说服我,我当然也会尊重你的决定。但你没有,你空有理想,却没有实践的理性过程。不必等到口试,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刷下来。”

    “为什么你都不支持我?”像宇丞那样。

    “问题在于,你凭什么要我支持你?”凭据在哪?拿出来看看呀。“我也可以给你涸普洞的口头鼓励,反正又不花本钱,还可以哄你开心。然后呢?等你盲目地一头栽进去、摔了一大跤,再来假惺惺地安慰你、帮你打气?”

    “可是,你也不必这么”一肚子恼火,憋得她比手画脚。

    “真正关心你的,才会跟你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实话。至于那些不痛不痒的鼓励,只是在顺着你的猫毛安抚你,最后把你降格为宠物,一天到晚要人疼。”

    “我才不是那种人!”

    “你就是!”他抓着啤酒罐的右手伸出食指,锐利指控。“我在米兰一跟你交手,就确定你是这种人。”

    回应他的,是她不欢而散的背影。

    再也不想跟他讲话!

    他们之间依然无法沟通。她对他的反感,也一如在米兰时的那样。是他要问她的,而她答了,却像给了他趁机修理她一顿的机会。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谈。

    她搞不懂,他们这样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她从来没有被人搞得这么心烦意乱过。前一刻还浓情蜜意的,下一刻却气到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可是过没几秒钟,又有点想念他,不知他现在在干嘛。

    还是别打电话过去得好。她挂念归挂念,气还没消。

    长程飞行,她一人在机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真是的,她之前为什么不先问清楚,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台北跟她碰面?应该先问清楚再跟他翻脸的,现在她既拉不下睑来问他,又放不下心,结果饱受折腾的又是她自己。

    与他相距万呎之遥以后,她才能好好地冷静思索他的话语。

    她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一天到晚要人疼的小猫咪,但他说得没错,她预期的进修规画,理想大过理性,自己并没有做足事前功课。对于求学,她太过浪漫,多是一相情愿的幻想。最后很可能以挫折收场,对自己的前景更加迷惘。

    他的话,句句刺耳,字字中肯。

    她为什么这么别扭,不肯虚心接纳他的意见?想着想着,水光盈眶。她悄悄拉上薄毯,面向窗口假装入睡。在夜行的高空,沉默流泪。

    她以为他多少会赞许她一些,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结果,被他削得灰头土脸的不说,自己暗暗渴望得到他肯定的虚荣心态,更让她深感狼狈。

    她何必在乎那个混帐怎么看她?但她就是在乎,椎心刺骨地在乎。

    每次他痴迷地赞叹她的胴体,她就好开心、好满足。但她的野心愈来愈大,她希望他能欣赏到她更多方面的优点,想让他钦佩

    他还在生气吗?

    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一个,却满心挂虑着他会不会还在生她的气。又或者,他根本不当回事地继续打他的电脑、睡他的大头觉?

    他还要多久才会回台北?不然,她再找个机会飞去纽约好了

    情思纠葛得她难以入眠。

    漫长的飞行过后,她失落地呆坐机场,等候表弟妹们返台的班机,大伙一起回家。她三不五时就狂发简讯给君士,打发时间,其中咕哝抱怨一堆,一点都不像她在机上时的满心懊恼。发泄完了,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空洞发怔。

    直等到深夜,她才警觉到不对劲。

    表妹他们人呢?他们原先预定搭乘的班机已经抵达台北一个多小时,入境再怎么耽搁,旅客又不多,不该拖延那么久。海关那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两个小时过后,她确定他们出事了。

    查询航空公司,竟发现他们并没有搭上这班班机。那他们人呢?

    她慌乱地拨打手机,联络不上他们;打给顺十八,也找不到人。怎么会这样?打回阿姨家,只有印佣回应,家里没人;去日本玩的还没回来,没去日本玩的也没回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人呢?!

    她吓到冷汗涔涔,双手急颤,快快打电话求援。对方才喂了一声,她就全然崩溃,放声大哭。

    鞍日的一行人,下落不明。

    原本,她也在内。

    君士接到她的电话,一听到这趟东京之旅与顺十八有关,他马上命令她不可报警,先打给阿姨探消息,他会马上飞往台北,再作处理。果然不出他所料,出差中的阿姨没事似地跟迪琪哈啦,那票天兵天将在日本玩疯了,昨天才通知家里说他们会延两天回来。

    但迪琪这一来电探查,形同自露马脚:她并没有与表弟表妹们同行。

    他们的问题不大,但她的麻烦可大了。

    “你没跟他们去日本,那你去了哪里?”

    “你们不在的这几天,八卦媒体披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报导,你爸火死了。”

    “你跟宇丞真的出问题了吗?”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把你讲得那么难听?”

    “迪琪,出入要小心,有人摆明了就是在盯你。”

    怎么可能?她这种小角色,怎会有狗仔专程盯梢?或者,有人刻意提供些什么资料?她该怎么办?现在要往哪里去?

    直到君士风尘仆仆地抵台,才在机场敖近的饭店领回这饱受惊吓、惶惶枯等的小人儿,紧紧地一路拥着,带她到自己的个人工作室避难。

    她不敢一个人看八卦媒体是怎么写她的,一定要他陪着。这一看才赫然发现,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但君士气炸了。

    杂志骤然被重重砸到地上,吓了她一大跳,整本杂志几乎摔散。

    劈腿千金董家二少的未婚妻,奔放行径,小家碧玉难以匹敌。

    很奇怪地,君士的大发脾气反倒使她分外平静,可以淡然看待这些腥膻报导。媒体的力量真可怕,几张照片,看图掰故事,就替她捏造出比事实更精采的人生。

    她像是常常出入派对的社交名媛,挥霍奢华,长袖善舞,感情生活丰富。除了董二少拜倒在她魅力下,另外有其他异性密友。顺十八接送她的照片,她从君士家中和他一同离去的照片,她和宇丞在宴会场所被拍到的耳语画面,林林总总,组合出一个连她都下认识的自己。

    “这八成是那个姓顺的在搞鬼。”

    她难得见他气成这样,故作冷静却快咬碎牙根。

    “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那家伙,要不是你被掌握在他的控制之下,我早直接出手。”什么都不必顾忌,也没有交涉的必要。

    “君士,他是帮助我们的人。”

    “但他的每一项帮助都有条件。”每一份好意的背后,处处心机。“如果你不照他开的条件来,他绝对会追讨帮助你的代价。”

    “他没有像你说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失业?”是哪个有力人士向高层闲话家常造成的?“不然你以为你表弟表妹们为什么会被诱骗到日本?”

    她大愕,惊瞪他的切齿谴责。这些事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会扯在一起?

    “他的人脉和手腕远超出你的想象。”连他都过分低估了那家伙,被砸了饭碗。“他会把丑事干得很漂亮,但本质上仍然是件丑事。”

    正如他现在挟持着表妹他们的下落,家人却毫无所觉地以为只是出游。

    这份震撼,让她无法冷静思考,也无暇理会手机的干扰。

    “那我表妹他们,现在安全吗?”

    “我不懂你家的弟弟妹妹们。”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随便放人到家里去?为什么随随便便就听信别人?为什么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他们只是戒心没有那么重。”不是笨蛋。“他们从小就在教会里长大,很习惯开放自己的心和自己的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或需要防备的。”

    难道做人真诚,还要受到处罚?乐意接纳别人的,却这么不被他接纳?

    “但这是常识。”略具智商的人都会明白的事。

    “他们就是有常识,所以知道顺十八是宇丞的好朋友、所以待顺十八就像待宇丞一样。”

    “你由哪一点判断姓顺的跟董宇丞是好朋友?”

    他冷冷一句,就刺中她的盲点。

    “宇丞他重要的事向来都是交给顺十八处理”但那确实不足以证实他们之间有很好的交情。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主仆,而且顺十八还以此自嘲过。

    至于那份自嘲申明显的不满和负面情绪

    她突然蜷着右手抵在唇前,努力压抑住颤抖,却压不下双眼的一片模糊。

    表弟表妹们还好吗?现在平安吗?

    她怎会这么粗心大意?如果她警觉一点、提防一点,表妹他们就不会出事。他们一片热忱地帮她,她却让他们陷入危险。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他们在机场,开开心心跟她挥手,分道扬镳的景象,清晰可见,欢声可闻。

    姐,你放心去找姐夫吧。我们会替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