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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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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荷提心吊胆的进了宫,隔了将近一个月,却连皇上的一面都没见到。

    虽说宫中规矩多,教养嬷嬷又严厉,雪荷却觉得比以往在仙家居的生活好得多了。

    她的娘亲年轻时被称为赵州第一名花,选花魁时却铩羽而归,让姐妹们好生嘲笑。因此一生下雪荷,她就立志要将女儿培养成花魁女。

    罢满月就将她送到乡下教书先生家里,直到八岁才接回来。只是,教她娘亲失望的是,她相貌只称得上中上,连才情也平平,对于读书识字虽然用功,但是诗词歌赋说什么都没天分。

    绝望之余,已开了仙家居当起老鸨的娘亲,对她更是严厉管教,硬是逼迫个性羞怯内向的她开门接客。所幸她对琴艺尚有独到之处,她娘亲才稍微有些笑容。

    而那年她才十一岁。

    娘亲虽然让她开门接客,却不许她卖身,这倒不是因为对女儿的疼爱,乃是另有所图。

    在烟花地打滚了几十年,她娘亲坚持“没有红不了的姑娘,只有没能力的嬷嬷”她这女儿相貌或者不够令人惊艳,但是先天那股含羞带怯却惹人怜爱。可若是一迳当个闷葫芦,这姑娘也算毁了。所以她硬用鞭子教得雪荷应对得宜,虽是违了她本性,眉宇挂著轻愁,却反倒让看惯了娇花艳朵的寻芳客痴迷不已。

    一把娇软的甜嗓,一手动人的琴音,合宜却略显忧愁的姿态,雪荷被塑造成如天仙一般纤尘不染,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美誉,却不知道是挨了多少鞭子、饿过多少顿餐饭才习来的。

    雪荷从来不觉得快乐。原本因为战乱,她和娘亲逃难到江南,以为能够过过正常的生活,粗茶淡饭也甘心。哪知道娘亲换个地方依然高张艳帜,继续过这种生张熟魏的日子。

    如今进得宫来,虽然教养嬷嬷和秀女们都瞧不起她,往往依不足规矩就得挨板子。不过比起娘亲的鞭笞,那轻轻几板根本不算什么,最少她三餐吃得饱,没人敢饿著她。甚至她捡了只小猫进宫,教养嬷嬷也只是骂她一顿,仍然让她留下猫儿。

    真的比以前快乐多了,真的。

    怀抱著喂完米粥、正打呼噜的小猫,抬头望着悠悠白云,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

    “妙妙,”她呼唤著小猫“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琴音,不再带著忧愁。

    。。

    虽然弹琴是这样悦耳,教养嬷嬷却嫌恶的瞪著自得其乐的雪荷。

    教养嬷嬷是钱家的女儿,世代都是豪门。即使钱家因为扶持兴帝而失势,她到底当了一辈子女官,又是前任太子的奶娘,终归没让政治浪潮给击垮。

    三宫与她无缘,她咬牙接受,总想皇上不可能只纳这三宫就算了,哪天让她跟到好主子,钱家因此飞黄腾达也末可知。

    哪知道盼来盼去,居然盼到这么个烟花女。若说皇上宠爱,倒也罢了,偏偏进宫月余,皇上连来门口转转都没有,像是根本忘了这个更衣。

    原本嘛,皇上何等尊贵,当初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怜悯,才会纳这更衣入宫,却累得她陪著被打入冷宫。

    她可是历经三朝的女官呢,晚年居然得拉下老脸服侍个妓女,不知道被多少同僚讥笑!

    心头火怎么也浇不熄,只有在看到那妓女出点小差错,拿起板子教训她时,气才消些。

    但是,看她不哭也不求饶,总是有点不痛快。

    钱嬷嬷的怒气,随著日子过去一天天加深

    。。

    雪荷入宫时,刚好逢雪融必发的遂紫江水患,东霖璿足足忙了一个月,衣不解带,几乎以御书房为家,三宫几次催人来“关心”总让他发顿脾气,高挂“闲杂人等入内即斩”的金牌,还斩了个自恃身分高、擅闯御书房的太监总管,这才安静了下来。

    等水患平息,布置好赈灾开仓,他这才缓了口气。可一旦闲下来,他反而不知道该去哪里。

    照理说,一个半月没到三宫临幸,他是该去转转。但是,一见三宫他就心烦,不是要赏赐,就是帮父兄要官爵,要不就哭诉哪宫轻蔑自己。

    琐琐碎碎的小事,烦都烦死了!平时倒还能敷衍,但累足了一个多月,他现在可没那个耐性。万一一时烦下过,冲动地下令斩了哪个妃子,那就后悔莫及了。

    想回寝宫,怕三宫又遣人来关切,真格烦透了!

    在御书房内来回徘徊,他突然想起雪荷,心里暗暗叫了声糟糕。怎么将她一搁就是月余?后宫最是势利冷淡,封她更衣已属卑微,加上他这个皇上连探视都没有,现下她不知道被折磨得多么憔悴!

    心念一动,他大步往外走去。

    十九原本正打著瞌睡,见他霍然步向门口,惊得差点绊倒烛台。

    东霖璿不禁有些好笑,这忠心的侍卫这个月也累惨了。“十九,别跟著朕了。你回房好好睡去,也叫兄弟们都回去,朕自有内侍服侍。”

    “皇上,都起更了,您上哪儿去?”十九揉了揉眼睛。

    “找女人。”对他眨眨眼“莫非你还要跟来助威不成?”

    这话闹得十九面河邡赤。这个双重性格的主子,老让他啼笑皆非。

    “罢了,您跟婶子老爱玩我。”他嘀咕著,乖乖地告退了。

    东霖璿出了御书房,侍立门外的太监总管慌得马上迎上前“皇上今天上哪儿安歇?”

    “就荷更衣的滴翠轩吧。”他上了皇辇吩咐道。

    太监总管愣了一下,小心谨慎的说:“皇上,松妃今早还来问讯”

    “她送了什么礼、允了你什么好处?”笑容虽和蔼,却教太监总管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主子最是面慈心狠,对他们这些内侍从来就不假辞色“皇上,微臣万万不敢”

    “朕料想也是。”他心平气和“摆驾滴翠轩吧。”不再多说一个字。

    到了滴翠轩,钱嬷嬷喜得像是天上落下一方金砖,竟不等更衣出迎,自己就先伏地跪安。

    东霖璿皱了皱眉头,就这么让钱嬷嬷跪著,问也不问,差点和慌忙跑出来的雪荷撞个正著。

    “啊皇上”紧张加上出错,她两手捏紧,几乎哭了出来。之前钱嬷嬷再三教诲的礼仪全抛到九霄云外,不知道又要挨多少板子了。

    “荷更衣!你太不知礼数!钱嬷嬷厉声一喝“平日我怎么教导你的?你—”

    “黄公公。”东霖璿打断她的话,淡然唤著太监总管“把教养嬷嬷押出去。”

    “皇上!”钱嬷嬷惊呆了。

    “押出去!跋她出滴翠轩!想她三朝女官,到底有些见识,朕才让她来服侍荷更衣的,如今朕倒只见她对著嫔妃大呼小叫,没半点尊重!”他扶起吓呆的雪荷,衣袖微撩起,他眼尖的看见一点红印,一捋衣袖,惊见她臂上斑斑痕痕都是挨板子的伤,不禁勃然大怒“这是怎么搞的!”声音严厉,把雪荷吓得都要哭了。

    她不敢缩手“是是奴家呃臣妾不守规矩”

    见她哭泣,他不知怎地心就软了。往昔若是嫔妃哭泣吵闹,他总是沉著脸就走,可见她脸上珍珠般的泪串,反而觉得有些心疼。“朕不是骂你。钱嬷嬷!这可是你打的?”

    “皇上,嫔妃皆有教养嬷嬷老身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她心知不妙,赶忙跪地痛哭求饶“荷更衣更衣娘娘,看在老身也是为了你好的份上,且求皇上饶我一回吧”

    “要你这辱主的嬷嬷做什么!”东霖璿冷笑“三宫皆有教养嬷嬷,朕怎不见谁敢动她们一根寒毛?谁不是苦口婆心劝说?谁又敢动板子?这荷更衣是朕亲封的,你今天敢辱王,谁不拿你当榜样!责公公,拖下去重责二十杖,要钱家领回他们的姑奶奶!”

    “皇上”

    雪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话,东霖璿却猛地一瞪“没你的事!”

    望见他那样凶狠的神情,雪荷眨著眼睛不敢掉泪,只是不断的颤抖。

    “皇上”

    钱嬷嬷还想喊冤,东霖璿已先一步开口怒责黄公公“还不拖出去!连你也想跟著挨板子?”

    黄公公哪还敢拖延,赶紧押人下去。

    一旁,服侍雪荷的秀女吓得跪了一地。

    “现在知道要跪了?”东霖璿冷笑“还有哪个辱主?”

    没人敢回答,秀女们只是不断地磕头。

    “更衣,你说,朕为你作主。”虽然心疼她含泪害怕的模样,但是此刻不立威,哪天他若不在,她又要受到怎生的折磨想到心里就刺痛。

    她虽然还在发抖,却勇敢的将头一昂“启禀皇上,秀女们对我都很好。”

    这熟悉的表情正是当年救他的表情。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更衣,你这心慈的性子会害惨了自己。朕若不时时关照著,你在这深宫怎么活下去?”

    他挥退秀女,搀著雪荷进了滴翠轩,抬头望去竟是一片凄凉。其他三宫居住的院落金碧辉煌,她这小小的滴翠轩却比守卫的休息处还不如。窄浅的屋舍,寒酸的布置,一摸她的被褥,居然薄之又薄。

    这春寒料峭,怎么捱的?

    “朕明明嘱咐过,对你的一切要特别注意照看的。”东霖璿有些心痛,扬声唤来了秀女“传朕谕令,将朕寝宫的紫貂褥和蚕丝被拿过来。”一掀桌上的茶壶,只见著乾枯的几根茶梗“进贡的罗汉茶呢?顺便连朕的九龙陶壶也拿过来吧”

    雪荷愣愣的看着他。这个威严的皇上,明明发落钱嬷嬷时一点也不留情,可如今却关心她被子暖不暖、喝了些什么

    等秀女退下,见她仍呆呆的站著,东霖璿倒了杯茶“喝吧。可想吃些什么?”

    “皇上,应该是臣妾为你为你”她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依足规矩,皇上是不是要打她了?

    见他伸出手,她偏著脸一咬牙,希望不会太痛

    东霖璿却温柔的掠掠她的发丝。“这儿就我们两个,你也不用什么臣妾不臣妾的,说不惯,不用这么勉强。”拉她坐下,强把茶杯塞在她手里。

    心惊胆战的喝了口茶,望见皇上眼底那股怜惜,思前想后,她竟不由自主哇的哭出来。

    刚刚吓傻了,没时间反应。现在仔细想想,这个凶脸皇上到底是为了自己发脾气。长这么大,谁管她暖不暖、吃喝些什么?就只有这个让她怕得要死的男人会为了她手上几道不要紧的伤发怒。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泪好流,平日她是哭不得的在客倌面前哭,可是要挨娘亲的鞭子。

    “客倌花钱买乐子,你给我嚎什么丧?”娘亲总是边打边骂。她怕了打,渐渐的也学会了把眼泪往肚里吞。

    东霖璿看她哭得伤心,心怜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轻轻的想将她揽在怀里,却见她惊惶的一缩,眼睛闭得紧紧的。

    进宫前都得验身,她仍是处子之身的事实曾让东霖璿小小的吃了一惊,却没想到她对男人畏惧若此。

    他改而轻轻拉住她的手“不要担心,不要怕我不会勉强你的。”

    雪荷迷惑的看着他,有些糊涂了。她不是皇上的妻子吗?说得白些,她不过是个小妾,皇上要她的身子乃天经地义,为什么他会说不勉强?若不是娘亲盯得紧,她早被寻芳客“勉强”了。

    饼往被寻芳客轻薄时,她还来不及哭,便让娘亲痛打一顿,骂她不懂得应对。

    但是现在,她该怎么应对呢?

    东霖璿见她满脸疑惑,不禁被她逗笑,抚了抚她的脸“听说你的琴弹得极好。”

    “皇上要听吗?”傻呼呼的问,她人都已经在琴前坐下了。

    “嗯,弹些曲儿来听吧。”东霖璿闭上眼睛。

    清亮的琴音缓缓流泻,像是滚了一地的珍珠。想她年纪轻轻就流落风尘,最后连终身大事都让生母像是卖奴隶般叫价,可弹奏出的琴音却没有悲伤,反而有种优游的自在。

    她的琴音多么乾净,像是最纯粹的琉璃,像是最通透的水晶这个羞怯又勇敢的少女呵一曲终了,她嘴角噙笑,一脸的平和,在月光下宛如谪仙,令他心里翻搅的騒动平静下来。

    这一夜,东霖璿将她裹在锦被里抱著,她脸蛋发烫,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还怕著我。”东霖璿揽著她“原本我想为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但是赵王爷不会放过你。你在深宫,一切都要多忍耐。你相信我吗?”

    雪荷瞅了他半晌“我相信的。”

    “那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哄著她像是在哄小孩“睡吧。这个月我都没得好睡遂紫江闹水患”东霖璿打了个呵欠,待在她身边,居然觉得放松,睡意渐渐袭上。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搂著柔软的娇躯,他的呼吸渐渐平顺,一会儿便睡熟了。

    雪荷睁著眼,看着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她怯怯的伸出手,摸摸他原本线条严肃的脸庞,此刻柔顺下来,居然是这样俊美。

    一直以为男人不是带著酒臭,就是带著思心的薰香,可皇上身上两者皆无,只有淡淡的檀木味道。为什么有这味道呢?想着,她也打了个呵欠。

    是了,她想起来了。偶尔钱嬷嬷心情好时,曾告诉过她,皇上每天都得敬天祈祷。敢情是由那儿染来的檀木香。

    若是他的话,一定是虔诚的祈祷上苍风调雨顺,而不是虚应故事吧?她嫁了个好皇上。

    朦朦胧胧中,她隐隐的感到骄傲。

    。。

    醒来时,雪荷发现自己竟挣出锦被,紧紧的抱著皇上,她羞得脸都红了。

    一抬头,看见皇上正含笑的看着自己,更让那片羞红延烧到小小的耳朵。

    “我我奴家不是,臣妾”

    “就咱们俩,不必来这套。”他懒懒的半起身,恶作剧的扑在她身上,吓得她叫出来。

    呵她可真香。“你用薰香?”

    “我我没用。”她窘迫地不知道脸该朝哪里,只好僵著颈子看向屋顶横梁。

    是了。这种乾净的味道不是俗气的薰香。“我懂了,这是荷花的香气。你不就是雪荷吗?”

    好不容易退烧的脸又变得嫣红“皇皇上我是人,不是花。”语气可怜兮兮的。

    “你真害羞。”东霖璿点点她的鼻子。

    咽了口口水,她小小的脸勇敢的抬起来“我会改。”

    “不,不要改。”看见她大眼里明显的疑惑,东霖璿发噱的吻了她的唇。这傻女孩真的在青楼打滚过吗?连子邬都不知道要张。

    吻了好一会儿,雪荷突然身子一软,他连忙松开她,只见她大口大口的喘息。

    “等等,”东霖璿忍著笑“你不会一直憋著气吧?”

    “你这样人家不知道要怎么”她细若蚊鸣的抗议,惹得东霖璿纵声大笑。

    多久没这么笑过了?他一愣,又觉得有点悲哀。抚著她柔软的头发,不得不承认,迎她入宫是对的。她是多么的惹人怜爱呵。

    “喜欢吗?”轻轻的,指腹在她嫩滑的颊上游移。“这个吻?”

    “呃”她的声音更小了“不知道。”

    “讨厌?”

    “不会!”这次很激动、很大声。

    东霖璿微笑地在她颊上又亲了一下。“你真的很可爱。”

    望着雪白的被褥沉思了会儿,他拿起雪荷搁在梳妆台上的珠钗,迅捷的在手掌上一划。

    雪荷惊呼出声“皇上,你为什么”握著他流血的手,眼中泪水滚啊宾的。“你你你你为什么嘛?很痛欸”

    “嘘”东霖璿把食指放在唇间,要她噤声。“我在滴翠轩过夜,你床上若没染点血迹,是会被瞧不起的。”

    血迹?她这才想起娘亲教过她有关处子之血一事,不禁红了脸,也红了眼。“但是你怎么”握著他受伤的手哭了起来。

    唉,哭成这样,还能拿丝帕帮他裹手,真是不简单。

    “你根本不是荷花,你是泪娃娃。”东霖璿好笑的点点她鼻子“受伤的是我欸。”

    “哪哪株荷花上没有露珠滚来滚去的?”她娇娇的嗓子都哭哑了“你的手你的手人家人家”

    若是那三宫妃子,大概又要说什么“臣妾罪该万死”、“皇上保重龙体”长篇大论的,直比祭文。说不得要乾嚎两声,点些口水当眼泪,哪像这傻丫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没命的哭。

    只是,这么口拙的一声声“人家”却医好了他的手痛,暖洋洋的熨贴着他的心。

    。。

    棒了几日,皇上没有再来。

    雪荷虽然有些失望,但仍乖巧的等著。

    不过,皇上人虽没有来,赏赐倒是天天送到珠翠花钿、胭脂水粉、华服貂裘,小小的滴翠轩全让一些漂亮的香炉、精致昂贵的骨董花瓶、锦帐玉缎等各色摆饰填得满满的。

    她怯怯的问送这些东西来的李公公“皇上要我把这些东西全摆上?”

    “当然不是。”李公公有些啼笑皆非。这小小的滴翠轩,已经摆得没地方搁茶碗了。“皇上有令,更衣娘娘拣喜欢的摆著,其他的让秀女收起来,想到时再摆上就是。更衣娘娘,这位是替代钱嬷嬷的李尚仪,来教导您宫中礼仪的。”望见她畏缩了下,李公公不禁心生怜惜。“更衣娘娘,放心吧。皇上有旨,不准动板子。”

    这般娇怯的小姑娘,让向来谨言慎行的李公公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更衣娘娘,且宽心吧。好生听李尚仪的话,多知道些规矩总不会错,这宫里”惊觉自己多嘴,顿时打住“总之一切小心便是。”

    李公公告退,留下李尚仪与她对望。

    爆中自有制度,秀女都得服这些女官管。东霖璿即位后,以国力未复,严禁奢靡为由,大裁后宫规模,只留尚仪、尚度、尚宫三局。尚仪局主管后宫礼仪祭祀,尚度局主管后宫经济物资,尚宫局主管各宫秀女人力调派,各有所司。

    若论官衔,三宫嫔圮之下设美人、才人,最末等是更衣。而三局的主管等同三宫嫔妃官阶,尚仪、尚度、尚宫晋见三宫不用跪拜,可平身讲话。

    李尚仪望着这个娇弱的小姑娘,对皇上的亲自嘱咐有些摸不著头脑。

    论礼,她与三宫平起平坐,官阶还高这个小小的更衣两阶。论谕令,皇上令她来服侍、教导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更衣,倒教她不知道该怎么行礼才好。

    嗳,若是她恃宠而骄,这工作将是天大的麻烦

    正思忖著,没想到雪荷竟盈盈的对自己拜了拜。

    “问尚仪好。”

    李尚仪松了口气,优雅地回了礼“哪儿的话。皇上要我来伺候更衣娘娘,尚仪该先问礼才是。”

    “不不,”雪荷忙著摇手“你是皇上派来教妾身礼仪的师傅不是?我该先执弟子礼的。”

    好个花魁女!李尚仪在心里喝了声采。知所进对,谦卑有礼,不像三宫初进宫时就忙著摆架子,不理不睬的态度,简直把她气坏了。当初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让三宫驯服知礼,若不是皇上帮忙,这后宫早乱成一团。

    幸好这荷更衣看起来愿服礼数,省了她许多力气。

    “更衣娘娘,宫里诸多规矩,钱嬷嬷可跟你讲解过女官箴了?”她和善的探问。

    雪荷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李尚仪讶然,转向一旁的秀女“将更衣娘娘的女官箴拿过来。”

    秀女们尴尬的互相望了望,声音很小的回答“更衣娘娘没有女官箴。”

    这么重要的女官箴居然没有!钱嬷嬷在做些什么!“钱嬷嬷是怎么教导更衣娘娘礼仪的?”

    秀女们一声也不敢吭。

    哼,早就听闻钱嬷嬷趋炎附势,没想到竟这般欺生!李尚仪好不容易平了气,才道:“到尚仪局去取本女官箴来。”

    叹了口气,她望向雪荷“更衣娘娘,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可是会遭人非议的,若是让女御史参上一本,可是吃不消的。每日午后我来教您一个时辰的女官箴,其他时候”她头了顿“就待在滴翠轩这儿吧。你若想出门,便差人到尚仪局找我,由我带你出门。”

    虽然不怎么亲热,雪荷也知道这位李尚仪是个好人。

    见她要走,雪荷慌忙送她到滴翠轩外,忍不住轻唤“尚仪!”眼中泪珠已经打著转儿。

    李尚仪回头看她。这冷淡无情的宫中,居然有人这般多情,不知道是因为她才进宫不久,还是心肠犹软。

    唉,这般旁徨如无依小鸟,反教人心酸?钌幸侨嵘溃骸案履锬锴氚残模魅瘴一嵩倮础堇锫亩际嵌鳎堑萌眯闩且谎羌橇耍鹣不兜牟贾闷鹄矗渌阋灰皇胀祝噬先衾戳耍膊庞懈龅胤阶!彼种龈佬闩氨鹌壑髯映趵凑y健19嫒硇拇龋惆档乩锔愎怼邢傅闶彰垦鳎倭艘谎冶阃忝撬悖 ?br>

    秀女们害怕的点头称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铁面李尚仪,可和怯弱的更衣娘娘大不相同。

    “更衣娘娘,回屋里去吧。”她温柔的说“这天冷,别净吹著冷风。”

    雪荷点头,却还是泪眼汪汪的看着她走远了,这才进了滴翠轩。

    说实在的,她还是有点怕这些秀女,虽然她们的态度不同于之前的轻蔑,可自己还是不怎么敢使唤她们。但是,李尚仪才来了一会儿,秀女们居然恭敬的问她该怎么收拾屋里。

    “先先把物品登记起来?”她试探的说,马上就有人把墨磨好,快快的登记整理。

    沉默了—会儿,李尚仪的话在她心里响起

    “皇上若来了,也才有个地方坐”

    是啊,她是这屋子的女主人,怎么可以怕这个怕那个的?皇上是这样万般地为自己设想,若连给皇上坐的地方都没有,她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把那幅水墨花草锦帐挂起来。”她紧握一下自己的手“那幅墨绿桌巾换下,不,不是那块,是绣荷花的那块”

    等布置好了,他他一定也会高兴的吧?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她淡淡的笑着,洋溢著浅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