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夜合花 下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樊香实心里是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成亲?

    鲍子突如其来送出这么一招,她从未想到那上头去,一时间根本招架不住。

    哪能这样嘛

    那一日过后,她见到陆芳远时原有些不自在,直到发现他仍然一脸沉静,待她如常,且未曾再提两人婚嫁的要求,她才松了心。

    松心,什么都不多想,她用了这一季剩余的春日以及接下来的整个夏季,在陆芳远的紧盯下努力养身。

    其实在春末时分,她胸上的口子已结痂脱落,又因天天得跟着公子练气、被他抓去浸药浴,还动不动就得挨他的银针炙治,再加上吃得饱、睡得香,时序来到夏末秋初时,她元气已复,身上的肉又长回来,娃儿脸颊腴嫩得很,任谁瞧了都想捏个几把。

    捏得最凶的要数她家公子。

    他手劲不重,却既捏又揉的,好像她的圆脸有多好玩,随他搓圆揉扁,有时光是动手不尽兴,他还真张口啃她了什么“松涛居”大名鼎鼎的陆公子?私下邪得很,唔,如今这世道,公子都不公子了

    再有,他这人怎么这样?在春天时候提过那么一次,而且还是在她弱到已然瘫掉的状态下提的,那那、那要她嫁他,他当时问得那般突然,总要让姑娘家斟酌斟酌、矜持矜持、再考虑考虑啊!她没及时答覆他,后来几天也未再说到这件事,哪知他真就不再提了!

    如今春、夏两季都过完,湖里秋蟹正肥美,她原是放松了的心已从迷惑、不解、推敲、仍然不解,最后干脆就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他是要她怎样?

    难不成这一回要由她开口吗?欸哪能这样嘛

    中秋渐近,去年这团圆佳节她是在江北“捻花堂”度过的,今年回到北冥,恰是“寒玉铃兰”四年一度的花期。

    “松涛居”掌着峰顶药园的管事早早捎了消息下来,道峰顶突降大雪“寒玉铃兰”喜寒,怕要提早开花。

    这一次,樊香实心里可乐了,她家公子上峰顶等待花开,竟也将她拎了上去。

    又因不确定何时花开,也许要在峰顶待上七、八日,所以她备衣、备粮、备火种,殷勤得不得了,还没到动身之日,整张脸蛋已喜孜孜,笑得两眼弯弯。

    陆芳远见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不禁笑问:“峰顶上极寒,除万年雪以外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好乐?”

    她想也未想便答:“有公子。”

    此话一出,后果严重,当晚是没法睡了,斯文的人一旦折腾起来,那是比野蛮人还要狂上十倍

    北冥十六峰。主峰山巅。

    二人双骑抵达之时,峰顶上天色已暗,雪花如羽,夜风野大。

    巅峰之处有个足够容纳十人左右的天然石洞,以往陆芳远上来皆是在石洞内过夜,峰顶上极为难行,那石洞洞口恰开在长着“寒玉铃兰”的陡峭山壁上,他先拉着樊香实以轻身功夫跃进洞里,回头便要去取马背上驮负的粮食衣服等物,也得找地方将马匹安置好。

    “乖乖待着,别乱跑。”离开前,他揉捏她嫩颊一记,眯眼告诫。

    “跑哪儿呀?又没地方跑!”樊香实鼓起颊,见他还想探袖过来荼毒她的脸,她恶向胆边生,以下犯上扑过去也掐他的颊,而且左右都掐。

    陆芳远没料到她会反扑,长目不禁瞠张,然后眨眨,又眨了眨。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踮高脚尖,拉下他的脸,飞快啄吻他薄唇。

    “公子也不要乱跑,快去快回。我我先将洞里整理整理。”脸皮窜热,她撤了手正要转身,结果还是被男人抓回去重重吻了一通才罢休。

    陆芳远都出洞好半晌了,她仍腿软坐在地上,脸还是热呼呼啊热呼呼。拍拍热颊,她“嘿”地一声跃起,认真打量这洞里、洞外。

    洞外有道窄长的平台,往下便是万丈深崖“寒玉铃兰”便生长在平台边上。

    樊香实看过它采撷下来的花,倒里头一次见那奇花怯生生含苞待放的模样。

    真美。身含剧毒,却美丽绝伦,尤其背景是一片宝蓝穹苍和点点雪花,更觉孤高清丽。

    她赏了会儿花,回身进洞。

    靠近洞口的地方堆着不少干树枝,她想,八成是公子之前留下的,遂捡了一大把过来准备生火。

    她刚用打火石将树枝点燃,背后突然一凉——

    寒毛竖立,可怖的寒意瞬间贯穿全身!

    不知哪来的直觉要她不可轻举妄动。

    她悄悄握住一把已燃火的树枝,屏息,然后慢慢、慢慢地转身面向洞口。

    那是一头庞然大物。

    那头巨兽,灰中夹黑的杂色皮毛蓬松而略焦,它四足强而有力,尾巴放得低低的,然后缓慢地扫动。

    狼。

    以目力去测,这头灰狼至少有她两倍大,它的齿惊人尖锐,它的眼樊香实掌心生汗,整个背也已汗湿,她头一遭深深感觉到自己是一块香肉,狼的眼神这么告诉她。

    她能应付吗?呵,即便不能,也得硬着头皮对付了,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努力求活爹,帮我爹,保佑阿实啊她不能死,她要跟喜爱的男人在一起,陪他很久、很久

    灰狼扑来时,她将地上那火堆踢向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滚向一旁,持在手中的火一直走熄。

    她利落爬起,双眸沉着,一下子已抢到洞口边。

    然那头饿狼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她不及逃出洞,狼已从她身后再次扑来

    陆芳远全身血液几在瞬间结冻!

    他带着粮食衣物走回时,原是在雪峰上徐行,尚未抵达石洞就知有异风不对,气味不对!当下他东西全抛地上,提气窜回。

    只是当那头庞大巨物再次扑向樊香实时,他眼睁睁看着,却还差两个窜伏才能赶到她身边,他大喝,希望引来那头巨兽注意,足下不停,宽袖疾扬,一片小东西已以暗器手法疾射而去。

    他力道下足十分,那暗器穿透灰狼头部,但它原已跃在半空,前足锐爪尽出,扑腾过来的猛势仍把不及躲开的樊香实压倒,大张的狼嘴对准她颈部压倒。

    压倒。静止不动。狼不动,她亦无丝毫动静。

    “阿实!”

    跋到时,他快疯了。

    “阿实——阿实——”

    没有声音回应他。

    那狼身沉重,他一发狠,竟两下挥袖便把它扫开,比在扫断那片夜合树撒气时狠上好几倍,那头大狼生生让他扫出洞口,掉进万丈深谷中。

    他看到她。

    她半身的血,双眸瞠得大大的,眸中无神然,是有气息的!

    她胸脯鼓伏明显,正用力再用力地喘息,把凛冽空气用力吸进肺脏,再重重吐出浊气

    活着。她还活着!

    陆芳远低头看她血染的腰侧,双手不停在她身上摸索,试图找出伤口,急声问:“哪里受伤?哪里痛?阿实,告诉我,跟我说话!”

    听他骤然一吼,樊香实浑身一震,猛地回过神。

    “没没、没有”喉头堵塞,嗓音发颤,她转了转渐复神采的眸珠,扯住他不断在她身上搜寻伤到的手。“这些都不、不是我的血我没伤着”

    她微微举高握在手中的武器。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根精钢冶制出来的中空钢针。

    那根钢针在江北取饼她心头血后,就光明正大变成她的了。

    樊香实此时艰涩挤出话,道:“我没有乱跑,我、我很乖的,可是它突然就出现了我不知道它何时跃进洞里,但是但我有察觉到,只是洞口被它堵住,我没办法逃我、我必须诱开它,才能窜出去”

    她吞咽唾液,小脸发白,方才全靠求生意志强撑,如今危险一除,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第一次它扑过来,我、我有滚倒避开的但它动作好快好快,再扑过来时,我来不及躲来不及了,我、我转过身,拿钢针对准它,尽量放低身子它扑过来,钢针就直直刺进它心窝,不是我的血公子,不是我的血,我没事的你拿暗器打它了是不?那头狼跃在半空时,突然嗥叫了声,它摔下来,我、我就顺利刺中它了公子发暗器打它了是不?你、你你——啊!你流血了?!”

    她看到他鲜血直流的右手食指,指上的指甲已少掉一半,露出里头嫩红血肉。

    “你这是怎么了?”

    她急问,捧着他的手连忙坐起来,适才所受的惊吓瞬间仿佛都淡了,眸中只余他的伤指。

    他抿唇不语,两眼一瞬也不瞬,目中厉色犹在。

    樊香实细细搜寻他的眉宇神态,忽然间明白了,心中不禁一痛。

    “你干么扳断指甲当暗器打啊?!”

    他乖戾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我没带铜钱。”

    樊香实一愣。

    呃说得也是,来这是确实用不着带铜钱银两。

    “那、那你袖里那些药瓶、药罐、药匣呢?”

    “跟那些粮食衣物整理在同个包袱里,丢在雪地上了。”他嗓音平板。

    “嗄?!”她又是一愣,随即懂了。他肯定察觉有异,飞奔回来时哪还顾得上那些东西。“那总能随手捏个雪球当暗器打吧”

    他静了静,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想到。”

    以他脑子那么好使、绝顶聪明的人,却说“没想到”结果只会扳下自个儿指甲打狼她想了又想,哪还能不明白他?根本是见她命悬一线,心里慌急,才会“只想到”要那么做。

    胸房里淌满如蜜的感情,心疼,却是带柔软的疼痛。

    她从窄袖袖底摸出一小瓶金创药,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撒上药粉,边道:“还好我有备药,唔阿实跟着公子有样觉样了,什么东西都往袖底塞,除了钢针、金创药、打火石——”说到这里时,她取出一条巾子冲他一笑。“也有姑娘家的手巾,刚好帮公子包扎——哇啊啊!”她惊呼一声,因整个人被他蓦地扯进怀里,死命搂住。

    “你的手还没裹好——唔”话音突然微弱,觉得他的双袖把她勒得好紧,几是将她肺里的气全都挤出,似恨不得恨不得将她生生挤进自己血肉内。

    直到这时,她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的身躯明显颤抖,抖个不停,那样的恐惧从内心发出,如大潮兴起,奔腾至四肢百骸,终于按捺不住了,所以从肤孔喷涌出来,让他无力克制。

    他的下颚抵在她肩上,面庞埋在她柔软发丝里。

    樊香实清楚感觉到,他灼热气息一波一波从剧烈鼓动的胸膛中泄出,那不断交替的热气吹动她发丝、烘热她的耳,她甚至听到似有若无的暗哑低吼从他喉中滚出,仿佛极怕,仿佛突然间发现自己竟这么弱,竟抵挡不住惊惧的情绪,以往的强悍霎时间兵败如山倒,所以恼恨,又不得不承认。

    他这个“后怕”也太严重了些但,搅得她整颗心发软啊!像把她的心也拿去浸在“夜合荡”的温泉池里,那么暖,那样温柔有情。

    他骇然若此,似把她该怕的那一份也一并怕进去。

    樊香实悄悄一叹。

    没法子了,被他双袖箍住上臂,她只好勉强抬起两只前臂,摸啊摸的,慢慢抚上他的宽背,小手平贴在他背上,以她眼下所能做出的最大动作轻柔拍抚。

    “没事了,公子没事了你莫怕”

    她头皮微痛,因他揪住她的发,迫使她必须仰高脸蛋。

    他开始不分青红皂白攻击她,炽热的嘴从她耳畔一路滑向她的颊、她的唇,吻得既重又深,仿佛这么做才能确定她仍在身边,没有走远。

    樊香实任由他将吻蔓延到全身,他越是悍然侵略,她益发柔软迎合。

    此时此刻似乎不该如此毫无顾忌地交缠在一块儿,但也唯有这样的亲匿亲爱,才能缓解那股深沉的惧意。

    当他再次吻上她的唇时,她内心的火热完全被挑起,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背,感觉他急促的心跳与自己相互撞击

    他分开她的腿,她用力搂住他的颈项,他们深入彼此体内,渗进对方神魂里

    许久过去,男人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她感觉他神智渐稳,呼息吐纳渐渐缓长,但那一双有力的臂膀仍牢牢环住她。

    樊香实在他怀里挪中间,抬起绯嫩脸蛋。

    此时,那些起火的树枝早都燃尽,洞口却一片银亮,还缺一点点便十分圆满的秋且露出脸来,高悬穹苍之上,月辉奇清,照拂缠绵的男女。

    她藉着月光近近端详男人,小手抚上他的颊,指尖轻画他厉色已褪的眉眼。

    “没事了”

    “嗯。”深目微眯。

    “公子还怕吗?”喘息着,她低声问。

    “怕。”陆芳远老实回答,瞳中烁光。“八成这一生都要怕。”

    为她担惊受怕。

    她定定看他,似乎是看懂意思,嘴角抿出一抹笑来,脸再次埋在他怀里。

    然后,她听到她家公子在她耳边低幽叹道——

    “阿实,原来喜爱上一个人,爱她胜过性命,实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那声幽叹中夹杂着苦恼、大澈大悟、莫可奈何等等心绪,听起来可怜兮兮却又无比可爱,听得樊香实心里一阵笑,不禁侧过脸去亲他的唇。

    挲着他的唇瓣,她低柔道:“确实很糟糕啊可我就喜欢这样糟糕的事。”

    这一晚,峰顶石洞内柔情缱绻,而石洞外,奇花提前盛开。

    对于在峰顶遭狼只攻击一事,陆芳远事后与和叔各领一批人手,搜寻了很大范畴,就怕再度发生狼只集结成群、下山攻击谷村的意外。

    然经搜查后,目前看起来风平浪静得很,但该防范的仍需准备,至于有狼只在峰顶出没一事“松涛居”这边也已告知所有谷村村民,提醒众人小心。

    中秋过后两日,居落内好似还浸润在佳节暖氛里。

    这一天,常为“武林盟”之事上“松涛居”拜访的赵大叔再次来访。

    樊香实口中的这位“赵大叔”全名叫赵不非,是“武林盟”内部及对外的理事好手,家里在江北一带也是大财主,他武艺虽不甚突出,但性情开阔,所交之友遍及五湖四海,是个豪爽重义之人。

    赵不非这一日上“松涛居”倒不是为盟内之事,而是这些年常与居落内的众人往来,中秋佳节虽已过去,他还是赶着马车载来好几坛佳酿,说是要与“松涛居”的大伙儿好生聚聚,饮酒赏月。

    结果因为主子的默许,今儿个日阳才西下,酒香已浮满整座居落。

    这次没在议事厅前的小园里闹腾,因为主子与符伯、和叔还在厅里谈事,又因婆婆和大娘们见赵不非拎酒来访,干脆大展手脚,一口气置办出十来碗下酒菜,于是大伙儿就在灶房外的小院子摆起几张长条凳,再搁上长板充当桌子,摆着菜,满上酒,吃吃喝喝。

    “阿实,你说,今年都几岁了?”赵不非刚与祁老爹斗完酒,满面通红,虽还不到酸的地步,但爽朗性情更外显,见阿实与几个药僮窝在一起抢烤鸡吃,遂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樊香实也不是真贪嘴,而是与那群“药僮弟弟们”一块儿抢食很欢乐有趣,此时听赵不非这么问,她手里还捏着撕抢下来的一片鸡胸肉。

    将肉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她慢慢嚼着,温吞笑道:“赵叔叔,我二十有一,唔都快满二十二喽!”

    赵不非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瞧,好好一个大姑娘家,外头青年才俊那么多,偏要窝着不肯嫁!你十八岁时我就提过的,当时你若肯,‘武林盟’里新进的才俊和那些小有名气的少年英雄随你挑,有你赵叔叔看头顾尾,还不能把你早早嫁出‘松涛居’吗?”

    樊香实只是笑,低头继续啃鸡肉,两边颧骨却都晕红了。

    她但笑不语,倒是抢到鸡腿、正在一旁痛快啃食的小伍替她发话——

    “赵爷,您要想把阿实嫁出去咱们‘松涛居’,咱小伍送赵爷三个字。”

    “哪三个字?”赵不非挑眉。

    小伍咧开油亮亮的嘴,道:“不、可、能。”

    “嘿,不可能?那我还真得试试喽!”赵不非说这话时,在这小院子里大快朵颐的人除樊香实外,所有人的眼睛全盯着他,而所有盯着他的眼神全都在告诉他——不可能啊不可能。

    他较真了,拉着阿实不肯放,直接便问:“告诉赵叔叔,你希望自个儿心上人长什么模样?是要瘦高一点、还是要粗壮一些?要模样斯文的、还是豪迈粗犷的?你说你说,咱都能给你找来!”

    这是欸要她说什么好?

    鸡肉啃完了,没东西啃,樊香实只得努力吮指,吮得干干净净,却头疼得很。

    突然——

    “阿实不是已有心上人吗?”

    语调徐徐、语气淡定的男子嗓音从洞门那边传进灶房小院。

    众人循声抬眼,瞧见来人,有些已发出嘿嘿笑声。

    樊香实同样抬头去看,就见陆芳远一袭青蓝衫徐步踏来,身后还跟着符伯和和叔,应是谈完该议之事,便一道过来小院同欢。

    闻言,赵不非调头看她,炯炯深目挺吃惊地瞠张。“阿实有心上人了?!”

    此时分,全院子里的人又齐齐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等着。

    “唔应该是有吧。”她含蓄道,嫩颊烧红,一手挠着脸。

    赵不非浓眉挑高。“应该有?那就是有了!既有心上人,为什么不嫁?”

    她眼珠溜溜转,本想傻笑蒙混过去,哪知陆芳远却附和赵不非的话,问道——

    “是啊,既有心上人,阿实为何不嫁?”

    她怔住,隔着一小段距离瞪着他。

    他又在跟她求亲吗?

    第二回求亲。

    在大伙儿面前要她给出承诺,或者啊,也有点挟众人之势逼迫她的意味,要她不得不表态。

    但,她不恼,却是极为开心。

    她揉揉红得快发紫的霞颊,很抿唇,很镇定道:“倘是心上人跟我求亲了,我自然要嫁。”

    听得这话,大伙儿目光齐齐又刷向陆芳远,充满期盼。

    “我要娶你。阿实嫁我吗?”

    “松涛居”的主子果然没让所有景仰他、爱护他的人们失望。

    “好。”被求亲的姑娘允得痛快,水眸晶晶闪亮。

    陆芳远直到此时,绷紧的面庞才显出一丝软化,嘴角舒畅扬起。

    “过来。”他突然又端起主子的架势,全是被她惯出来的,因为她半点也不会拒拒,直直朝他奔去,握住他朝她探出的温暖大手。

    直到他们手牵着手走远了,小伍才把脸凑到犹自发愣的赵不非面前,呵呵笑。

    “赵爷,您瞧见了吧?就是这么回事。您要想把阿实嫁出咱们‘松涛居’,就那三个字——不、可、能。”耸肩嘿嘿笑。“毕竟肥水不落外人田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不非不得不点头。

    确实是这个理啊另一边,被自家公子牵着手、一路拉回“空山明月院”的樊香实,颊上红晕深浓,嘴角扬着,笑得有些傻气。

    走在她前头的陆芳远都已停下步伐,她却还直直撞上。

    陆芳远甫转身,就见她揉着小鼻头,水汪汪大眸很是无辜。

    “想什么?”他忍笑,拉下她的手,发现那小巧鼻头真撞红了,他非但没帮她揉,还故意捏了一把,而且捏完鼻头还不罢休,又去捏她腴嫩脸颊。

    他此时看她的眼神像馋得牙痒痒,几要垂涎,恨不得捧住她的脸猛啃。

    樊香实内心一叹,她也是近来才惊察到他这个怪癖,似是从她身子养好些,脸蛋长了肉,双颊变丰腴且蜜里透红他就啃上瘾了。

    她拉住他的袖,不让他继续荼毒,眨眨水眸笑咪咪道:“就想公子终于又跟我求亲了呢!”

    陆芳远目光闪亮。“哼哼哼,我当着众人面前求亲,你若不允,总有人让你非点这个头不可,光是婆婆和大娘们连环施力,我就不信你往后有好日子过。”

    “唔”她傻笑,在阔袖中摸到他的手,见那食指断甲已长出薄薄一层新膜,她小心翼翼碰着,在那已收口的伤处落了轻吻。

    每回她亲近他时,陆芳远能觉察出蜜般稠郁的感情从心中缓缓淌过,既陌生且熟悉,柔软温暖,有时却会带点酸涩痛楚,但那样的痛又非真痛,而是胸臆间涨满无法言喻的东西,绷到生疼。

    “阿实”

    “嗯?”

    他在她应着声、仰起脸蛋时吻住她。

    她温驯张口,与他相濡以沫,当他将她搂近时,她双臂也已抱住他的腰。

    半晌,他额抵着她的,缓缓调息,略沙哑道:“阿实,往后别跟‘武林盟’的人说话,不管老的、中的、青的、少的,都别理他们,听到没有?”

    樊香实脑袋瓜往后拉开一点点距离,瞪着他,见他神情轻松,眼仁儿烁着光,根本是有意闹她。

    “不听。”她大胆反抗。

    陆芳远挑眉,环在她腰上的双袖收紧。“不听?不是说公子说什么,你都听,公子要你做什么,你都做吗?”

    “有理就听,公子说得无理,就不听。”

    “真反上天了?有你这样的奴婢吗?”他露出森森白牙。

    樊香实鼓着双腮,眼珠子溜溜转,想了会儿,红着脸、略结巴道:“没有这样的奴婢,但、但有这样的娘子相公的话说得没道理,那、那当娘子的自然可以不听,而且也该管管”

    陆芳远似未料到她会这么说,专注凝望她好一会儿,看得她头顶都快冒烟。

    她羞赧地垂下头,他不让她闪避,硬扳起她的脸。

    他扬眉勾唇,突然笑得很带邪气。“阿实想管教我吗?”

    樊香实眨眨双眸,本能地吞吞唾液,她张口欲言,却觉这是个陷阱,怎么说怎么错,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一时间竟无话可答。

    哪知,她的公子突然将她拦腰抱高,笑中带恶华——

    “阿实,我让你管啊,等会儿进屋上了榻,我任由你管教。你可欢喜?”

    转变来得太快,她是瞬间僵化,丧失了及时逃脱的时机,直到被抱进屋、放上榻,她才猛然醒悟他所谓“上榻让她管”的意思。

    “等等——大伙儿都聚在小院,咱们还得回去,你、你不能他们会猜到的!”他把她拉走,若整晚躲在“空山明月院”中不现身,居落里的人肯定都知他们俩窝在一块儿干什么“好事”了。她要回灶房小院啦!“听我说!你等一下——”

    “不听!不等!”陆芳远逗上了瘾,把蹭着身子想逃的姑娘挟回来。“不是要管我吗?我让你管个够。”

    “不管了不管了!我没要管的——”

    “当真反了,要你管,你竟敢不管,我的话都不听了,嗯?”

    结果闹到最后,抵挡不住男人美色的樊香实果真就很可怜、很哀怨,又不失强悍地“管教”了她的公子一顿。当然,这中间过程血泪斑斑,还得陆芳远先一步步“管教”了她,她才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反过来“管教”他

    夜里醒来,醒在男人臂弯里,她静静笑,感觉彼此的心跳。

    她只稍稍一动,横在腰上的男性臂膀微微地施力,让她知道他亦醒来。

    幽暗中,听他慵懒呢喃:“阿实我的”

    她微怔,随即模糊部翘已嘴角,柔软身子更贴近他。“你也是我的呢。”

    陆芳远双目虽懒洋洋合着,薄唇却已扬笑。

    樊香实捧着他的脸,吻上他薄唇上绽开的那朵笑花

    夜合芬芳似随风由轻敞的窗子漫进,芳远且香实,满室生馨,多情而缱绻,一如榻上的人儿

    是夜,香美。

    编注:关于“捻花堂”、“飞霞楼”及花家四姊妹的故事——

    (一)花家大姊“大香”花夺美&西漠前“狠主”雷萨朗大爷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151妖娆楼主及花蝶1196天下无双艳。

    (二)花家老二“小香”花冷香&“随波公子”柳归舟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246痴花之一欲海花。

    (三)花家老三“花三”花咏夜&“武林盟”盟主之子余皂秋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405痴花之二漂浪花。

    (四)花家小妹“红红”花余红&“佛公子”玉澄拂的爱情故事,请见采花693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