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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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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清晨。

    阳春三月的大周帝都上京城,繁花盛开,日暖生烟,又经过两天两夜的春雨,更是洗尽了铅华,褪去了尘埃;偌大的一座帝国都城,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萦绕在一片融融的暖意之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已过仲春,浅蓝明净的天空中,一抹明黄灿然的朝霞,冲开了略显迷离的雾霭,驱散了云雾间白茫茫的遮掩,宛若漫天花雨纷纷扬扬,洒在了水汽氤氲的大地上,倒映出无数如美人娇嫩的艳影。

    雨后的清晨,就是一幅出自大家笔下的画卷,惟妙惟肖,一气呵成。城外春光似锦,山花烂漫;城内则是风卷柳絮,云映花红,一派生机盎然的春意,令人沉醉其间,而就在前一个夜晚,这里还在下着一场绵绵不断的春雨,潺潺的雨水,冲洗着上京城头的一砖一石。

    此刻,和煦的微风,夹着一丝怡人的清凉,吹动着司徒府门前几棵嫩绿的柳树与纤细的柳枝,柳条在风中摇曳,斑驳,轻盈,多姿,正如翩翩起舞的舞女柔柔地扭动着腰肢;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覆盖在枝叶与草茎之上,借着初晨明耀的朝阳,显得青翠欲滴。

    天刚蒙蒙亮,司徒府的下人们,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只见,一个个侍女与仆从的身影,来来往往,穿梭于各处暖阁与厢房;他们有的在洒扫庭除,有的在布置早膳,有的服侍府里的贵人们梳洗更衣,有的则在准备家主上朝时所穿的官服……

    玉琼苑。

    也许是刚刚下完一场春雨的缘故,清晨的空气中,便荡漾着一股绵软的花香,淡若幽兰;一束明媚的阳光,照进这处少女闺阁的院落里,墙外一树噙满雨水的桃枝,在一轮金灿灿的春日辉映下,艳如流苏,熠熠生辉。

    位于谢宅西厢房的“玉琼苑”,是谢四小姐的闺阁所在,无论是从整体的布局,还是从暖阁内的布置来看,这间充满了少女气息的闺房,都是那样雅致自然,竟无半分豪奢之气,即便是和其她女公子的住处相比,也是尽显清素;尤其是在前两天烟雨蒙蒙的时节下,寡淡更盛,若非廊下栽满一片葱茏的花草,衬出姹紫嫣红的明艳,才隐隐频添了几抹北国的春光。

    初升的霞光,缓缓透过窗棂,投射在清幽的玉琼苑内,仿若被覆上一层胭脂般艳丽。

    谢婉心独自倚在窗前,此时此刻的她,才起身不久,又刚刚梳洗完毕,整个人看上去眉目濯濯,娇靥如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很自然地从清瘦的细肩上垂了下去;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服侍的婢女为她描眉梳妆,傅粉打扮。

    却见,面前的铜镜里,衬映出一张女子清隽如玉的脸颊,倾国倾城的容颜上,丹唇皓齿,明眸善睐,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瞳,尽管还带着睡眼惺忪的困倦,却仍是难掩妩媚动人的春情。

    清风微拂美人鬓。

    十五岁的谢四小姐,正值情窦初开的大好年华,少女对情爱美好的憧憬与渴望,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清秀的面容上,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迎着暖融融的春风,绽放出火红的花蕾。

    佳人倚窗而坐,谢婉心的目光,于娴静之中,自带着妙龄少女特有的温柔与风情;她望向窗外,望向窗外那株栽在院中的梧桐树,看着树上几片鹅黄色的嫩叶,落入一方池水,不多时,金黄色的树叶,便已铺满了一池碧水。

    见此美景,谢婉心只觉眼前一亮,明澈的瞳眸深处,泛出一湾浅浅的秋波;她伸出手来,拾起一片淡黄色的叶子,拈在指间,仔细端详,梧桐的清香,顺着四小姐的纤纤玉指,一点点渗出。

    沉吟良久,谢婉心盈盈一笑,便将手里的那片叶子放下,随即铺开一纸红笺。这种红笺,以青檀为材,纸边镶嵌的颜色花纹,甚为精巧艳丽,极似桃花临溪向阳,故又名“桃花笺”,是一种流行于世族门阀的诗笺,素为豪族诸女所喜,谢婉心自然也不例外。

    片刻,身着罗裙的谢婉心,挽袖提笔,衣袂飘飖,一截素莹赛雪的皓腕,自衣下露出,在窗外春光的映照下,在绣着青玉色梅花图纹的流霞云岫衬托下,愈发勾勒出肌肤的洁白与娇润;她执笔在手,只是略加思索,遂笔落惊鸿。

    濡墨的笔锋,似片片飞花,落在桃花笺上,细腻的笔触,如玉指之舞,一笔一画写就;墨痕扫过纸面,两行隽秀的小字,自笔端流出,顷刻而成,既涵蕴柔情,又不乏风韵。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匪石不转,我心不朽。”

    灵秀的小楷,笔法游云惊龙,整行字一气呵成,镌刻在精美的红笺纸上,直教人赏心悦目;但见,寥寥的两行字,字迹婉约,线条圆润,竟是那样完美无瑕,没有一丝杂质,根本看不出有临摹的痕迹……不过,看似柔和的笔力,字里行间,却缠绕着一缕情丝,那是少女怀春的纯情,亦是相思相望不相亲的痴情。

    显然,谢婉心对于自己的书道,很是满意。

    她慢慢搁下笔,轻轻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吐气若兰;长长的睫毛,娇美的水眸,在柳叶弯眉的点缀下,晕染出温柔的秋波,但见似万年雪莲的冰清圣洁,并未见有一分纤尘。

    “小姐……”

    “小姐……”

    忽然,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只见,四小姐的贴身侍女明玉,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整个人娇喘吁吁,香汗直溢,粉盈盈的小脸儿上,顿时红扑扑的,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神色。

    或许,正是由于明玉的出现,才使得谢婉心从美好的遐想中,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微微侧首,却看到了明玉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心生好奇:虽说这小妮子平日里有些跳脱,但最起码还能把握好分寸,断不会像今天这般冒失。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谢婉心笑着问道。

    “小姐,您的信。”明玉轻启红唇,尽可能平复着心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双手呈到四小姐面前。

    “我的信?谁送来的呀?”谢婉心接过信,满脸疑惑不解。

    “噢,小姐,送信的人,好像是从宫里来的女官,听她说,她是任城王身边伺候的人,叫……,对了,叫冬雨。”明玉略加思考,回答道。

    任城王!

    一听到这三个字,谢婉心的眉眼之间,微微舒展,展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欢欣与愉悦,少女那颗情窦初开的春心,也在激动情绪的驱使下,不禁“噗通噗通”加快了跳动,看上去心旌摇曳,小鹿乱撞;是他,真的是他,那个曾令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那个曾让自己对其一见钟情的男人,终于肯主动联系自己了,终于……她并没有继续想入非非,而是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

    也不知过于兴奋,还是过于忘情,当谢婉心骤然回首之际,转身间裙袂蹁跹,她的身段本就十分苗条,兼之水袖带起阵阵风声,仿若雪舞飞扬,竟不慎卷翻了桌上的一盏清茶;几滴浅浅的茶渍,沾染在她美丽的裙裾上,好像一株殷红明艳的桃花,被抹上了什么污秽的东西似的。

    谢婉心螓首低头,看到溅在裙裾上的茶渍,有些忍不住地微笑起来,仿佛是在对方才失态的自嘲,而站在谢婉心身侧的明玉,目睹四小姐狼狈的模样,也只能强行压下意欲发笑的冲动,静静地望着自家这位想情郎已然疯魔的女公子。

    事实上,自打二人那日从玉带河分别后,一连数天过去了,谢婉心的心境,已然不像初相识那样冲动,更多的时候,如湖水般沉静,只是有时站在萧长陵的白衣画像前,痴痴出神,凝视着梦中少年郎的音容笑貌;在她看来,他是皇子,是国朝最耀眼的将星,而自己则是一介臣女,他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吗?她不敢奢求太多。然而,此时此刻,萧长陵的突然来信,却再次扣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沉浸在一片情不自禁的亢奋之中,无法自拔。

    于是,谢婉心就这么想着,念着,缓缓拆开了信封,一纸薄薄的信笺,也被顺势抽出,轻执在谢四小姐纤纤如美玉的十指间,指尖上涂抹的胭脂丹蔻,正好与纸上淡淡的墨香,融为一体。

    少女颔首浅笑。

    无数飘逸的翰墨,卷带着奇崛之风,似天外飞仙,又似涓涓长流,淌入谢婉心那双写满柔情的眼眸深处,一笔,一字,一划,皆有深意。

    相比于自己清婉灵秀的风格,谢婉心一眼便识出,这是标准的“飞白体”,笔墨潇洒沉毅,风骨苍劲古朴,尤其是落笔之处,极尽大开大合的功力,又有一种无拘无束,不受世俗束缚的狂放;纵观书信的通篇布局,单从书道造诣而言,笔势一挥而就,如万马奔腾,正以男子雄浑的口吻,一字一句,倾诉着那埋藏于心底幽邃的含蓄的情感。

    “婉心佼人如唔:

    昔日与卿会于祓禊,初睹芳泽,即惊天人。与卿阔别,数日有余;终不见卿,情难自抑,吾心戚戚,思之若狂。每忆卿之音容,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惟独情不由吾,奈何,奈何!故奉清词一阕,手赠卿卿,聊表仆之心意。

    长陵拙笔。”

    满卷相思,字字珠玑,尽皆流露纸上,付诸笔下。

    绵绵不绝的情思,恰似暖春时节的微风,撩乱了少女的心扉。谢婉心捧着信笺,就像获得了人世间最珍贵的至宝,迟迟不愿松手;她翻开单薄的信封,果如萧长陵信中所言,底下附着一阕清词。

    这是萧长陵近来新填的一阕词,——《浪淘沙·赠婉卿》。

    谢婉心徐徐展开那阕词,悠然忆起当日初相逢,不由清声吟咏出来。

    “风起碧山,吹彻胡笳寒,倚楼振衣凭阑,几人叹,万事了然。

    雨落江天,一望秋水绵,小阁栏杆拍遍,君莫怜,醉卧花间。”

    念罢,谢婉心微闭双目,将信与词捂在心头,一副享受的娇柔不胜之态;清丽的词句,飘逸的字体,寄托着无尽的情丝,早已伴着如丝如缕的相思,萦绕在了少女的眉间心上,无可回避。

    “小姐。”

    又是明玉的一声轻唤,中止了谢婉心痴醉似的臆想。

    “怎么了?”谢婉心放下诗笺,蛾眉轻轻扫向窗外。

    “小姐,冬雨姑娘还说,任城王今晚约您在浣花溪一见。”

    “浣花溪?”

    对于这个地名,谢婉心一点儿也不陌生;她从小在上京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对上京城的熟悉程度,正如萧长陵对战场的敏感是一样的。

    浣花溪,位于宣德门以北,素有“京中三绝”之称,是一条可以潺潺流向城外的小溪,也是令所有上京儿女为之心驰神往的胜地;如今,萧长陵邀自己夜游浣花溪,确实会让谢婉心浮想联翩,难道他是想要……不,还是把悬念留在今夜吧。

    忽然,谢婉心款款起身,一身月白罗裙,只是被窗外微风一吹,真似月华幽幽洒落,为大地披上层层银线绢罗的纱衣,美不可言。

    “明玉。”

    “小姐,您有何吩咐?”明玉笑盈盈地应道。

    “替我更衣。”

    说完,她也不等明玉有所反应,便径直走入内室。

    “小姐,不是说晚上吗?!”

    明媚的朝霞,带着晨曦的光明,幻化成一抹柔和的金斑,触及窗棂的缝隙,直直射入玉琼苑洁白的地面上,顷刻照亮了这间原本略显清幽的闺阁,也倒映出一轮耀目的红日。

    ……

    暮霭沉沉。

    京中,浣花溪之畔,一片春草幽幽,绿波东流。

    此刻,临近傍晚,万里无云的天际,早已被夕阳染红,勾起游子归家时无限的离愁;沉沉的夕阳,敛起清晨时绚丽的光芒,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佛镀上了一圈彩色的涟漪,为美丽的浣花溪增添了几分美丽的印迹。

    黄昏是美丽的,晚霞亦是美丽的,尤其是春日的黄昏,更是美得不可胜收;却见,天边桃红色的云彩,渐渐凝聚起来,借助夕阳的光,勾勒出一道灿烂的晚霞,竟是显得瑰丽无比。

    这里,便是有“京中三绝”之称的浣花溪了。

    说是溪水,其实,若论水域的面积,倒更像是一汪宽阔的人工湖,沉静,湛蓝,幽深,无数水鸟徘徊,振翅飞掠;微风拂过,吹动着柳枝轻摆,两岸芬芳的花卉,也是随着迎面而来的香风,争相斗妍,衬托出浣花溪的柔而无波。

    春意愈浓。

    彼时,正值春色极盛之际,浣花溪畔,疏朗的梧桐树与幽篁的凤尾竹,在春风的吹拂下,掺着大片竹叶的清香,蕴藉出令人心向往之的静谧;叶片凋落,凋落在一池春水之上,凋落在芳草萋萋之上,也凋落在满目残花之中……

    竹廊下,萧长陵一袭白衣,双手微扶栏杆,立于碧波荡漾的水边,双目之中满是凌霜的寒意,眉宇之间尽显波澜不惊的寂然;他的目光如箭,直直射入眼前深邃的溪底,直直射向天边的夕阳,又转而射向远方绵绵起伏的山脉。

    一道残阳铺水中。

    夕阳西下的余晖,照映出萧长陵凭栏眺望的背影,一抹淡淡的光晕,倾泻在一袭胜雪的白衣之上,仿若月华迷离,给人视觉上以朦胧的美感;轻柔的微风,划过萧长陵俊美的脸庞,风卷起他的白衣,如雪鹰洁白的双翼,扫过平静的湖面。

    尽管这时,萧长陵没有身着戎装,但是,这位白衣将军临水站立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似巍巍高山般雄俊挺拔,岿然不动,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始终以一种疏狂的姿态,傲然矗立世间;而且,从萧长陵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永远是宛如冰湖的冷傲,他的眼眸深处,幽邃,清厉,冷峻,两颊之上的坚毅神色,亦是愈发彰显出形似弯刀的轮廓。

    或许是年少从军,加之长期喋血沙场的磨砺,使得这位出身高贵,从小长在军营,带有几分公子脾气,又带有浓浓英雄气的少年皇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性情,忘却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恐惧,他的双眼之中,从来就没有展现过茫然的一面,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以及凌厉的杀意与寒气。

    暮色苍茫,萧长陵站在廊下,凝然肃立;一袭白衣的他,两道有如冰刀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宽广的浣花溪,看着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洪流,又望着天际若隐若现的残阳,是那样近在咫尺,又是那样遥不可及,怎么也触摸不到。

    直至这一刻,这我曾纵马大漠的镇北将军,才明白了一个人生哲理,——何为天地之广,何为生命之重?

    忽而,萧长陵低首,视野所及,是一汪清凌凌的碧水,水中金鱼游弋,银鳞绰绰摆尾,于几片碧荷之间,来回挪动,卷起水光潋滟,好不惬意;看着水里悠游的鱼儿,萧长陵来了兴致,便顺手折了一枝杨柳,捻起枝头细细的柳叶,掷入水中,竟引得无数鱼儿竞相而食。

    “殿下,谢四小姐来了。”

    侍卫的提醒,打乱了萧长陵折柳逗鱼的雅兴,但他并没有为此不悦,因为于他而言,那个女子的到来,要比这难登大雅之堂的把戏重要得多;萧长陵扔掉杨柳,缓缓回过头去。

    是她。

    这次她真的来了。

    当萧长陵转身回眸的一瞬,他惊异地看到,一道翩若惊鸿的倩影,在侍女明玉的陪同下,踏着轻盈曼妙的步履,正款款朝自己走来:

    她一袭黄衣,衣衫飘飘,还是印象中的清冷出尘,宛若雪松一般坚挺,俏丽至极;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就一个标致的“流云发髻”,发髻之上,戴着女子幂篱,薄如飞雪的面纱,自云鬓垂下,遮住了少女清秀的容颜。

    面纱经风一吹。

    一抹夕阳的余光,柔和地投射下来,洒在谢婉心皎皎如玉的额角上,泛出清润的光泽,将女子绰约的风姿,美丽的玉颜,照得清清楚楚。

    伊人如玉,萧长陵的眼中,全是她黄衫翩然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已然深深镌刻在了这个男人的心头;然而,萧长陵却是一言不发,脸上似笑非笑,只顾用眸中灼灼似火的目光,凝视着眼前令他意乱情迷的女人,先前的寒肃与冷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柔的眼波。

    与此同时,迎面行来的谢婉心,亦是微抬明眸,对上了萧长陵那对深情的眸子,瞳中秋水濛濛;美人恬静的脸颊,眉眼如画,她整个人盈然一笑,愈加容色清婉,竟让一池粼粼的春水,在她的面前,也要黯淡三分。

    四目相对。

    无言,有情。

    “四小姐,你还挺守时的。”萧长陵唇角的笑容,倏然微绽,春光长驻的双眼,则望向了谢婉心的秀眉,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情愫。

    谁知,萧长陵温柔十足的话语,竟让谢婉心有些不知所措,她略施粉黛的双颊上,浮起两片绯红的云彩,下意识将头侧到一边,鬓边的青丝,顺着春风轻轻飘扬,扬起丁香花蕊的幽香。

    就在这时,谢婉心面色一滞,好像闻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但是很快,她便扬面直视面前的一袭白衣,一双秋水剪瞳之中,漾起迷人的春光,颇带着几分意趣,朱唇含笑道。

    “你……熏香了?”

    未曾料到,萧长陵双手负后,缓步走至谢婉心身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口吻甚为温和。

    “我是带兵之人,身上血腥气太重,我怕吓着你。”

    “可你眼里没有血丝啊。”谢婉心仔细打量着萧长陵的双眼,过了许久,才柔声说道。

    “只是今天没有。”萧长陵扬了扬唇弧,失声笑道。

    说着,萧长陵慢慢俯下身子,清俊的半张面庞,一点点贴近谢婉心鬓角的发丝,而且越来越近,耳鬓厮磨,怡心悦目;他的身形,本就生得高挑英挺,一袭颀长的翩然白衣,投下峻峭形如山岳的影子,将谢家四小姐柔婉苗条的身体完全倾覆而下,为她遮挡住了恼人的残阳。

    这样亲昵的举动,令谢婉心一时无所适从;但见,少女脸上的红晕愈浓,美若远山的眉黛,微微颤动,她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娇羞地移开目光,尽量不去注视萧长陵眼中的柔情。

    萧长陵负手而立,神情闲适沉笃,凝视着对面矜持的女子,心中暖意融融;随即,这融融的暖意,便化作了唇下一弯温煦的笑痕;他伸出双手,轻轻握住谢婉心清素白皙的柔荑,声音很低很轻。

    “你,对我真的很重要。告诉我,以后,我是叫你四小姐,还是婉儿,或者是……”

    这一次,谢婉心的表现,并未显得有多么矜持;她微微仰起玉容,任由萧长陵握着她的手腕,含情脉脉的目光,柔柔地顿在萧长陵的脸上,清婉的容颜之下,带着几分纯真的孩子气。

    “不管你叫我什么,反正以后,我就叫你长陵哥哥。”

    萧长陵摇了摇头,眉眼间皆是少年粲然的笑意。

    “我在家行二,家里人都叫我二郎,你也叫我二郎吧。”

    只是短促的一瞬,谢婉心笑颜吟吟,缓缓张开两条玉臂,一双酥软的纤纤玉手,就像是一条温滑的玉带,极尽柔和之美,环绕在萧长陵的身上,渐渐弯成一钩新月;与此同时,谢婉心面上的微笑,也变得越发明媚,直至凝成树荫花下的一泓清泉,汩汩流淌,女子温婉本色的风韵,就这样沁入萧长陵的心间。

    “二郎。”

    萧长陵犹自沉醉,深陷如痴如醉之境,无法自拔;情难自抑的白衣皇子,慢慢走到那位黄衫少女的身前,一把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柔软地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深情一吻。

    “婉儿……”

    暖风拂去水波,萧长陵轻轻地搂着谢婉心,在她那皎洁的额上,烙下一枚爱的印迹,也将它永远地烙在自己心中,永远也挥之不去。

    ……

    月华如练,皎皎素月,缘是少男少女相偎的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