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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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药盅兜在怀里，用脸夹着伞，腾出手去触碰那雪花
我将药盅兜在怀里，用脸夹着伞，腾出手去触碰那雪花。晶晶的雪花飘落在指间，冰凉如依旧躺在床上那人的体温。这般冰天雪地的季节里，他殿里的暖炉是最多的，却永远无法温暖他。
“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君看似花处,偏在洛阳东。”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刘方平的诗。
诗中蛰伏的含义正表明了天地无私,人各有异,同样的风花雪月，阴晴寒热,不同境遇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也许很多人都讨厌冰冷，可我却如同上了瘾一般眷恋着那凉意。
突然一阵劲风划过，夹在脸和肩之间的伞胡乱地摆动想要挣脱我的束缚，伞柄将我的脸硌得生疼。肩膀一松，那伞便翻滚着往后飞走，没多远坠在一个坨高高凸起的雪堆之上。
“小猫儿，有空吟诗作对，怎么就不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你呢？”易千秋依旧穿着一年半前那件旧衣服，脚上蹬着单薄的布鞋。
他一揽我的腰就飞着往后退去，无数短箭转瞬便插在了我刚刚站的地方。真是惊险，若是我们再迟那么一秒退开，怕是现在我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
“你怎么跟来了？”我仰头望着易千秋，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被乱发遮住的眼睛，他的睫毛像南惜风的一样又长又翘。
易千秋脏兮兮的手突然一巴掌按在我脸上，阻止着我打量他的目光，任凭我怎么扒也扒不下来:“我不跟来你现在就已经成为箭下亡魂了，不过你的反应也真是够迟钝的。他们从你出宫就跟着你，你都没发现？”
他手上还泛着微微的酸味，这酸爽，真是醉了。在我快要吐出来的时候易千秋将手拿开，我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感谢上苍赐予我如此清新的空气。
“我又没有习过武，怎么可能做到像你们这种人一样细查入微，一有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我没好气地环顾着四周，那屋顶上有很多处隆起的白色，仔细一看才会发现那白色很旁边的雪色还是有差异的。我恍然大悟地去看伞落的地方，那坨我误认为是雪堆的地方已经漫出猩红的热血。
易千秋如同那伺机而动的杀手一般，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怕是山上的满月庄不安全了，初八会另外寻找住处的。哎，真可惜了我的满月庄，那么好的地方……”
我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那种地方不住了最好，害得我每个月要跋山涉水十次去拿药。希望下次初八找的地方离皇宫近点。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袭来，那几个白衣杀手拿着剑直指我们。易千秋一手揽着我一手以掌抵挡。但他手里毕竟没有武器，还要保护我，很快就有些占下风。
“你的流长呢？快拿出来用啊！”我焦急地摸着他的腰，以往他都是将流长环在腰间，藏于衣带之中。
易千秋的流长是一把软剑，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中极品。
几年前易千秋刚来我家的时候，身上所配的正是流长。江湖上用软剑的人极少，因为软剑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在剑器种类中属高难型剑术。但易千秋却运用自如，这也正是我爹收他为门客的原因之一。
“流长啊……”易千秋一边隔挡着对方的攻势，一边似在回想着，“我也很想流长呢，不过离开侯府没多久我就把它卖了。生活所逼，你懂的。”
“我不懂！”听他说卖了流长我有些难以接受，这世间想拥有流长的人何其多，但真正能驾驭流长的人又是少之又少，然而此剑偏偏被易千秋驯服。
世上纵有千万把极品硬剑，却再无第二把流长。他这个怪大叔居然把流长给卖了！此时，我是万万也消化不了他那任我行的性格。
“卖了多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想扇自己的大耳刮子。我应该是义正言辞地声讨易千秋才对，现在却跟他讨论价钱，流长怕是要怨死我们了。
易千秋又想了一会，低头对我粲然一笑:“二十个肉包子。”
二十个肉包子，肉包子，包子……易千秋的话久久地在我脑海中盘旋。我不知道该说他有为人不拘一格，还是该说他缺心眼。流长的价值至少也可以买下好几栋城中的大宅，他居然用二十个肉包子卖了流长，住在那种破烂的房子里。
“这几个人极难对付，想要夺下他们的剑并非易事，这样下去也不成。”易千秋有些招架不住敌方的连续攻势，他将我往剑势攻击的范围之外扔去，“把那把伞扔过来，姑且当武器。”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在天上转得头晕目眩，又突然失重地往下坠落。还好地上的积雪垫得很厚，摔起来也不是很疼，只可惜了我怀里的药全都给洒了出来。
我趴在地上有些心疼我的药，易千秋却在背后焦急地朝我喊:“你搞什么？快把伞扔给我。”
先把命保住，药还能重新去取。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我把伞拿起来的时候伞下尸体七窍流血的样子着实吓了我一跳，想必是被易千秋一掌给打死了。
“接着！”使出吃奶的劲我将伞往易千秋扔了过去，有个杀手回身想毁了伞，却被易千秋飞身一跃抢在前头。
手中有武器傍身的易千秋马上就占尽上风，那翻转的手腕，凌厉的剑法。突然让我想到了初见他时流长灵巧地在他手中翻飞，炫目的剑花在空中绽开。
只消几招便可制敌，那几个杀手自知已经不是易千秋的对手，在他防御的空档用雪制造了混乱，逃之夭夭。
“那个尸体怎么办？”我快步跑到易千秋身旁，心有余悸地张望着。
“让人发现了也好，掀起一点骚动，官府的城中守卫也会加强。那杀手背后的人自然也会有所收敛。”易千秋从怀里摸出一个中指高的小瓶递给我，“我早就料想你会把药打翻，这是备用，拿好快回去照顾你的相公吧。”
我接过药瓶，疑惑地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那些杀手在我出宫门就跟着我？”
易千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但立刻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相，嘿嘿傻笑，“嘿嘿，当然是怕我的小猫被别人抓了去，以后就不能陪我玩了。所以我一直暗中跟着你呢。怎么样？大叔对你好吧？要不要考虑背着你的相公跟我好？”
“谢谢您的好意了，我的夫君还在等我，先走一步了。”我连连摆手，将药瓶收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小猫。”易千秋叫住了我，我回头的一刹愣住了。易千秋的表情异常认真温柔，丝毫也不像平时的那个他。
“大叔，你怎么了？没事吧？”他藏在胡子下的唇看不清晰，似乎有些煞白，我跑回去想看他的状况，却被他伸手止住。
“我会有事么？”他戏谑一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来找我。”
“好、好吧。”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他，我却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如果南惜风的病有了好转，一切又回到了正轨，而我也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一定会回去找他。毕竟，大叔一直是我最崇拜又最嫌弃的人。
大雪纷纷地落下，空荡的街畔油然多了几分寒冬中的缱绻思绪。无论冬日多么无情，洒落多少寂寥飞絮，总有人在雪中默默守候，寂静无声。
望着那枣红的披风渐行渐远，易千秋双眼流动着温润如玉的光泽，身体止不住颤抖，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污了嘴边原本就杂乱肮脏的胡子。
穿着旧衣的身躯摇摇欲坠，却被一个神情淡漠的女子接住:“这样不累么？”
重伤的人嘴角牵强扯出微笑:“送我回去。”
风雪依旧呼啸着，走到宫门口的少女回身望去，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我将药盅兜在怀里，用脸夹着伞，腾出手去触碰那雪花
我将药盅兜在怀里，用脸夹着伞，腾出手去触碰那雪花。晶晶的雪花飘落在指间，冰凉如依旧躺在床上那人的体温。这般冰天雪地的季节里，他殿里的暖炉是最多的，却永远无法温暖他。
“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君看似花处,偏在洛阳东。”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刘方平的诗。
诗中蛰伏的含义正表明了天地无私,人各有异,同样的风花雪月，阴晴寒热,不同境遇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也许很多人都讨厌冰冷，可我却如同上了瘾一般眷恋着那凉意。
突然一阵劲风划过，夹在脸和肩之间的伞胡乱地摆动想要挣脱我的束缚，伞柄将我的脸硌得生疼。肩膀一松，那伞便翻滚着往后飞走，没多远坠在一个坨高高凸起的雪堆之上。
“小猫儿，有空吟诗作对，怎么就不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你呢？”易千秋依旧穿着一年半前那件旧衣服，脚上蹬着单薄的布鞋。
他一揽我的腰就飞着往后退去，无数短箭转瞬便插在了我刚刚站的地方。真是惊险，若是我们再迟那么一秒退开，怕是现在我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
“你怎么跟来了？”我仰头望着易千秋，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被乱发遮住的眼睛，他的睫毛像南惜风的一样又长又翘。
易千秋脏兮兮的手突然一巴掌按在我脸上，阻止着我打量他的目光，任凭我怎么扒也扒不下来:“我不跟来你现在就已经成为箭下亡魂了，不过你的反应也真是够迟钝的。他们从你出宫就跟着你，你都没发现？”
他手上还泛着微微的酸味，这酸爽，真是醉了。在我快要吐出来的时候易千秋将手拿开，我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感谢上苍赐予我如此清新的空气。
“我又没有习过武，怎么可能做到像你们这种人一样细查入微，一有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我没好气地环顾着四周，那屋顶上有很多处隆起的白色，仔细一看才会发现那白色很旁边的雪色还是有差异的。我恍然大悟地去看伞落的地方，那坨我误认为是雪堆的地方已经漫出猩红的热血。
易千秋如同那伺机而动的杀手一般，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怕是山上的满月庄不安全了，初八会另外寻找住处的。哎，真可惜了我的满月庄，那么好的地方……”
我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那种地方不住了最好，害得我每个月要跋山涉水十次去拿药。希望下次初八找的地方离皇宫近点。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袭来，那几个白衣杀手拿着剑直指我们。易千秋一手揽着我一手以掌抵挡。但他手里毕竟没有武器，还要保护我，很快就有些占下风。
“你的流长呢？快拿出来用啊！”我焦急地摸着他的腰，以往他都是将流长环在腰间，藏于衣带之中。
易千秋的流长是一把软剑，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中极品。
几年前易千秋刚来我家的时候，身上所配的正是流长。江湖上用软剑的人极少，因为软剑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在剑器种类中属高难型剑术。但易千秋却运用自如，这也正是我爹收他为门客的原因之一。
“流长啊……”易千秋一边隔挡着对方的攻势，一边似在回想着，“我也很想流长呢，不过离开侯府没多久我就把它卖了。生活所逼，你懂的。”
“我不懂！”听他说卖了流长我有些难以接受，这世间想拥有流长的人何其多，但真正能驾驭流长的人又是少之又少，然而此剑偏偏被易千秋驯服。
世上纵有千万把极品硬剑，却再无第二把流长。他这个怪大叔居然把流长给卖了！此时，我是万万也消化不了他那任我行的性格。
“卖了多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想扇自己的大耳刮子。我应该是义正言辞地声讨易千秋才对，现在却跟他讨论价钱，流长怕是要怨死我们了。
易千秋又想了一会，低头对我粲然一笑:“二十个肉包子。”
二十个肉包子，肉包子，包子……易千秋的话久久地在我脑海中盘旋。我不知道该说他有为人不拘一格，还是该说他缺心眼。流长的价值至少也可以买下好几栋城中的大宅，他居然用二十个肉包子卖了流长，住在那种破烂的房子里。
“这几个人极难对付，想要夺下他们的剑并非易事，这样下去也不成。”易千秋有些招架不住敌方的连续攻势，他将我往剑势攻击的范围之外扔去，“把那把伞扔过来，姑且当武器。”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在天上转得头晕目眩，又突然失重地往下坠落。还好地上的积雪垫得很厚，摔起来也不是很疼，只可惜了我怀里的药全都给洒了出来。
我趴在地上有些心疼我的药，易千秋却在背后焦急地朝我喊:“你搞什么？快把伞扔给我。”
先把命保住，药还能重新去取。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我把伞拿起来的时候伞下尸体七窍流血的样子着实吓了我一跳，想必是被易千秋一掌给打死了。
“接着！”使出吃奶的劲我将伞往易千秋扔了过去，有个杀手回身想毁了伞，却被易千秋飞身一跃抢在前头。
手中有武器傍身的易千秋马上就占尽上风，那翻转的手腕，凌厉的剑法。突然让我想到了初见他时流长灵巧地在他手中翻飞，炫目的剑花在空中绽开。
只消几招便可制敌，那几个杀手自知已经不是易千秋的对手，在他防御的空档用雪制造了混乱，逃之夭夭。
“那个尸体怎么办？”我快步跑到易千秋身旁，心有余悸地张望着。
“让人发现了也好，掀起一点骚动，官府的城中守卫也会加强。那杀手背后的人自然也会有所收敛。”易千秋从怀里摸出一个中指高的小瓶递给我，“我早就料想你会把药打翻，这是备用，拿好快回去照顾你的相公吧。”
我接过药瓶，疑惑地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那些杀手在我出宫门就跟着我？”
易千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但立刻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相，嘿嘿傻笑，“嘿嘿，当然是怕我的小猫被别人抓了去，以后就不能陪我玩了。所以我一直暗中跟着你呢。怎么样？大叔对你好吧？要不要考虑背着你的相公跟我好？”
“谢谢您的好意了，我的夫君还在等我，先走一步了。”我连连摆手，将药瓶收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小猫。”易千秋叫住了我，我回头的一刹愣住了。易千秋的表情异常认真温柔，丝毫也不像平时的那个他。
“大叔，你怎么了？没事吧？”他藏在胡子下的唇看不清晰，似乎有些煞白，我跑回去想看他的状况，却被他伸手止住。
“我会有事么？”他戏谑一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来找我。”
“好、好吧。”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他，我却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如果南惜风的病有了好转，一切又回到了正轨，而我也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一定会回去找他。毕竟，大叔一直是我最崇拜又最嫌弃的人。
大雪纷纷地落下，空荡的街畔油然多了几分寒冬中的缱绻思绪。无论冬日多么无情，洒落多少寂寥飞絮，总有人在雪中默默守候，寂静无声。
望着那枣红的披风渐行渐远，易千秋双眼流动着温润如玉的光泽，身体止不住颤抖，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污了嘴边原本就杂乱肮脏的胡子。
穿着旧衣的身躯摇摇欲坠，却被一个神情淡漠的女子接住:“这样不累么？”
重伤的人嘴角牵强扯出微笑:“送我回去。”
风雪依旧呼啸着，走到宫门口的少女回身望去，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