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红雁绮情 > 第十章

第十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第九天了。

    倒数计时的时刻逼得愈近,众人不安的情绪反倒愈是平静下来。只是有些人会突然放下手头的活儿,征征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又回神过来继续工作。表面上仍是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有点像物极必反的道理。

    钟瑞的身影在众人望眼欲穿的期待下,仍末出现。

    白昼溜着脚步过去了,换黑夜登场。

    晚餐虽然很丰盛,但显然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虽然大伙依旧集到屋外看星星赏月亮,可一双双眼睛全都不是投向天际,反而全集中到草原彼端的某一点,仿佛草原的那一端随时都会出现一名红发绿眼的少女。

    “尼克哥哥,红雁的姊姊什么时候会出现啊?”

    红雁真的不了解他们在紧张什么。但是她也很好奇这个最近才知道的姊姊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大家都怕她不会出现呢?她揉揉发痒的鼻子。

    “等一会儿,”尼克回答,同时也像在安慰自己。“再等一会儿,凯瑟妮。”

    “红雁叫红雁。”她带着些许不快地纠正。尼克哥哥心不在焉时,才会叫她这个很难听的名字。

    大家都紧张兮兮的,不觉得很闷吗?

    想归想,红雁仍乖乖坐在众人旁边,看墨芎星斗须臾地飞逝,被露白的天腹卷去,空留人们对它的惆怅。

    第十日,在众人的期盼之下,终于来临。

    众人呆呆地看着太阳一点一滴露脸,将叶子上的露珠照耀得熠熠生辉。

    “瑞”钟绮征征地朝着东方跪下,渴盼的双眼布满失望的泪。难道她对女儿过于自信,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她?虽然钟瑞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仍是她捧在手掌心的明珠啊!她苦命的钟瑞

    尼克失魂落魄地站着。最后,白家兄弟一左一右扶着白母进屋休息,刘清姝也在三人身后跟着进了屋,白父便叫大家全一块进去。失落与心痛是被容许的情绪,却不容许因此影响生活的正常运作。

    生活生活,人一生就是要活。

    眼看大伙儿都各自散去,红雁不禁感到无聊起来。她也很担心姊姊的下落,但要叫她乖乖坐着是更不可能的。

    “尼克哥哥,”她拉拉他的衣袖。“陪红雁玩去。”

    “还玩?!尼克积压了一夜的郁闷情绪蓦地炸开,血丝充斥眼瞳,用力甩开她黏上的手,失控如受伤的野兽。

    她被他口中连声咒骂吓到,手伸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尼克——”

    “走开,别烦我。”尼克索性背着她,心浮气躁地吼道。“要玩自己去!”

    尼克哥哥好凶哦。红雁有些害怕地放下手。没关系,红雁去玩就好了!她有些赌气。红雁非但没有往屋子走去,反而跑向马厩。算了,尼克哥哥不陪我去,我自已去也一样!

    “宝贝早,白雪早,兰娜早,小喜子早,阿乖早”她一一向每匹座骑“寒喧”而每一匹马也像听得懂她的话,温驯地探出毛茸茸的马头让她抚摸。

    在牧场上讨生活的人均精通马术,其中又以白家兄弟为其中之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红雁悟性差吧,就算是匹小马,她也只能坐在它背上一、两分钟,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嚷着要白奇哲抱她下来。她宁可站在马厩中跟它们讲上一天的话,也不要在马背上待一分钟。即使有白二少这么优秀的师父,也拿她没辙!

    “小凤仙,红雁觉得好奇怪。尼克哥哥跟红雁生气,红雁不生气;奇哲跟红雁生气,红雁会生气他。”她摸着这匹小母马雪白的须毛,小脸蛋上净是疑惑。她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不在意尼克对她发脾气,却偏偏一直牢记白奇哲对她说的重话。

    因为奇哲“因为奇哲是奇哲嘛!”她大声地告诉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解释。

    一阵不熟悉的嘶鸣令她好奇地往里面探索,最后一间马厩隔间光线最差,在太阳尚未升起时,里面根本是一片漆黑。她听见的声音便是由里面传出。她立刻蹦蹦跳跳跑过去。

    那是一匹她所见过颜色最真最纯的黑马,它不友善地对她龇牙咧嘴,一副“天下无敌手”的神气模样,令她看了就想笑。

    “嘿,马马。”红雁对这匹初来的新马颇感兴趣。马厩里所有的马匹她都如数家珍,这匹想必是近日才送来的“新货”!

    “叫什么名字?”她去摸它发亮的鬃毛,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好名字——“绿豆!”它的眼睛可真够小!

    马眼立刻不服输地放大瞳孔。绿豆?还芝麻呢!真是“人眼看马低”!眼睛长得小又不是它的错!马儿非常哀怨地丢个“白眼”

    “马马乖。”她模仿白奇哲的安慰,很义气地拍拍那颗又大又毛的马头。“马马不喜欢绿豆,那马马叫芝麻。”

    芝麻!又哀又怨又恼的眼光再次杀过来。

    换汤不换药,而且这汤还愈换愈小碗呢!

    “嘎,马马生气啦?”那双咖啡豆眼珠很不高兴地往上翻了一翻。“那马马还是叫绿豆好了。”

    马儿垂头丧气,绿豆总比芝麻大,绿豆就绿豆吧!谁叫自己这么倒楣,沦落到被一个这么没有美感的人类取名?

    “绿豆绿豆,绿豆陪红雁玩。”

    玩?马儿张牙舞爪地举蹄踢着门栏的木板。难不成要和她玩办家家酒?马儿怀疑地竖着耳朵,挤眉弄眼看这个人类还有什么花样!

    一个人跟一匹马能玩什么?马儿看着红雁轻快地翻过有半人高的门栏,先是对它光滑高大的身躯又摸又拍,然后又将手指绕上它长长的须,轻轻拉扯。

    “绿豆乖乖不动,红雁想骑绿豆,绿豆陪红雁散步。”她嘱咐着,见马头似勉为其难地点了两下,算是同意。

    白奇哲好不容易将钟绮扶入房中安顿好,窗外蓦地响起一声尖叫,接着是一阵不算小的骚动——狗吠与人声杂沓的声音沸沸腾腾地传来。

    白奇哲是最先冲出去的。“什么事?”左手持着随时备在一旁的猎枪,他拦下一个年轻牧工劈头就问。

    “二少爷”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白奇哲犹如溺者见到浮木。“不得了了!红雁夫人把“炫风”给骑出去了,它冲破了马厩,沙耶先生已经追出去啦!”

    蓝澄澄的天空被高挂的太阳?center>

    金色,再加上天边一丛翠峦绿林,这种世外桃源的气氛原本该是宁谛祥和的,却被一只疯狂的小红雁所打破!

    “呀!呀呀呀!”

    一股黑色的龙卷风挟带千斤万鼎的气势一并破坏了这份美感。红雁整个人瘫在马背上,死命抓着马鬃。马儿吃痛地嘶鸣着,像发了疯般又跑又跳,使出浑身解数想向身上那个试着制伏它的人做最大的抗争。殊不料它的动作愈激烈,红雁便愈害怕;她愈害怕,手劲就愈大,马儿就被抓得愈痛根本就是一种恶性循环。

    “奇哲!奇哲!奇哲!”她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尖锐,一次比一次害怕!她真的没想到这匹马这么暴躁,吓得她魂飞天外。马儿往树林冲去,被惊动到的鸟儿纷纷展翅扑飞向白云青天,一些小动物亦四处躲窜。

    红雁怕得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更没发现附近有一个女子正心惊胆跳地看着这一切。那个女子不及两秒马上反应过来,明白这名金发少女分明无法控制马匹,而且马的身上甚至连缰绳都没安哩。

    “哔——”女子口中吹出平常叫唤马匹的哨音,又尖又长,马儿吓了一跳“唰”地一声转过身。

    红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晕了头,一时的恶心加上突然的反冲力令她失去重心,最后一声尖叫末了,她整个人被倾后凌空一抛,狠狠地从空中摔到地上。

    马是一种阴睛不定的动物,不经妥善驯服无法成为人类的好搭档。这匹马太野太傲,对人类戒心又重,可得费一番工夫来驯服了。

    那女子斜眼瞟向倒在地上昏迷的人,确定无碍后,继而提高警觉与前头的马儿对峙。

    “过来。”她大喝一声。

    绿豆大小般的马眼透出悍光,提高了前蹄人立起来,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局傲神态。

    女子低哼一声。若是平常,自己会花去一下午的时间与它过招,这样难驯的马往往会是千里良驹,可是现在人命关天,她可没时间与它耗下去了。她惋惜地举起枪,射出仅剩的一发子弹,故意打在马儿前面的土地上,引起马儿失措的嘶叫。

    “走!”女子伸手凌厉地往空中一挥,手中的长枪恐吓地略微举高。

    马儿又发出一阵长啸,知道眼前这名女子没有刚刚那个好欺负,立即飞快地跑开。女子见马儿已吃了苦头,立即前往倒在一旁的金发少女那儿去探视。

    “该死!”她修长的手上下试探金发少女全身有无伤痕,暗忖她的身分。她的肋骨没事,呼吸平稳,只受了一点表皮外伤她实在幸运。

    “凯瑟妮!”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子不禁吃了一惊。这个名字是属于她失散已久的妹妹的,莫非这名女孩她睁大一双绿眼,屏息地看着那名策马过来的金发男子,一股热流顿时冒上胸口。

    “哥!”

    尼克拉住缰绳,一双蓝眼睛瞪得老大,手竟然微微发抖。“苏蒂?”

    钟瑞!

    眼前这名女子正是众人朝思暮想的红发绿眼少女——钟瑞!

    “尼可拉斯!”多年的午夜梦回都念念不忘的亲人,此刻竟然重逢

    “痛痛!”

    “乖乖,银婶帮你擦汗。”

    “姜汤姜汤,姜汤来了!”

    “痛痛”

    尼克一回来就带来钟瑞返家的好消息,白家众人莫不欢欣。但红雁可就没那么好受了,只能说她调皮过头,这回可踢到铁板了!

    此刻在红雁房里,银婶正悉心照料着她。白奇哲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盯着红雁直看。

    “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放心吧!二少爷!包在我身上。”银婶回道。

    “呜呜痛痛,奇哲、奇哲”

    “我在这里。”白奇哲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在这儿陪你。”他万分心疼地摸着她因冒汗而沾湿的长发。红雁充其量是严重瘀青及一点破皮,但精神上却惊吓过度,再加上原先的轻微感冒,在床上静养二、三日是逃不了的。

    红雁微微掀开蓝眸,便看见白奇哲因担心而憔悴的脸庞。“渣渣。”她伸手摸他下巴冒出来的胡胡。

    “对,渣渣。”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情难自禁地侧过头,在她掌心烙下一吻。“我知道的,渣渣很丑。”

    “奇哲不丑,”红雁强调地摇头。“奇哲好漂亮。”

    “谢谢。”白奇哲将头埋在她胸侧。“天啊”他不禁哽咽。“如果我失去你怎么办?如果那匹马踏死你怎么办?那匹天杀的烂马!该死!该死!该死!”他紧紧搂住她,这匹马真是罪该万死,竟将心爱的红雁折腾成这等模样!

    “奇哲在这里陪红雁,红雁赶快睡觉。”他轻声哄着她。红雁听话地合上眼,但不到两秒又立即睁开。“奇哲?”

    “什么?”

    “红雁决定不跟奇哲生气,可以吗?”

    虽然心情沉重,白奇哲仍忍不住发出了一个微笑。“这表示红雁要跟奇哲说话喽?”

    俏脸尴尬地生红。“红雁想跟奇哲说话,不然红雁好难受。”

    想当然耳!也亏这小妮子能憋这么久。原来冷战时不是只有他难受!“奇哲怎会不跟红雁说话呢?”他捏捏她的脸颊。“可是红雁要赶快睡觉,把身体养好,才能和奇哲说很多话,对不对?”

    “哦。”红雁真的又闭上眼,大约憋了十秒钟,她又克制不住地睁开眼睛。“可是红雁现在就想跟奇哲说话,红雁觉得很奇怪。”

    “说吧!”白奇哲摇摇头,这小妮子精神才好一点,小脑袋里就不知在想些什么。“什么事情很奇怪?”

    “绿豆啊,红雁哪里惹绿豆生气?”原来她在思考落马的原因。“绿豆为什么不和红雁玩?”

    “绿豆并不是生红雁的气,”原来那匹躁马被她叫做“缘豆”“它只是——嗯,不太快乐。红雁什么都没做错。”

    “绿豆呢?”一听见马儿没生她的气,眼神顿现光采。

    “不行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他一眼看穿她的举动。“我要你躺在床上睡觉。”

    “可是绿豆——”

    “绿豆——嗯,跑到林子里玩,你现在找不到它。”

    “哦。”红雁失望地微嘟起嘴。“等一下好了”长长的呵欠从唇中逸出。“等一下”

    白奇哲从房间走了出来,便见到失踪已久的钟瑞。

    钟瑞独自站在通往二楼的阶梯顶端,绿眼直勾勾地注视窗外。整个人在阳光照射下,成了一个黑色剪影。

    钟瑞的出现造成极度震撼,钟绮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搂着女儿,白父则频频追问失踪这段日子的行踪。

    “我掉下天仑山崖后,被河水冲走,幸好扎营休息的商队发现了我,我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那你怎没尽快和我们联络,还有,你的救命恩人是谁?爹要亲自去谢谢他。”钟瑞虽然不是白父的亲生女儿,但他将她视如己出,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我累了。”钟瑞仍旧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态度,话题也就此打住。相处这些年,白家人对她的性子也摸出几分。只要是钟瑞不愿开口的话题,那么就算你浪费一天一夜的口水,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

    “她睡了。”白奇哲说道。

    钟瑞似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妹妹,是吧?”

    白奇哲忽然领悟自己为何从来不对钟瑞来电的原因了。

    她与他过于相像,除了一样冷眼观世的态度,她还有点高傲且难以亲近,令人望而却步。钟瑞需要的是无限的包容及一颗热情的心,而那是他做不到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的身世,既然你还认得尼克”

    她冷淡一笑。“我连娘也不曾提过——尽管她算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不曾提过。”

    “瑞——”他无言地看着她。“你不高兴吗?”

    “不是。”钟瑞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只是这么久了——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她挥挥手。“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看着冷漠的钟瑞,白奇哲忽然有股上前安慰她的冲动。她好歹也是个的“妹妹”但是他却从来不曾对她做出任何关心的举动。从未有过温暖的去拥抱她。“别想太多,你只要记住,你永远是白家的女儿“伦哈卡贝”是永远欢迎你的。”

    钟瑞纤细的手臂,也很快地给了白奇哲强而有力的回应。

    “谢谢。”

    尾声

    一年后

    “你看这是什么?”红雁蹲在马厩的门栏前,手中拿着半截胡萝卜,引诱着饥肠驴驴的马儿们;只见每匹马都竖直了耳朵,口水全都用“喷”的。

    红雁被马儿着急兼谄媚的模样逗得欲罢不能,脸上布满了得意的笑容。

    “给小喜子?”萝卜又换个方向。

    “——还是小凤仙?”

    马儿争先恐后地,全部鼓躁成一团。

    红雁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好吧,兰娜好了。”

    被点到名的马儿,立刻屁股一耸,尾巴神气活现地翘起,得意地魄视同伴,换得众马“嗤之以鼻”的叫声。

    “红——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红雁吐吐舌头,心虚地站了起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过、来?”白奇哲巴巴地再三申诫。“万一伤到身子怎么办,都要当妈妈的人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出来!”

    “等一下。”红雁拿着萝卜跑到最里边。“那,”她将萝卜放入食槽。“给“绿豆””

    没错“绿豆”又被找了回来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它自己又跑回“伦哈卡贝”原来发现它的牧工欲举枪射击,白奇哲却阻止了他们。

    经过白家二少爷亲自出马,方才大功告成。这匹黑马骄傲难驯,却被白奇哲训练成一匹敏捷且听话的良驹,众人莫不啧啧称奇。

    所以“绿豆”就这样又留了下来,而且日渐乖驯,跟红雁最为亲近。

    盯着她五个月大的圆腹,白奇哲无奈地揉揉额角。“你怎么老不听话——”

    红雁只是不好意思地胀红着脸,双睁却直盯着丈夫漂亮的薄唇。她慢慢踞起脚尖,嘟着嘴巴凑上前去给了白奇哲一个缠绵得欲罢不能的吻。

    绿野蓝天,整个世界崭新得令人心旷神怡。

    夏日的和风徐徐地吹拂过伦哈卡贝草原,风中飘扬的净是人们的笑语与迷人的花香。蓝天白云,这真是个美好的世界,永远流传着绮丽动人的故事

    “伦哈卡贝”外传——白驿南v.s钟绮

    叮咚叮咚叮!叮咚叮咚咚

    山海关外有三宝

    人参、貂皮、乌拉草

    山海关外有三杰

    东白、西阙、南皇甫

    山海关外有三境

    猿谷、冰崖、百草地

    咚叮咚叮咚!咚叮咚叮叮

    三年前,哈尔滨的夏季。

    夏季是哈尔滨的商业旺季,水路陆路来往频繁,挤满了度假旅游者及作生意的商贩。

    “欢迎光临,先生。”推开这家“滨夜饭店”的旋转玻璃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诚挚的招呼也随之响起。一个梳着光亮七分头的男服务生,恭恭敬敬地行礼。

    “嗯。”白塔北将行李交给服务生。柜台后是个穿着旗袍风姿绰约的妇女,含笑候着。

    “给我们两间单人房。”白塔北说道。

    “好的。那就柳房和愉房吧!这两间你们绝对喜欢!”拿出墨水、笔及簿本,她登记下两人的住宿资料。

    “是的。”白塔北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先生贵姓?”女人为这对中年男人优雅的男性魅力深深倾倒。

    “白。”白塔北在外永远是一张颇具亲和力的笑脸,和气生财,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请登记,白塔北、白驿南。”

    “白——”女人提笔的手微微一愣,接着马上又露出一朵如花的笑靥。“原来是白大爷、白二爷,安东,长青,将这两位先生的行李提好。”她将一串钥匙抛给一名服务生。“带路。”

    “玉姊。”方才领他们至柜台的俄裔服务生大为好奇。做服务业自是顾客至上,可老板娘的态度除了亲和外,倘多了一分敬畏。“这两位白先生是什么人啊?”难道他们是什么大人物?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他们可是“伦哈卡贝”的主人呵。”玉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穿青衫那个叫白塔北,是二当家,而白衣衫的那个,就是白驿南,是“伦哈卡贝”的主人。”

    玉姊正兴旧地叙述著“伦哈卡贝”的历史时,门口的铃铛声再度向起。

    这回进来的是两个女人,年纪较长者约三十五、六岁,一张鹅蛋脸配上和蔼热心的笑容;年纪轻者为一名十五、六岁的纤瘦少女,冷峻的表情及下垂的双眼予人一种说不出的隔阂之感。

    “玉姊。”进来的妇人熟稔又亲切地招呼。“好久不见啦,事业顺利啊!”“哪里哪里!”玉姊笑着上前迎接,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后招来那名服务生。“小班来,和钟姊招呼一下。钟姊,这是新来的小弟,以后请多照顾了。”

    钟绮原本是跑山海关的商贩,近年来组织了一支小队,自个儿雇人带了起来,专替哈尔滨的商号携带、供给一些民生必需品。

    经年累月下来,钟绮也闯出一点名堂。拿玉姊来说好了,两个女人的交情十分浓厚,大半归功于钟绮的良好信誉、说一不二的作风。

    “哪儿的话,今年还得请您多指教呢。瑞,过来打个招呼。”

    少女安静地上前。“玉姨。”

    “好,好。”玉姊对这名少女不知怎地,硬有一份“肃然起敬”的感觉。钟瑞是个奇怪又神秘的孩子,混血儿的身分更是令人好奇钟绮从未透露钟瑞父亲的身分,所以玉姊尽管好奇,也颇为尊重地保持沉默。

    入夜的哈尔滨美得犹如星海,整条江滨大街闪烁着霓虹灯波浪,坐落于江滨大街上的江滨公园,是青年男女最爱在星空下散步的场所。再往前走不远处便是滨夜饭店,一家颇富盛名的旅馆。

    滨夜饭店除了以精美的饮食及豪华的厢房、完善的服务态度建立起口碑外,另一个原因是玉姊别出心裁,将中、俄二国的风格巧妙地融在一起,非但不会格格不入,反而赋予饭店另一种异国情调。这点能从男服务生身着笔挺燕尾服的彬彬态度,及女侍身着旗袍的娉婷婀娜体态瞧出,可不是中西合璧吗?

    轻柔优雅的小提琴声流泻在整个“哈尔滨大厅”今晚演奏的是史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穿红戴绿的男女们低语喧笑,在灿烂的水晶大吊灯下投下圈圈亮影。

    “偶尔上这种洋餐馆吃饭也挺有趣的。”抖抖白色餐巾,白塔北姿态潇洒地拭拭嘴。哥儿俩都穿上洋人所谓的“燕尾服”顿成彬彬风采的东方中年绅士,加上主导者那种派头,无怪乎年轻活泼的淑女也好,成熟绰约的美妇人也罢,全都流露出一副留恋的眼光。

    白驿南切下一块所谓“七分熟”的牛排,赫见一丝丝红红的血水流出,在白色瓷盘中格外醒目。大手的动作乍然停住,刀叉很轻很轻地放下,摆入盘内。

    “怎么了?”白塔北问。

    “我还是吃不惯这种玩意见,早知道应该点鸡的。”他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真不了解那些外国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吃些半生不熟的玩意儿。

    待服务生收走他那份几乎“原封末动”的餐点,白驿南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是喜欢热热的川陈牛肉面,不然煎得香香焦焦的锅贴也好,洋鬼子的玩意儿怎么吃都不合脾胃。”

    白塔北却不以为然,从年轻时代就四处旅游的他,最远可到过柬埔寨呢!入境随俗,所以他等于是“吃”遍天下,各种口味都生冷不忌,来者不拒。所以对兄长的态度不以为意,只顾将自己的餐点刮得一干二净,这才颌首要服务生过来收拾。随后服务生便端了咖啡过来。

    香香浓浓的咖啡装在淡雅的瓷杯里,服务生细心地摆上糖罐及牛奶小壶,圆桌中央的淡蓝玻璃花瓶中插着一朵红玫瑰。白塔北向前方的小提琴手招了招手。

    “先生,来点音乐?”穿着白色礼服的小提琴手走了过来。此刻乐团正逢中场休息。

    “来首哥萨克民谣。”白塔北气定神闲地指定曲子,一面将白色的奶精加入浓稠的咖啡之中搅匀。白驿南对咖啡则兴趣缺缺,索性假寐欣赏美妙的音乐,一心只想回房泡壶铁观音。

    “这样不好吧。”望着镜中的自己,钟绮一张俏脸红得像个苹果似的。她困窘地拉拉紧贴在身上的布料,轻咳一声。“我觉得紧了一点。”

    “会吗?”玉姊非常困惑地打量。“我觉得看起来婀娜多姿,真是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刚刚好啊!”“不是啦——呃,玉姊,吃顿饭而已,有必要穿这么——这么曲线毕露吗?”

    “曲线毕露?”玉姊愣了一下。“曲线毕露?”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曲、线、毕、露?”玉姊立刻夸张地捧腹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钟绮看着她一副吃了“笑药”的模样。

    “好好嘛,对不起——嘿,别脱下来嘛,这件衣服很好看啊!”玉姊急忙阻止钟绮脱衣的举动。

    “我真的不习惯穿得这么——嗯,这么——”

    “性感?”玉姊提供形容词。

    “啊,呃。”钟绮胀红了脸,平日做生意的那副大气豪迈顿时消失无踪。

    “好嘛,穿上它嘛,就算是给我一个面子。难得今天碰上我生日,所以我最大——我想看你穿上这件衣服的模样,好嘛好嘛好嘛。”

    拗不过老朋友的好意,钟绮只得再度穿戴起来,玉姊兴匆匆地又拿来一双银色高跟鞋。

    “真美。”玉姊赞道。果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平常总带几分英气的脸庞比花更娇更柔。柔和的乳白色很适合皮肤白皙的她,旗袍下摆缀的红色小花更有画龙点睛之妙。头发再往上梳盘,插上红色饰环——哈!谁还敢说钟绮是男人婆来着?

    守在门外等候的钟瑞看见盛妆出来的母亲,也错愕了二、三秒才回过神。

    “好看吗?怎么样啊?”钟绮克服了心理障碍,索性也大胆起来。她献宝似地在她的孩子面前扭腰摆臀,看来衣装也能影响人的心情呢!

    钟瑞温吞吞地审核。“这个——”

    “怎样?”

    “万事俱备,”钟瑞比向她脂粉末施的脸。“只欠东风。”她的意思就是:“请上妆”!

    “不,我觉得——”天可怜见!钟瑞明知她最讨厌那些香喷喷的胭脂水粉!“噢,对哦!”玉姊猛拍额头,拉着钟绮又往房间里走,压根没注意到她对胭脂反感的态度。

    “别担心,好好跟玉姨去吧。”钟瑞平静无波的声音中,硬是多了一丝幸灾乐祸。嘻嘻!她倒真想瞧瞧上了妆的母亲可以迷倒多少男人!

    这死兔患子。钟绮在心中啐道。

    “可以走了吗?”白驿南对眼前的华丽景象彻底失去兴趣。咖啡这种玩意见真是极端,不加糖是苦得要命,加了糖是甜得令他真想呕出来。还是一壶清茶来得好,管它是不是时下时兴的玩意。

    “再等一下您。”白塔北仍不疾不徐地将眼光投射到前面的佳丽群上。吃饱喝足了,他很自然地想到身体另一大需求——食色性也。欣赏一下眼前的软玉温香也满意的。

    白塔北眼前突然一亮。“大哥,你看看那两位女士。”

    眼前那两位女士并非豆蔻年华的少女,但别有一番成熟的风韵。着蓝绿旗袍的女人眼横媚波,艳唇蕴含说不尽的风情,身材略显丰腴,却令人不禁想入非非。

    穿白色的那个个头比较娇小,淡雅风情俱现,虽然比不上身旁那位女子的娇艳,一张脸却散发出光芒四射的自信,别具风姿;而含羞的眼神欲语还羞,紧紧扣住男人的心弦——

    白驿南的心突然失去了跳动。他慢慢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走起路来像神游太虚;不知道自己是直视得目不转睛;更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何怪异之处——其实他的魂魄已被勾了去

    “玉姊,你走慢一点好不好?”钟绮痛恨脚下踩着高跟鞋的不确实与危机感!“做人嘛,当然是要“脚踏实地”这种劳什子高跟鞋穿起来真是瞥扭之极。”

    “我亲爱的老朋友,既然都到了这步田地,就请多包涵好吗?”玉姊无可奈何地劝道。“女为悦己者容,谁叫我平常真的是很看不习惯你的打扮,就算今天是我生日,让我happy一下。”她很“洋化”地吊句洋文。

    “黑笔?”钟绮不解地耸起眉。

    “这是洋鬼子说的洋文!是快乐、高兴的意思。”钟瑞在一旁翻译解释。“不是黑色的笔。”她又没好气地加上一句。

    钟绮脸色迅速胀红。“我当然知道不是黑色的笔啦!”这小孩愈大愈不可爱。

    由于侧过头和钟瑞说话,钟绮不知道自己往前伸踏的脚尖是碰着了什么。

    “哎哟!”她的身体因绊倒而往前倾去,还没来得及意识自己发生了什么样的糗事,就先撞上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噢!”一定是撞到墙了,好痛——

    等一下。

    这面墙好厚,怎么却有着像丝一般的质感?而且下面还有热热的温度?

    原本因准备承受撞击而紧闭的双眼,偷偷打开了一条缝。没有看见墙壁,反而发现置身一个宽厚温暖的——男人怀抱。

    “哇!”她尖叫地想跳起身,殊不料脚踝却传上来一阵意料之外的刺痛,令她不得不又“投怀送抱”

    “小心点。”男性低沉的嗓音轻柔响起,令钟绮又是一愣,只能呆呆看着那张优雅而极富气度的中年男人脸孔。

    世界突然变得好小,窄得她只容得下那张男人的脸——已过小女儿浪漫情怀的心竟再次雀跃!

    仿佛过了一生、一世纪、一千年那么久,两人才稍稍找回一丝理智,双眸却又贪婪地紧紧“黏”住对方。

    “我叫白驿南。”白驿南轻轻扶起她,忍不住先开口;同时舍不得放开手中柔夷。

    她反掌,唤她扣住他的手,露出一朵女人在恋爱中方才有的那种妩媚的笑——

    “我叫钟绮。”

    看来,这又是伦哈卡贝草原上的另一则美丽故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