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柏泉子文集 > 蓝的梦

蓝的梦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

    这是一个梦,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

    然而,她却无法从梦中醒来,仿佛掉入一潭沼泽,越挣扎越深陷,越窒息。

    雾,铺天盖地的雾,如洪荒之初的混沌,天地间只有一个小女孩在拼命地奔跑,却始终找不到出路。恐惧和绝望是那样清晰而深刻地吞噬着她的心。

    突然惊醒,午后的阳光霎时映入她的双眼,那里布满了残梦的阴霾。她反射性地捂住眼,呻吟一声,深深的刺痛颤动在视觉神经。

    “你醒了?是不是做恶梦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旁边问道。

    意识拉回半边,香芋有些呆滞地转过头,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睛。

    全然陌生的深渊一般的眼睛。

    心莫名地惊悸,她惊站而起。

    “你?”颤抖的手指指向对方。

    “怎么,不认识了?夸张了吧。”

    香芋终于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对方的家里,尴尬:“对不起,竟然睡着了,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您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开始。”

    门在身后闭合,她犹自心跳如雷,抚向胸口,望着镜中的自己,恍然如梦。

    怎么就睡着了呢,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甚至还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当寒洲的司机接自己来他家里做治疗时,也许应该拒绝的,香芋想。或许是因为心中对这个特别的顾客心存好奇,或许是漫长的一天没有一个客人光顾太过无聊,也或许是因为他是诊金丰厚的老主顾,总之,她答应下来,在他未到达之前等待。

    只是,竟然睡在人家的客厅,太失礼了,等的时间太长了吧?

    她用酒精棉细细地擦拭长长的针灸,寒洲在她的面前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最后只剩下一条内裤平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香芋平淡的脸上纹丝不动,娴熟地把针刺进男人全身上下的穴位。然后对着刺猬一样的人说:“您先休息,四十分钟以后我来拔针。”

    离开那人的视线,香芋才松了一口气。以往针灸时,即使全身上下几乎一丝不挂,那人也总是带着一副墨镜,那种情形十分怪异。也许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眼睛惧怕光线的人,她猜测。可是当男人真正地摘下眼镜望着她时,她更觉如芒刺在背,奇异的压迫感紧紧围绕着她。

    寒洲,一个身价不菲的男人。

    可是这样的人为何会光顾自己这种门可罗雀的小诊所,针灸塑身?

    不过她是不会与丰厚的诊金过不去的,也无心去探究他人曲折的心思,权当这是一个极其爱美的男人,追求完美身材。

    “寒洲先生,您的治疗就要结束了,下次我就给您封针。”拔针的时候香芋对床上的人说。

    “可是看样子我并没有瘦下来多少?”男人徐徐说道。

    香芋的脸垮了下来:“一来您本身并没有多胖,二来您也总是不配合我所说的饮食,所以。”

    “所以我准备再治疗一个疗程。”

    香芋愕然地望着他,那张染过些许风霜的英俊面孔上,深渊一般的双眼闪着魅惑的光芒。

    一霎那,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闪过脑海:这个男人,该不会对自己另有所图吧?

    2

    七点四十五分,男子走进十二号临窗座位,抬腕看了看手表,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闲适地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一如往常,分毫不差,不同只是每晚上场的女人。

    我勾起唇角,弯出淡淡的笑意,风姿翩然地走到他的面前:“越溪你好,我是晴雨,让您久等了”

    一瞬的讶然从他脸上掠过,他伸出手,优雅地示意:“您好,晴雨小姐,请问要点什么?”

    就是这个男人。

    从他频频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频频地更换约会对象,频频地夺取我的注意力开始,我认定了他。

    那俊逸的五官,优雅的举止,迷离的微笑,甚至那表象下不易察觉的淡漠都让人无法控制地陶醉。

    我要让他认识我,并且印象深刻。

    夜幕下的幽会,几许温馨,几许旖旎,几许神秘。

    几分钟后,将会有一名女子到达我们刚刚离开的咖啡厅,而那时,与他约会的男子已经被不着痕迹地带到另一个佳人的身边。

    夜色如水,静寂柔美得让人忧伤让人沉醉。

    欢声笑语悄然沉寂,他望着我说“为何,我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淡笑,那笑意像一缕风消失在夜色里。

    3

    像一轴秘密画卷缓缓展开。

    漫长的午后,她坐在清凉的竹椅上,面前有时是一杯果汁,有时是一本时尚杂志,静静地倾听对面男人的叙述。

    他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漫过午后的时光。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五六岁,清澈的大眼怯怯地望着我,恋恋不舍。那是一双让人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滋生出怜爱的眼睛,虽然我还年轻,但我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

    依然是平躺在床上,就像针灸时一样,墨镜后面的眼睛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似乎不明白当初的女孩是怎样长大的,仿佛就在一夜之间。等他恍然意识到时,她已经十五岁了。

    初夏的一天,寒洲回到家里,身穿清凉长裙的女孩正在给满园的花草浇水,向来忧郁的的面容上竟展开朵朵笑容。

    “什么事这样高兴?”寒洲走过去问道。

    “看,花儿都开了!”女孩的声音有丝雀跃,转身间手中的水管喷向寒洲。

    霎时透体的凉水浇了一身,两声惊叫后,寒洲滴滴答答地站在园中吸冷气,湿湿的头发凌乱披皮在额上。

    女孩慌忙地丢掉水管跳开,远远地,看着他,竟有丝怀坏的笑容。

    寒洲捡起水管,用手指控制住水流,像喷雾一样喷向女孩的周围。女孩惊跳欢笑,层层的水雾像五彩的光晕弥漫在她的四周,幻化出梦幻一般的色彩,一瞬间,让人怦然心动。

    似乎就在那一刻,她发现女孩长大了,水润的皮肤泛出茸茸的光辉,青春的面庞染着淡淡的红晕,连身段也开始变得玲珑有致。

    心莫名地鼓噪不已,某个幽暗的角落,传出细细的声音,恍然中似乎一直以来他等待就是这一刻。

    然后,他看到了长期病弱的妻子静寂而落寞的眼神。

    可是他已经无法控制追逐女孩的目光。

    “我开始回避,开始极少回家,拼命工作,折磨自己,也折磨妻子。”

    足有两年时间。

    “在她十七岁那一年,妻子突然发病,她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内,双目空茫。

    那一刻,我的心轰然倒塌,我再也无法忍受她受惊吓的模样,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对她日益加深的渴念。

    无法忍受。”

    令人窒息的寂静冻结在小小的房间内,平躺在床上的男人停下了他的谈话。香芋不知道那墨镜后面深渊一样的眼睛是怎样的表情,只是难言的痛楚悄然地流传到她的心间。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难道这就是他找到她的目的?找一个偏僻的小角落,述说自己伤痛的过往?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承载秘密的力量的,哪怕是为了钱。

    “如果您的经历让您痛苦得不能承受,为什么不找一家心理诊所呢?毕竟我不是心理医生,我所会的也只是看看单纯的皮肤病,顺便做个简单美容和针灸塑身而已。”

    寒洲淡笑,徐徐起身,披上外套“比起那些用一双事故的眼睛透视你的心理医生,我更愿意来你这里,谢谢你愿意倾听我的讲述,诊金我会双倍支付。”

    送走最后一名客人,香芋一身疲惫地回到宿舍,第一次,她感到自己的情绪如此地低落悲伤。

    “天逸,我好想你。”终于,她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短信给男友。

    “小芋,我也想你,天天都想。”短信很快恢复,好似男友时刻都在等着她这一句话。

    香芋抱着拨通的电话开始流泪。

    “你怎么了?”那边传来男友惊慌的话语。

    “我们为什么不能天天在一起呢,为什么,以前我们从未分开过。”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抱怨。

    “小芋乖,快不要哭了,我的心都疼得碎成一片片了,要不我也和你一块哭。”电话那边传来天逸哄逗的话语,一如从小到大的每一次。

    香芋流着泪微笑,她只是太寂寞了,怎会真的抱怨他呢?为了她巨额的手术费外债,他们被迫分离打拼,这一切本来不管他的事呵,可是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他都义不容辞地担负起她这甜蜜的负担。

    4

    细雨如梦,沿途飘来糯米粽叶的清香,我兴致突发,心血来潮地打电话给他:“你好,越溪,忙否?可有兴趣结伴同游?”

    那边传来他低沉微哑的声音:“正在休息,请问你是?”

    已经忘了?

    忽觉无趣,也无心情在冷落自己的人面前自我介绍,随口答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既然您‘忙’,就不打扰了,我独自去也。”

    “哦,等等,你是晴雨,抱歉,刚刚脑子有点迷糊,你要去哪里?”

    “青山碧水间,屈子仙游处。”

    电话里传出一丝笑意:“那我愿意加盟,你现在何处?”

    濛濛细雨中,一把藕荷色的伞下,他静静地等在路边。身姿修长,飘逸出尘。这样的人,沦入尘世,似乎就是为了触痛俗世女子的心。

    我迎上去,他微笑道:“原来君是菊中仙葩,在下眼拙了。请上车吧。”

    明亮得如山间漾动的春泉般的微笑。

    我有些脸红,却仍然道:“端午人多,游山玩水的开车也不方便,不如凭自己的双脚来得有趣。”

    我身着轻便的运动装,头戴压眉的遮雨帽,一幅远足的装束。但他全身上下纤尘不染的翩翩佳公子打扮,似乎更适合去花前月下。

    细雨时落时停,他索性收了伞:“也好,舍命陪君子。”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表情。

    果真是疏于运动的人,还不到一半路程,他便有些气喘吁吁,坐在路旁的大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悻悻道:“人未免也太多了些,恐怕看不到风景,只看了些人头回去。”

    “本来就是一半看风景,一半看人嘛。”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心中闪过报复的快感。

    野渡舟头袖晚风,寻诗选胜意兼浓,云烟深处淡眉峰。

    那些被遗忘的人更寄情于山水,努力去追寻所谓的诗情画意隐蔽心中的伤痛。

    高高构建的舞台上,奇装异服的术士举止神秘怪异,似欢愉似痛苦,口中吟哦如歌,深奥难解。

    台下的观众如潮,人语喧闹,我盯着台上,那奇异的旋律中,渐渐地像被摄去了魂魄,记忆无可遏制地误入一道荒远之境。

    母亲温婉地教我吟诵那长长短短的句子,年幼的我不解其意,却被那奇特的韵律陶醉,母亲说那是楚辞。

    我叫她母亲,把我从漫无止境的绝望等待中执意拯救出来的母亲,把我从斑驳发霉的旧楼中拉进阳光的母亲。黑暗孤寂的童年,那是唯一的温暖来源,伴随着点滴的诗意。

    “这装神弄鬼的是什么?”他忽然问道,十二分的惊奇。

    我心中一抖,回过神,垂下眼帘:“招魂,”我说“这是屈原的招魂吟。”

    原来如此,他恍然,难为他能记得住。

    而我,再也没有了说笑的心情,心不可自拔地滑入过去,难以掩饰自己的神色哀戚。

    就像难以阻止黄昏的来临。

    天一点点黯淡,华灯初上的时刻,分别终于来临。我站在他的身边,无话可说却又不愿离去。一个人的黄昏,让我恐惧。

    他温和地看着我,一个绅士的体贴,疏离的温柔。

    我淡笑,转身走进暮色里,任晚风的凉意一点点地浸入心底。

    5

    “你十七岁时是什么模样呢?”

    男人问,似乎并不期望得到对面倾听的女子的回答,自顾陷入深深的回忆:

    “我已经忘记了十七岁时自己喜欢的女孩模样,忘记了十七岁时曾有过怎样的激狂。

    寂寞得太久了,久到我已经退化为病弱妻子依附的枯藤,久到我快要成为一具僵化的行尸走肉。

    我从来也不会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会让我陷入少年情怀一般的疯狂。”

    夜色无边。女孩密密的长睫轻轻地颤抖着,柔软幽香的身体缓缓绽放,她颤栗似的迎合,情不自禁的娇吟,让他的身体轰然炸裂,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激情。

    这个女孩让他如此渴望,从此再也无法放手,哪怕一丝一毫,一分一秒。

    他灼热的目光再也无法隐藏,无时无刻不在追逐女孩,她恬静姣好的面容,迷离忧郁的气质,渐渐褪变的风韵都让他深深地迷醉。

    似乎都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个成熟的男人。

    每一个僻静的角落,他都会突然地攫住毫无防备的女孩,贪婪地掠夺她唇间的甘美。

    每一个无人的瞬间,他都地邪异地挑开女孩的衣扣,享受般地抚爱着那胸前的丰美。

    每一个寂无人声的深夜,他都像一个无法摆脱的幽灵,潜入女孩的房间,与她激情纠缠。

    那是怎样癫狂迷乱的日子,他如痴如醉地占有,忘记了一切,妻子日益枯寂的眼神,女孩矛盾不安的抗拒,以及终究会如期而来的悲惨结局。

    仿佛那超出想象的故事就错乱交织在眼前,香芋僵直地坐着,呆呆地望着眼前讲述的男人,紧握竹椅的手指节节泛白。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是一个可怕的男人吗?”男人的声音透出无法掩饰的苦涩与苍凉。

    是的,可怕。香芋想,这个男人有着沙旦般的邪魅和执著,他身边的人终会被无情的灼伤。

    “曾经,她这样说过。”男人叹息,这句话,深深地伤害了他。

    他是如此地爱她,他只想,今生今世完全拥有她。

    妻子说:如果你无法放手,那么至少带她离开我的眼前,给我残破的自尊最后一点空间。

    他无地自容,原来,妻子是明白的。她是那样一位清冷矜持的才女,无情的病魔一分分地吞噬了她的健康,曾经,他们是那样相爱,而如今,山盟海誓皆成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无法停止对女孩的爱,无法不对妻子心怀愧疚,他带着女孩离开,也没有放弃对妻子的照顾。

    女孩已经十八岁,最美丽迷人的年龄。考上了一所不知名的大学,可是女孩很高兴,记忆中她很少那样兴奋,那夜,女孩躺在他的怀中竟破例说了许多话。

    女孩的喜悦感染了他,他为女孩在那个城市购置了一处住所,也信守了对妻子的承诺,今生今世不让女孩和她见面。

    去看房子的那天,两人都恍然明白,今后将属于彼此的事实,是夜,极其深情缠绵。

    “为了庆祝我们新生活的开始,我还做了一个文身,在胸口的位置深深地刻上她的名字,以示对她永不退色的爱。我很疯狂是不是?”男人苦笑,声音中透出刻骨的苍凉“爱她,没有办法。”

    日暮西沉,男人结束了他的讲述。香芋的心犹自震动不已。

    原来那是一处文身,针灸时她还以为那是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却原来是他心中女孩的名字。

    什么样的女孩,竟会让这样的男子如此眷顾?

    莫名地,心中升起了丝丝的好奇与怅然,想必那是一个美丽得如同月神一般的女孩吧。

    “你对我的爱,会到什么程度呢?”香芋突然问男友。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天逸流利地送上一句歌词。

    “讨厌,又逗人家。”

    天逸大笑不已“大小姐,又看了什么样的言情剧让你感慨不已,来,给我说说。”

    “才不是,好了,不和你说了,记得明天早点给我打电话,不要怕浪费电话费哟。”

    快快地结束通话,异地电话可是很费钱的,香芋想。

    心中的沉重一扫而空。

    6

    在女孩十年来绵延不断的梦境里,那个黄昏竟然是蓝色的,蓝色的天,蓝色的桥,蓝色的晚霞。变幻莫测的蓝色像汹涌澎湃的波涛紧紧地席裹着她,无论她怎样拼命地奔跑,都无法逃脱那漫无边际的蓝色。

    她在梦中绝望恐惧地挣扎寻找,冷汗淋漓泪流满面。然后,一个小男孩清亮的声音响起:”“小妹妹,你为什么要哭?”

    起伏不定的蓝潮似乎变得清澈宁静,小女孩看到自己蜷曲在墙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小男孩的手说:“我爸爸不见了,你见过我爸爸吗?”

    “妹妹,你不要怕,我让妈妈帮你找爸爸好吗?”

    那是怎样一个漂亮干净的小男孩呀!女孩望着他,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信任与羡慕,还有一丝复杂的自惭形秽。

    爸爸始终没有出现,在女孩漫长的永无止境的等待里,曾不止一次地梦到父亲出现在蓝桥上的情景,而梦醒,一切成空。

    在以后成长的岁月里,女孩也渐渐明白了,在这世上,有一种无情的东西,叫遗弃。

    父亲,就像残垣断壁上的字迹,从女孩的记忆里慢慢剥落。

    女孩被送进了孤儿院,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关怀,自此以后,她始终难以敞开心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除了那个小男孩。

    女孩叫他溪哥哥,只有和他在一块才能无忧无虑地玩耍,展开开心的笑颜,从不拒绝他的照顾。

    直到某一天,女孩被一对夫妇收养,小男孩离开他的生活。

    曾经哭着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松的男孩,是否还记得她这个捡来的妹妹?

    而当年的女孩,从未停止过思念你,溪哥哥。

    黑暗的房间里渐渐地显出一个人影,轻车熟路地走近我的床边,把抱膝孤坐的我揽在怀中。

    “又做恶梦了?”他问,轻轻地拭去我满面的泪水。

    我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

    他细细地吻着我的面庞,轻柔而怜惜。不着痕迹地解去我的衣衫,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僵硬身体。

    直到我的躯体在他的指下变得柔软,他才熟练地宽衣解带,迅疾地覆盖住我,湿润火热的嘴唇逡巡着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无力反抗。他从来都知道,什么时候是我毫无防备的时刻,那时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我。

    “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说,背对着他,心力交瘁地说道。

    “难道我们见面你就没有第二句话可以说吗?”他问。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一个爱你爱得痴狂的男人,你就不能让他少伤一次心吗?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他说,一字一句,犹如誓言。

    我沉落在黑暗中,犹如坠入深渊,全身发冷。

    黎明时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好像昨夜的一切从来不曾发生过。

    7

    雾,漫天漫地的雾,竟然是蓝色的,奇谲诡异地汹涌着,小女孩拼命奔跑,恐惧莫名。

    惊醒。

    “你做恶梦了?”低沉声音如清风拂过天鹅绒,奇异地熨贴着她慌乱的心跳。

    睁开眼,一双深渊一般俊美的眼睛正温柔地俯视着她,那样温柔,那样...深情?

    香芋呆住,心朝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滑落.

    寒洲微微一笑,戴上墨镜,躺回美容床。

    当她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在用那样的目光注视她?心中浮起疑问,香芋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如往日那样心静如水。

    “不好意思,竟然睡着了。”她说,有些赧然。

    “你的门开着,就进来了,没想到你在睡,休息的时候似乎应该锁一下门,如果进来的是坏人怎么办?”

    “想事情来着,没想到想着想着,就入了梦。”

    寒洲微笑“你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像她,尤其是在梦中挣扎时。后面的话没有出口。

    抚着胸口的月牙,陷入深深的回忆。

    妻子的病复发,他急切地回去照料,已是黄昏,妻子气息奄奄地坐在院内,看业已凋零的花朵。

    “你没事吧?”他问。

    看到他的到来,妻子枯井一般的双眼闪过一道微弱的波光,极淡地一笑:“我很好,谢谢,你还好吧?”

    直到此时,妻子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怨恨,淡若秋菊一般,等待着自己最后的时光。

    排山倒海般的内疚冲击着他的内心,反而是他,抱住妻子,流下了眼泪。不知出于何种心情,那几天,他留在了妻子身边。

    再去找女孩时,心中忐忑不安,一路编织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一刻,体会到陷入感情漩涡的男人的窘境。

    没想到,早已人去楼空。

    他想过各种情况,女孩会生气,会冷淡,会幽怨,只是没想到她会离开。

    慌乱,气愤,厌倦,还夹杂着莫名的兴奋,纷乱汹涌地袭上心头。

    至少,说明女孩是在乎的,所以才会离家出走,他想。

    马不停蹄地寻找,却并不繁杂,她不会离开学校。

    果然,女孩对他避而不见,偌大的校园,他像一个傻瓜一样做着十几岁少年才做的事,不停地打电话,长久地守候,讨好她身边的人,还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的耐心被消磨殆尽,恨意陡升。

    深深的夜,女孩终于从高大的图书馆走出,还和身旁的男生笑语宴宴。他的忍耐终于冲破了极限,不管不顾地抓住女孩,狠狠地,把她拖到幽暗僻静的角落。

    “你要做什么?”女孩戒惧地望着他,只想逃跑。

    女孩的目光深深地刺激了他,他笑得血腥“做什么?自然是你心中所想的。”

    抵住她身后的墙壁,极轻极轻地抬起她的下巴,满意地看着她惊吓不能动的表情,细细地品尝她柔软粉嫩的嘴唇。

    越吻越深,女孩再一次迷乱软倒在他的怀中,忘我地回应他的索取。

    他的唇顺着女孩优美的脖颈向下延伸,一颗一颗地咬掉女孩胸前的纽扣,一分分地深入衣内的每一寸肌肤。

    “不!”蓦然发觉到他的意图,女孩慌乱地阻止“这里是学校,请你....”

    "为什么不?"他笑得邪恶“这是你应得的。”

    一把扯开她的上衣,夜色中,露出她银月一般光洁诱人的身躯,迅即地燃烧起他无可扼制的欲望。

    “拜托,请你...”第一次,她乞求地望着她,流下了眼泪。

    他震动了下,覆盖住她的身躯渐渐地平静下去。

    “你让我怎么办呢?”他叹息地问,抱住她,望着浓郁的夜色,陷入漫无边际的怅惘。

    女孩和他回到了住所。夜晚的女孩变得很疯狂,妖娆地绽放着自己,把他一次次地推到极乐的巅峰,欢愉无伦。而白天的她却变得慵懒嗜睡,神思杳渺。

    纵欲过度了吧,他怜爱地想,无限回味地想起每晚的销魂。

    女孩不再专注学业,面容迷茫,有时还会突然地从他面前跑开去,冲进洗手间。

    “你怎么了?”他问,看到她翻江倒海地呕吐,心疼惶然。

    女孩呆呆望着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怎么了?怀孕了呗,傻瓜,香芋偷偷地想,这样熟悉的情节,怀疑这种年龄的男人竟没有想到。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香芋讶然地望着床上的人,他竟然睡着了。

    长久的回忆叙述让人疲惫,这个叫寒洲的男人,被痛苦的记忆折磨得太久,这是怎样狂烈的爱,竟让人如此的不能自拔?

    暮色轻柔地笼罩住小屋,心在微微的感伤中荡漾。

    8

    我在医院的花丛边见到越溪,他站在一棵垂柳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远处的小湖边,一对恋人相依而坐,窃窃私语。女孩子满面灿烂的笑容令人目眩。

    “羡慕人家了?”我在旁边问道。

    他回过头来,不置可否:“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全神贯注的时候。”

    他有些失神:”谁会想到那样快乐的笑,来自于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人。”

    “什么?”我吃了一惊。

    “那女孩有先天性心脏病,除非器官移植,否则也就这一年半载了。”

    “有捐赠者吗?”

    越溪摇头,有些恻然:“有一个,但型号不对。”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女孩娟秀的面庞在柔和的夕阳下闪着淡淡的光辉,一双眼睛像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

    蓝色的?

    我有些惊讶,想近前看得更清楚些。

    越溪一把拉住我:“别打扰她。”

    “眼睛,”我说“她是混血儿?”

    “你发现了,很特别是不是?她的视网膜只是比常人少些黑色素,局部性白化。只是畏光,无甚大碍,却造就了一双与众不同的漂亮眼睛。”我敏感地捕捉到话语间的柔情,心一阵阵地下沉。

    “你喜欢她吗?”我突然问。

    越溪审视般地望着我:“这重要吗,她是我的病人。”

    我垂下眼帘,他在告诉我,我越界了,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不曾说破的约会真相,主动相邀的端午出游,有事无事的接近,他不明白?他知道,只是无意于此。

    心中泛起阵阵的苦涩,耳边回响着心壁片片剥落的声音,我无言地回首,脚步踉跄地从他身旁离开。

    “晴雨?”他叫住我,有些迷茫。

    我忽然笑起来:“你当初在上岛咖啡与一个个不同的女人约会,是不是也和这个女孩的心脏移植有关?”

    秘密被说中的愕然定格在他的脸上,果然如此,我笑,竟然会用如此荒唐的手法。

    而更荒唐的却是我,自始自终都在一厢情愿地上演一场独角戏。

    半醉半醒地回到家里,已是深夜时分,黑暗中一个人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我。原来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在等待我,却是,我最不愿见到的那个人。我凄楚地笑,用力推开他,蹒跚地走进洗手间。

    “你喝酒了,”他拧眉问道“你为什么这样不爱惜自己,是不是和男人在一起?”

    我邪异地一笑:“为什么不?我就不可以有别的男人?”

    不管不顾地进了洗澡间。

    他冲进门,把门反锁,幽闭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为什么总是折磨我?”

    我充耳不闻,拧开水龙头,水流喷洒而下,淋湿了两个人。我和衣躺在水池内,闭上双眼。

    “你是我的,”他对着我,一字一句,无比激烈又无比渴望“就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块下。”

    “不是已经在地狱中了吗?”我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他不顾一切冲上来,像嗜血的野兽一般撕扯着我的衣物,我心惊不已,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摁住。

    那张扭曲的面容一览无余地映入我的眼帘。

    我激烈地挣扎,第一次,他毫不疼惜地弄疼了我,一次一次地占有,绝望而疯狂。

    飞溅的水花中,那张逼近的面容,像一场噩梦。

    9

    “你来了?”

    几乎就在寒洲敲门的同时,香芋几乎是有些雀跃地打开门,男人的手停在半空。

    “你在等我?”男人问,深深地俯视着她,墨镜背后的双眼不知是怎样一种表情。

    “哪有?只是恰巧没人...”不善谎言的人霎时染红了俏颜。

    “谢谢你,”寒洲真诚地说,叹息“如果...该有多好。”

    香芋疑惑地望着他,为那含义不明的话语乱了心跳。

    倾听。

    倾述。

    女孩越来越虚弱,日益糟糕的健康状况让他忧心。一日深夜,她突然醒来,说“母亲出 事了。”

    “什么?”他问。

    女孩神经质地抓住他说“母亲出事了,她要...她要...”

    女孩对妻子一直是爱戴依恋的,她们无法见面的境况对女孩造成多大的伤害,女孩从来没有提过,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

    香芋的心深深地撼动,寒洲和女孩的关系,不是没有猜测,只是不愿承认,可是当它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心中还是如翻江倒海般狂涌。

    万了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女孩还叫她母亲,心系着她的健康。

    “我成了什么呢,最邪恶的制造者,最无耻的小人?”男人自嘲地笑,声音空洞寂寥。

    男人再度跑到妻子处,鲜红的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眼,幸亏挽救及时,留住了性命。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他嘶吼,不顾劫后余生的妻子是多么虚弱,发疯一般“你故意的是不,故意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你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妻子望着她,像望着遥远的岁月,极淡地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我会用自己这残破的生命惩罚谁呢?终于不再拖累也无所挂碍,我只想回到父母的怀抱。”气虚地说完,昏睡过去。

    他失神地离开妻子的住所,那种对待生命的超脱淡然,让他无所遁形。当初爱上妻子不就是因为那种典雅和淡然么?他忽然想起了女孩,柔弱,忧郁,清冷,那种让他迷恋的气质和妻子如出一辙。

    铺天盖地的绝望感霎时淹没了他,他想哭,想笑,想愤恨地嘶吼,原来这就是悲剧的根源,一生一世都无法摆脱这种这种深入骨髓的爱。

    躺在床上的男人开始剧烈地喘息,无法看清他双目中的表情,只是那痉挛泛白的手指,显示出他内心地极度不平静。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香芋的心呐喊着,突然流下了眼泪。

    床上的男人继续叙述。

    回到和女孩的住处,寒洲疲惫不已,对女孩不闻不问,潜意识里要冷落她,折磨自己。

    女孩依然是静静的,依附着他,却无欲无求。只是在他的忽视中越来越凋零。

    一日黄昏,他从公司回来,径直回到屋中,依稀听到院中传来一声呻吟,仔细听却又没了声音。他犹疑着走到院内,却见她倒在海棠树下,面容惨败,身下的一滩血触目惊心。

    他急忙呼叫救护车,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抱着她,一声声地呼唤,祈祷,巨大的恐惧自责让抱着她的双臂都在颤抖。

    女孩流产了,他再次惊住。

    自从妻子的身体被宣告了生育无望,他就从未奢望过会有自己的孩子,而现在还未来得及体会做父亲的惊喜,就被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击中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握着女孩的手,心疼地问。

    “告诉了,怎样呢?”女孩嘲讽地淡笑:“一个不被祝福的生命,让她怎样面对阳光?”声音仿若滑入阴冷幽暗的隧道:“或许我是不希望他出生的,晚上,那样疯狂,明知不便,还要爬高。”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男人如坠冰窟“我不会放过你,”他说。

    夜晚,比以往更加火热地和她缠绵,在她耳边呢喃“你竟敢想不要我的孩子吗?宝贝,你没有选择。”肆无忌惮地攻击着她的敏感处。看她在情欲中迷乱,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

    女孩再度怀孕,看她在洗手间痛苦地呕吐,忍下心中一闪而过的不舍,他冷酷说:"即使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块下。"

    女孩望着他,惊愕。

    此时的女孩已经二十岁了,依然娇美动人,而心境却渐渐苍凉。她终于放弃了寄予无限希望的学业,再一次无言地顺从了他,在家安胎。

    每日的清晨,她都会站在海棠树下,对那离去的第一个孩子念最优美的诗句,讲述自己童年的点滴。

    第二次流产。

    寒洲伤痛欲绝,但看到女孩表情,所有的话都深深地埋到心里。

    我只想为海棠剪掉被虫蚀的败枝,女孩恍惚地说。

    我知道,他柔声安慰,却知道,许多东西都随着生命的流逝再也无法弥补。

    目送着男人萧索的身影渐行渐远,好几次,香芋都想叫住他,却终于无言。难言的痛楚纠结在内心,恍然中,这种痛楚是那样熟悉,她想告诉他,也许那个女孩并不怨恨,也许他应该从痛苦的往事中早日走出。

    刺耳的音乐唤醒了她的神志,原来是天逸。

    天逸兴奋地报告着他的战绩,又做了几单大生意,得到上司的嘉奖,奖金发了多少,日后怎样前途无量。

    “我们的目标快要实现了!”终于兴奋地宣告。

    香芋神不守舍地答应着,却无法不想起刚刚离去的萧索背影。

    “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反应冷淡,天逸问道。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她问。

    “快半年了吧,小芋,再忍一下,很快。”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声的呼唤,天逸匆匆地挂了电话。

    “半年。”香芋呆呆地重复。

    10

    一身素白地躺在廊下的竹椅上,望着院中一株滴水的秋海棠,神思涣散。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可不就是眼前的光景?只是那打开的书卷遗落一边,却只页未动。

    “似乎每次见到你都是如此悠闲,大好的时光却在闲坐。”含笑的声音入耳,拉回我游移的思绪。带看到来人的面容时,我才惊讶地欠身。

    “不闲坐又能做什么呢?”我淡笑“大好的时光不就是用来闲坐的时光?”

    他笑,在我身旁坐下来,拾起我遗落在地的书籍,随手翻看。书页的空白处简笔勾勒着一张张交叠的面孔,额头的中央是一个醒目的“十”字。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很不错的一本书,是不?上学时候曾迷恋来着,现在却无心再看了”我懒懒地说道。

    他合上书,沉思地望着我:“晴雨,你生气了吗?为什么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远离陌生人的打扰?

    我恹恹地望着阴阴地天空,良久方道:“不是的,前段时间母亲过世,不巧我也病了,一直闭门静养来着。”

    他惊讶地站起:“呀,原来是这样,你好些了吗?不要太难过了。”

    我摇摇头:“你知道吗,我母亲是一个温婉美丽的江南才女,在我的心目中,就像一副充满诗情画意的江南烟雨图,那样典雅,那样完美。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离开呢?她养育我十多年,我却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无法释怀的伤痛,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吞噬了我。终其一生,难以复原。

    越溪轻轻地拥住我,轻轻地拍抚:“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从来不曾宣泄的泪水霎那间决堤,我哽咽着,全身颤抖不已。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说出事情的真相真的那么难吗?”

    “真相?”我震惊,泪水涟涟地望着他。

    “你一直在引起我的注意,却又中途退缩,是我太迟钝了,你是早认识我的,是不是?你就是小豆子妹妹。”

    他想到了,他想到了,我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泪流不止。

    “你不会再孤独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我点头,泪水缤纷而落。

    梦中无数次勾勒的情景展现在眼前,时间又回到了儿时那段亲密无间的时光。我偎依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听他在旁边缓缓讲述种种故事。

    “你离开后,我好几次又去那家孤儿院找你,希望可以碰到你,每次都是哭着回来。”

    “我后来也找过你,只是你们已经搬家了。”

    “是啊,因为我总是哭得不行,恰巧我也要升学了。”他笑,不胜感慨。

    “越溪哥哥,我们可以相爱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会好好爱护你的。我曾答应帮你找爸爸,却始终没有做到,为此我一直心怀愧疚。”

    我紧紧抱住他,泪水浸透他的衣服。

    “怎么又哭了?”他抬起我的脸,轻轻拭泪。

    我含泪而笑:“想不到你还记得,谢谢,只要你在,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当然在,这一次任谁也不能把你拉走了。”

    “那蓝眼睛姑娘呢,你不喜欢她吗?”我突然问。

    越溪一震,脸色慢慢变了,缓缓垂下手,勉强道:“她已经有男友了,何况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无论我怎样尽力挽救,也无济于事。”

    院中突然沉寂下来,雨后的凉意慢慢地渗透每一个人的心底,黄昏悄然来临。

    熟悉的哀痛无声地蔓延,犹如暮色,笼罩住整个院落。

    “难道就这样了吗?”我问,轻轻的话语像一缕薄雾,消弭无形。

    他半隐在夜色中,像一只蹲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像走近一个祭坛。

    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角露出的一丝血腥的笑意,感受到他把我扑倒时露出的白森森的爪牙。他俯视着我,像俯视着自己的猎物。

    “你真的有男人了,这样迫不及待?”他缓缓地问,带着莫名的寒意。

    我静静地望着他,心无声地颤抖。

    他轻轻地抚摩我的脸颊,挑开我的衣扣,逗弄着我的衣带。

    “你确信你要如此对待一个如此爱恋你的男人?”

    我用力推开他“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结束?”他迅疾地扣住我的肩膀,紧紧地锁住我的眼睛“不,我的宝贝,你以为你能离开我?我早告诉过你,谁也休想把我们分开,就是下地狱你也得陪着我。”

    “十年!十年痛苦的时光还不够吗?”

    “痛苦?你就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倾心给你的一切?他是如此爱你,珍视你,供养你,你当真准备这样无情。”

    他狠狠地捏住我的下颌,逼视着我,很久,眼神由暴怒转化为迷离,然后一分一分地接近,擒住我的唇。

    “我的雨,我是如此渴望你。”呢喃的话语碾碎在唇齿间。

    我一阵眩晕,双手紧紧地抓住他。想隔开距离,却激起他更大的疯狂。双手伸进我的衣内,邪恶而热烈地在我身体上游弋探索。我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残留的神智挣扎着要我远离,而身体却响应着他的渴望。

    “你果然是需要我的!”他一阵狂喜,不顾一切地冲上巅峰。

    黑暗中的宁静,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我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无穷无尽的夜色,迷茫了我的双眼。

    “她已经走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依稀中,他在我旁边说道。

    “不,她在,而我永远是一个不干净的罪人。”我说。

    “小雨?”

    “放开我吧,让我跟着溪哥哥在阳光下生活。”

    “溪哥哥?”他的语气冷醒讽刺起来“你爱他?”

    “是的!”

    “到什么程度?”

    我不语。

    “你以为他会爱你?”他冷笑“爱一个和自己的养父有多年私情的女人?爱一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女人?”

    我惊颤地坐起,黑暗中那张残忍的面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靥。

    终于看不见了,最后一点星光。我像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深不见底,寒风透骨。

    曾经,我无数次地想象过死亡,想象着她的迷人,她的温存,她的魅惑。

    从十七岁开始,这种想象伴随着我,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十七岁的女孩,像一枝初绽的百合,脆弱,芬芳。却那样惧怕寒冷,渴望温暖。

    那年冬天,母亲第一次发病,频临死亡。对分离变故恐惧入骨的女孩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恐惧之中的女孩投进了前来安慰她的养父的怀抱。

    那个夜,漫长而寒冷,年轻的养父第一次占有了她。

    体弱多病的母亲满足不了风华正茂的丈夫,年轻的养父把目光投向了她,炙热,渴望,贪恋,激情涌动。

    再也不是当初那朵纯洁的百合了,阳光下的忏悔与黑暗中的罪恶交替撕扯,花儿渐渐枯萎。

    终于不会再害怕被遗弃,终于可以不再因为恐惧而越陷越深。终于有了一次自己的选择。

    溪哥哥,我又要离开你了,那蓝桥上的男孩,似乎总会又一只手,把我从你身旁推开。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哭泣。

    11

    雨,毫无预警地倾盆而下,香芋怅然地望着窗外黑魆魆的天空,想,今天他不会来了吧。

    手机音乐清脆地响起,香芋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寒洲低沉的声音:“小芋,你今天在吗?”

    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紊乱,香芋细声地答道:“是的,我在,你还来吗?”

    “小芋,谢谢你一直以来倾听我的故事,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不能再让你替我分担那种痛苦。”

    是吗?不来了吗?可是寒洲,你可知道,你已经让我分担了,已拨扰乱了我的心湖。雨哗哗而下,她已经听不清电话中的声音,那雨,一直下到心中。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对着电话,沉默,凝结在两人之间。

    “如果,不是为了讲述,我还能去你那里吗?”许久,他问。

    香芋突然想流泪,她点头,却忘了对方根本看不见。

    “那么,请你打开门好吗?”

    她急忙打开窗户,窗外,大雨中,男人站在楼下。

    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奔流而下,她冲到雨中,和男人紧紧地拥抱。

    “我无法控制自己见你的渴望。”男人说,深深地吻她。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迷乱的男人,昏昏沉沉中,她想。

    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淳厚的气息让人沉醉,依稀中,竟是那样的熟悉。

    “你怪我吗?”他问。

    “什么?”她仰起脸问,不意望入一双俊美的眼中,深深的,竟无法回神。

    “那些事,我一直让你替我分担。”

    “不。”

    “谢谢。”他说,再一次吻住她,细细地品味,引导,她是如此青涩,让他心生怜爱。

    他的手娴熟地在她青春的身体上游弋,耐心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平复她的紧张。

    他的唇一路逡巡到她的胸前,极其爱恋地深吻着她胸前的伤疤,那里曾做过一个挽救她生命的手术。

    然后,猝不及防地,他含住她的前胸,灵巧火热的舌挑逗着她的敏感。她一阵颤栗,身体仿佛轰然炸裂,一把钥匙秘密地开启了她身体的欢愉之门。

    原来竟是这样的,她想,在欢乐的极致,迸出了泪花,随他一起在巅峰起伏。

    一朵血花染红了身下的床单“疼吗?”他问,想不到这竟是她的第一次。

    她羞涩地点头,埋头在她的怀中。

    “你的眼睛很漂亮,竟是蓝色的。”他有些惊奇。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原来,之前他竟一直没有发现,她这双引人注目的眼睛。

    他吻着她的眼帘,心中浮起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睛。

    “雨,我的雨。”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低唤,她迷乱地答应着,窗外,雨雾弥漫。

    “天逸,你在外面还好吗?”她问,心情复杂而愧疚。

    “噫?老婆竟然知道关心我了,我好感动。”

    香芋心中百味陈杂,犹疑地问道:“那边,可有女孩喜欢你?”

    “怎么,当心老公被抢走?当然,身为帅哥,你老公也是魅力无比,不过,他可是为你守身如玉的,放心好啦。”

    “如果变的是我呢,如果我喜欢上别人呢?”

    沉默。

    “你会吗?”天逸问,没有一丝调笑。

    会吗?曾经她以为是不会的,她以为她和天逸就像不会分开的一株并蒂莲花,永远属于彼此。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眷恋上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个谜一样的男人,魅惑着她,即使知道会被伤害,也不能自抑地要去依附。

    香芋躺在寒洲的怀中愁眉百结。

    “没关系,事情总要面对的,关键是你真的决定和我在一起吗,你,感到快乐吗?”口中如此问着,手却在扰乱心神地迷惑着她的身体。

    “嗯”她低低地答应着,再一次无法抗拒地跌入他的情欲之网。这个一个如果他愿意,就可以让天下的女子愿意在他怀中死去的男人阿,迷乱中,她想。

    天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走来的女孩就是日夜牵挂的小芋。她温柔地依靠在另一名男子的怀中,那个男人,就是不断丢给自己工作,据说对自己信任有加的男人。

    “混蛋!”被欺骗背叛的痛楚愤怒冲破了理智,他挥拳砸向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摔倒在地,嘴角蜿蜒流下一道血迹。

    香芋惊叫着去扶,却被天逸一把抓住,回头,看到他疯狂的眼神。

    “你用工作把我困住,就是为了抢夺我的女朋友,你这个卑鄙小人!”天逸无法控制地叫骂。

    寒洲歪歪斜斜地站起,看着香芋,竟看成绝恋。

    “她的心就是我的生命。”他说。

    “你休想!你混蛋!”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手中挣扎却深情款款地望着别人,天逸愈加暴怒,加重了钳制的力道。

    “我等你,”看着香芋,寒洲温声说道,看向天逸,平静道“:也许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带着香芋的注视,转身而去。

    “你真的爱她吗?你这个混蛋,变态,你只不过是把她当成替身,你不会如原的!”天逸对着男人的背影叫骂。

    寒洲的身影有一霎那的停顿僵硬,然后缓缓离开。

    12

    暮色四起的时候,她又来到了这里,依然是绿草如茵,长柳拂水,不同的只是人。

    奇异的感伤弥漫在心间,曾经,这是一天里她最喜欢的时光,温和暗淡的光线,让她感觉舒适,而现在,她只感到悲伤。

    “香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男子深深地注视着她,隐隐担忧。

    “谢谢你,越溪医生,好久不见,自从我手术以后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向你道谢。”

    “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也没有机会得到你的消息。”越溪黯然道。晴雨的猝然离世,让他无法再面对香芋,有一年的时间,他都感觉生不如死。

    “我一直想问一件事情,请你告诉我好吗?”

    “什么事?”

    “给我捐赠心脏的是什么人?她因何而死?”

    越溪如被雷电击中,惊愕无言。

    “请你告诉我!”

    “她叫晴雨,抑郁,自杀。”越溪机械地回答,不愿碰触地伤痛,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撕开。

    “她是一名孤儿,被寒洲夫妇收养,她去世前不久,她的养母也离世。是吗?是吗!”

    香芋问,眉宇间,神色凄厉可怕。

    “香芋?”越溪呆呆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她说,蹒跚离去。

    越溪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暮色中。

    “雨,我的雨。”耳旁他这样深情地呼唤。

    “她的心,就是我的生命。”他望着她,这样说道。

    “你真的爱她吗?你不过把她当成替身!”天逸如暴风雨般的咆哮。

    原来只是如此!

    天逸,对不起,是我背叛了我们的誓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夜色中,泪流满面。

    寒洲终于也没有等到香芋,长长的岁月中,寂寞将无穷无尽地伴随着他。

    一年后,香芋自杀,死于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