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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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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子的车马回到王府,林道明一行人被安排进了一个小别院内。

    冬郎急忙来到别院找桂兰。在最里边的一间屋子里,桂兰换好了衣服,正在与林宗宝说话,看见冬郎过来了,她忙站了起来,脸颊通红。

    冬郎十分高兴地拉起桂兰的手,仔细打量着她:“你在狱中没有受什么苦吧?”

    林宗宝的目光一直盯着冬郎的手,他干咳了两声,冬郎放下手朝林宗宝笑笑:“你怎么样?从永州过来,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

    林宗宝的目光瞥向一边,问道:“秋荷不是跟你们一同入京的吗?怎么没看见她。”

    冬郎的目光黯淡下来,他垂着头,看着脚尖。桂兰蹙着眉,轻轻拍着冬郎的肩膀,柔声问:“你怎么了?秋荷小姐呢?”

    冬郎叹了口气,“我们在沧州的时候分手了。”

    “分手了?”林宗宝猛地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冬郎,“那秋荷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

    林宗宝拽着冬郎的衣领,牙咬得吱吱响,“你把她一个人丢在沧州就不管了吗?”

    冬郎挣开他的手,说道:“在沧州发生了些事,也不好跟你们说,反正我也问心无愧了。”

    林宗宝握紧了拳头,想要打他,被桂兰拦住了,桂兰瞪了他一眼,林宗宝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神情黯淡的堆坐在凳子上。

    桂兰对冬郎说:“这话本来我不该说的,可是我不说又觉得对不起良心。”她叹了口气,“在永州的时候,秋荷小姐不喜欢我。”

    冬郎疑惑地看着她,桂兰笑了,“自打我说跟你结过娃娃亲之后,秋荷小姐便一直看我不顺眼。虽说我也觉得秋荷有些大小姐脾气,可是最起码她光明磊落,她直接找到我,跟我说她喜欢你。”桂兰的目光投向窗外,“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如此坦荡,她告诉我,如果我想和她争你,她奉陪到底,所以我就退出了。”

    冬郎脸颊通红,不敢再看桂兰,一边的林宗宝怔怔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桂兰微微笑了,说道:“你们两个别多想,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那次秋荷小姐和我聊过之后,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还挺感谢她的,也挺羡慕她的,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看向冬郎,“所以,别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辜负了秋荷小姐对你的一片心思。”

    冬郎盯着地上的砖缝,像是要好好探究一下砖缝里到底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过了好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些事并非无关紧要,也不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

    桂兰拍拍衣服的灰,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觉得问心无愧就行了。”

    她向门外走去,林宗宝猛地站起身来,拉住了桂兰的手腕。

    他两眼通红,盯着桂兰,“你说现在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呢?这么久了,我们算什么?即便你不爱我,也总有些情分吧。”

    桂兰把他推到一边,“如果你还是那个节度使的少爷,我会嫁给你,可是现在就算了吧。我感谢你对我的好,我也曾想过,如果林家满门抄斩,我就算被推上断头台,我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但这是朋友之间的义气,不是爱。”

    林宗宝颓然的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那你当初何必招惹我。”

    桂兰强忍着已经到了眼角的泪水,“我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如此。我要嫁给能给我带来荣华富贵的男人,我穷怕了。”

    她推门来到了院子中,院中的一棵桃树正开着花,花瓣似雪纷纷洒洒。桂兰靠在树干上,抬头仰望着那深深浅浅的一片芳菲,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一滴也没有滴落。桂兰暗自对自己说:“从此以后不许哭,我要活出个样子来。”

    在正堂之上,承朗对林道明说:“如今皇上许久都不上朝了,即便是偶尔上朝,也是敷衍了事。现在虽说是太子监国,可是到最后都是洪景林说了算。”

    林道明说:“太子也不好受吧,什么事都要由洪景林点头,自己就像个木偶似的。”

    太子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林公要是能在我身边为我出出主意该有多好,你真的要回老家吗?”

    林道明向承朗行礼,“六爷,我是去意已决了,我年纪也大了,回乡经营祖产了此一生吧。再说我回乡之后,六爷以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是相宜的。”

    承朗盯着他的眼睛,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要向林公讨个人。”

    林道明满脸疑惑,“向我讨个人?谁呀?”

    “就是林公子身边的那个丫头,我在鹿鸣山庄见过她,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桂兰?”

    承朗笑着拍着手,“就是这个名字,不知道林公肯给我吗?”

    “当然。”林道明的脸色忽然又沉了下来,“不过六爷要那丫头做什么呢?我总觉得那丫头是个心机重的孩子。”

    承朗哈哈笑了,“这个林公就不要操心了。”

    天色暗了下来,扎布耶和太子的人马在城中和近郊已经找了两个来回,就是没看见玉瑶的踪影。

    在扎布耶的怀里,秋荷发着烧,肩头的箭伤虽说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但是没有仔细处理,怕是已经化脓了。

    秋荷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吱。扎布耶一直没有找到玉瑶,心中急躁,额头上满是汗珠,他忽然看见秋荷痛苦的表情,才猛的想起来,怀里还有一个伤员。

    他埋怨地说:“你怎么一声不吱,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秋荷用尽力气瞪了他一眼,“你要让我在马背上呆到什么时候?要是存心想折磨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

    扎布耶冷笑了一声,使劲把秋荷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秋荷的耳朵贴在结实的胸肌上,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扎布耶的心跳。

    扎布耶冷笑道:“你个丫头片子力气还挺大,趴在这儿不许动,我们现在就回去。”

    秋荷只觉得昏沉沉的,真是没有力气再挣扎了。趴在这胸口也真是舒服,虽然自己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是真心舍不得这份温暖。恍惚中,只觉得身下的马在狂奔,秋荷怕自己被甩下马背,却感觉两支如钢铁般粗壮结实的臂膀将自己紧紧地裹住。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涌到心头,渐渐的她睡着了。

    梦里,在鲁林墓中冬郎那满是厌恶的表情又跳到眼前,秋荷心中堵着一股气,伸手想去驱散这烦人的影像,手却碰到了一张满是青涩胡茬的脸。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贵的大床上,头上的帷帐挽成一朵花的形状,她身边,扎布耶正探着头看她。

    “你醒了?做梦的时候还不老实,伸手给了我一巴掌。”

    秋荷忙把被子掀开了一条缝,身上已经换上了绸缎的睡衣睡裤,秋荷脸上瞬间发烫,她用被子捂住胸口,朝扎布耶喊道:“卑鄙,无耻。”

    扎布耶冷笑了一声,“我卑鄙无耻?你别自作多情了,是这些侍女给你换的衣服。我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兴趣。”

    两个侍女端着一碗药过来,恭敬地说:“小姐,喝药吧。”

    秋荷疑惑地接过药碗,紧着鼻子,把那难喝的汤药,一饮而尽。

    从门口跑进来一个武士,在扎布耶面前跪倒,“世子,还是没有找到郡主的下落。”

    扎布耶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被震落到地上,碎了。

    “那个太子呢?”

    武士答道:“太子还在城外寻找,可是现在依旧毫无头绪。”

    扎布耶恶狠狠地盯着秋荷,“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劫匪的样貌。”

    秋荷摇摇头,“没有,他穿着斗篷,帽兜遮的很低,看不出长相,只觉得身材挺娇小的。”

    身材娇小?扎布耶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秋荷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那人动作很快,不知道给郡主下了什么药,郡主竟然一声也没喊。”

    没出声音吗?扎布耶看向秋荷,拳头攥的死死地,或许是玉瑶认识的人。

    “带我去找太子,快些。”

    太子爷又觉得喘不上气了,他不能长时间骑马,此时他回到城里,便换上了轿子。

    侯振宇在旁小声问:“太子爷,咱们现在去哪?”

    承欢恶狠狠地目光看向前方,“去六王府。”

    “爷,听府里的人来报,今天洪大人去太子府找过你。”

    承欢冰冷的眼神扫过他的面颊,“知道了,回头再去应付他。先去找承朗。”

    他说的咬牙切齿,承朗两个字恨不得咬得粉碎,再吐出来。

    大批人马明火执仗地来到六王府门前,太子掀开轿门,侯公公说:“我去通报。”

    太子点点头,他仔细打量面前的这座府邸,自从承朗年纪渐长从宫中搬出来之后,他从来也没来过这里。

    门被打开了,承欢背着手走进院中,没想到第一次来六王府,却是为了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