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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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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过去了,春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秋枫红了又黄,当片片残叶四散飞启后,冬雪又再度降临。

    这一年“千里香”少了招牌名花施欢沁,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因为,有另一位才貌更出众的冷香红,成为“千里香”新的当家花魁。

    香红不只名字红、人也红。虽然她只卖笑、不卖身,但她长得柔美娇俏、口齿伶俐,非常讨人欢心。

    她永远穿着红绸丝衣,眼眶更始终泛着淡淡的粉红。听说那是哭红的,但没人见她哭过。她总是笑容满面,双眸隐隐含着一抹烟气,好似忍着千年不曾落下的泪珠儿。

    她的酒量也好,但常带着醉意,一醉便笑得更艳。

    她真的是称职地“卖笑。”

    笑久了,她真开心成假开心,倒也没人分得清了。

    她把笑当成是哭。每当她堆起满脸媚笑时,心里想的其实是一场痛快的嚎啕大哭。

    她,正是如玉。

    当她历尽历尽艰辛,返回“千里香”时,等着她的是病重快被逐出的亲娘--赵香雪。

    赵香雪年华已去,不再有利用价值,妓院当然不留。如玉怀着身孕、用尽了盘缠才回到这里,已无能力再觅住处。

    如玉知道要找大夫医母亲的痛,自己又要待产,需要大笔银两。她终于向老鸨低了头,借了一笔银子,签下两年契约。一待她生产过后,便要下海执壶卖笑。

    近一年来,她化名冷香红,决心忘了过去。

    没想到人人都爱冷香红。

    只因她那种惹人爱怜的风情是别人装不出的。那风情是因为曾经沧桑,那无所谓的笑容只因为心冷。这些反倒成了她独一无二之处。

    世事竟如此无常,真令她哭笑不得。

    这一年里,李劲残存的势力全遭瓦解,如今江湖几乎已是张冷的天下。然而寂寞日日蚀心,他比当年失去沈月时更不快乐。经过这些日子的沈淀,他终于明白他是真心爱着如玉。

    正因如此,当时他才下不了手杀如玉,更在她失踪后,拚命地寻找她。他不在乎如玉的背叛,哪怕这是他最忌讳的事。

    这跟当年他爱沈月的心不同。有了如玉后,他逐渐了解对沈月只不过食一种所有物的占有欲,因此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违逆。但对如玉,却多了包容与疼惜。

    他甚至想过,如玉就算真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也该怪他,谁教他这么不懂怜香惜玉?于是他决定亲自上“千里香”去一趟。

    到梅镇的路十分漫长,张冷不断在心中默念着。“如玉,都怪我明白得太晚了,才让你受尽委屈;但,只要找到了你,一切都不会太迟的,是不?”

    经过十日披星赶月的赶路,他终于到了梅镇。

    张冷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千里香”的所在地。

    还未入夜“千里香”尚未开张,他只好向门房问起如玉。

    “这里没赵如玉。”门房不耐烦地答。

    “她曾在这当过厨娘。”

    “我最近才来上工,不知道。我们这只有一个大厨,没有厨娘。”他一边扫着地一逛喃喃叨念:“怪了,人家都是来找姑媳,你倒找厨娘真是!”张冷失望地伫立雪地,张望着“千里香。”里头,真的没有他朝思暮想的如玉吗?

    他千里迢迢而来,难道见不到她一面?不、他不甘心。他问门房。“这里几时开张?”

    “酉时正。”

    “好,我到时再来!”

    张冷转到了大街上打听,人人都说,赵如玉自从神秘失踪后,便再也不曾回来过。

    张冷实在想不透,如果如玉没回来这儿,那么她能上哪儿去?

    酉时方至,张冷已迫不及待拍开“千里香”的门。入夜后的“千里香”热闹喧哗,姑娘们全笑着上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张冷一见老鸨,即刻亮出一百大银。

    老鸨登时双眸大放异采。“大爷,您喜欢哪位姑娘?”

    “赵如玉你认识吗?”

    “如玉?她是我们以前的厨娘。”

    张冷又拿出一百大银。“她人呢?”

    “呀--”老鸨贪婪地收下银子。“这儿没有赵如玉了。”

    “她不在这儿?”

    老鸨暧昧地丢下一句。“这里没有赵如玉,但是--有冷香红。”

    “冷香红?”

    老鸨眨眨眼。“也许,她知道如玉的下落。”

    “好,那么找她过来。”老鸨满脸堆笑。“大爷,您肯定不是本镇人。冷姑娘她不随便见客,她有规矩的。”

    “什么规矩?”

    “猜牌!”

    “猜牌?”

    “是的。每人每天有一次猜牌的机会,每次需缴十两银。冷姑娘亲自出牌。只要大爷够幸运猜中一次,冷姑娘自然相陪。但是,得再加收八百银。”

    张冷从没听过这么奇特的方式,他倒想会会她。

    老鳵吹嘘着。“大爷,这冷姑娘可是我们千里香的活招牌,您见了保证不会失望。大爷可有兴趣猜牌?”

    “好。”

    “请随我上楼。”

    张冷被带至楼上最里间的厢房。

    老鸨敲门道:“冷姑娘,有客人要猜牌。”

    只听一句轻柔的声音。“请进。”

    这声音?

    老鸨替张冷推开门后,便躬身退开。

    他瞧见一副精致的面罩,底下露出诱人的红唇。她唇上的胭脂如血,衬得雪肤格外白皙。

    女人坐在床上,一身艳红丝衣。黑亮瀑布般的长发不似一般女人盘起,而是放肆地任它垂落肩背,她的身子十分纤细,看似弱不禁风。

    女人优雅地倚着床槛,见到他,并不殷勤招呼,只是慵懒一笑。

    “大爷如何称呼?”她说。

    是如玉!他震惊地望着那抹红唇,认出了她的声音。他冲口而出。“如玉?”

    她笑了,轻掩着嘴。“大爷,我是问您的名字哪!怎么,您叫如玉?”

    她轻移莲步至桌前落坐。

    “大爷可要猜牌?”

    “是。”明明是如玉的声音,只不过多了点沙哑。他努力端详她的脸、她的举止。

    她解释着:“这桌上有四张牌。红、蓝、白、黑,您要猜哪一张牌?”

    “你认识赵如玉吗?”他不答反问。

    她笑了。“您猜哪一张?”

    张冷指着中间那张。

    她问:“猜什么颜色?”

    “红。”

    她揭牌。是黑。

    女人笑意更深,站了起来。“留下银子,您可以走了。”她拉了床头的绳铃。

    “送客。”

    门外立即一阵脚步声,一个老翁哈着腰道:“大爷,请--”

    张冷只是伫立着,定定凝视她说道:“是不是猜中了,你便揭下面罩陪客。”

    她仍是笑。“没错。”

    “你是赵如玉--”

    “这里只有冷香红。”

    “你还在气我?”

    “气你?大爷,气你什么?气你没猜中牌吗?”她娇媚地笑道。“大爷,也许改天您运气好些就会猜中牌了。天色不早,您先回去歇息吧!”

    “好,我明日再来,我会证明你是如玉!”

    “您若猜中牌,想叫我阿猫阿狗都可以。现在,我只好送客了。”

    她微笑赶走他。就连拒绝,她都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