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天若有情 > 第五章

第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苦苦支撑了五天,耐雪觉得自己情绪已面临崩溃边缘,无论上学、回家,无论吃饭、睡觉,无论做任何事,无论在任何时间,天威的影子总在她面前晃,晃得她头昏眼花,晃得她不能安宁,天威已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整个脑,整个人!

    怎样办呢?她满心想见他的念头,偏偏五天来他连电话也不打来,那天在保龄球场分手时,他这么对她说:“你考虑清楚,想见我就搬来我那房子,否则我不会再找你!”天威,天威,何其残忍,他知道她渴望见到他、渴望时时刻刻伴着他,偏偏这么折磨她,天威唉!她可是上一辈子欠了他的债?

    妈妈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没有课的她,以往的日子她总能利用这些空闲时间看一点书,睡一个午觉,收拾一下房间什么的,今天却怔怔地坐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连觉也睡不着,心里只转着一个意念:“该不该去找天威?要不要搬去他那儿?”

    当然,她明白搬去他那儿的意思,她不是孩子,搬去他那儿,一男一女住在一起同居,是吗?那是个很不好听、很刺耳的名词,她绝不够新潮,受不了所谓试婚式的同居,这却是天威留给她惟一的一条可行的路!

    天威的确是残忍!

    坐在床头,心胸中欲爆炸的感情令她受不了,她已完全无法自拔,她已完全掉进天威的网中天威可曾张网?若不能见到他,若不能得到他,她会思念而死,她会爆炸而死,但是她就这么搬去天威那儿,且不说自尊心,母亲那儿怎么交代?

    母亲口口声声惟一的希望在她身上,母亲从头到尾要她做一个淑女,要她好好用功读书,母亲绝不会同意天威,若听见她搬去天威那儿,母亲会发疯,这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她也知道不能再这么想下去、矛盾下去,她总得做个决定,她必须在母亲和天威之间选一个,或者这就是她的命运吧?她只能接受,无法逃避。那么她该怎么选择?母亲或天威?天威或母亲?

    离开母亲,她仍然能好好的活下去,即使母亲不谅解,即使她会思念,她仍能生活下去。失去天威天!她不敢想象失去天威会怎样?她整个人渐渐枯萎以致死去?她再也不能平静,她再也不会快乐,她再也没有欢笑不,她怎能失去天威呢?

    整个人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她已在这一刹那间下了决心,她才二十岁,她要活得快乐,她要活得充实,她要欢笑,她怎能失去天威?她在傻什么?她只是在折磨自己,不是吗?她爱天威,发狂地爱着他,这已是最好的理由,她爱他,她要跟他生活在一起,这还不够?

    她胡乱地从床底拖出一个小皮箱,飞快地把一些简单的随身衣服抛进去,她要去天威那儿,她已决定,现在就去,绝不后悔,爱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箱子整理好了,她把案头那张和母亲合照的照片放进皮包,这就走了?四下张望一下,小小的温馨卧室,陪伴着她长大的屋子,里面曾经充满了她的欢笑,她的梦,现在离去不必悲哀,她会回来的,不是吗?母亲终会原谅她,母亲终会接受天威,她知道!

    提起小箱子,轻轻拉开房门巨大的、无法控制的震动使她整个人呆住了,不可能的,母亲该在上班,该在办公室忙碌,母亲怎会坐在客厅,沉默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母亲怎会回来?

    “你决定了?”母亲的声音竟保持一贯的平静。她似乎早知道耐雪的心事。

    “妈妈”耐雪低下头,心中怦怦乱跳。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母亲脸色有些奇异的苍白。“不过走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你请说!”耐雪的喉咙好像干涸了。

    “当我知道了傅天威这个人,我就作了一些调查,”母亲慢慢地、温和却无比严肃地说:“他受军校通缉,他曾威胁过林文莲父女,他曾有一段不怎么光明的过去,他的脾气刚烈暴躁,他有不良少年的底案,他的家庭看来也不怎么正常,父母可以说靠赌为生。他有一个不错的妹妹,但对他没有帮助,他是个独断独行的男孩,长得非常英俊、出色,行为不怎么好,现在主持着一个非法的地下赌场!”

    耐雪呆呆地望着母亲,母亲花了多大的功夫?她几乎查到了天威所有的一切,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难道不知道她早已知道天威所有的事?母亲这么做,怕白费气力!

    “听见我说的话吗?耐雪!”母亲问。

    “听见!”耐雪机械地点点头。

    “知道傅天威的底子之后,你再慢慢作决定不迟,”母亲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是我的好女儿,耐雪,无论如何我不能令你吃亏!”

    “我早已知道一切!”耐雪垂着头细声说,第一次发觉,她的确很怕母亲的。

    母亲眉梢一扬,眼中掠过一抹凌厉的光芒这一刻她看来不再温柔、亲切。

    “早已知道一切还预备离开我?”母亲的声音也提高了。“那样一个不正派的男孩子你也决定跟他去?”

    耐雪不敢出声,叫她说什么?爱?母亲会了解吗?会了解这个字吗?

    “耐雪,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坏的?”母亲叹一口气,她认为耐雪不敢违抗她的。“你记得妈妈对你的期望?你知道你自己必须负的责任?”

    责任?!耐雪愕然抬头,她要负什么责任?

    “我不明白,妈妈!”她小声说。

    “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妈妈老了,退休之后,谁负责我的生养死葬?你完全没想过?”母亲的语气变得尖锐。

    “当然是我,”耐雪吸一口气,依然无法压平那股不满,难道她和天威在一起就不负责了吗?“无论情形怎么样,我一定负责!”

    “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你凭什么负责?”母亲完全失去了平和。“我岂不是白养你一场?”

    “白养我?”耐雪觉得自己的心碎成片片了,母亲养她,只为防老?难道养育子女不是一种天责?“妈妈,你养育我原来只是为你自己?”

    母亲一怔,脸色奇异地变化几次,她说错了吗?

    “难道不应该?”母亲生硬地说。

    “那我明白了,”耐雪再吸一口气,离开的念头更坚定。

    “我保证,我一定会达到和满足你的要求!”

    “你真是要走?”母亲气馁了,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女儿。

    “是!我已决定,”耐雪坚定地点头。“我希望你原谅我,我去因为我爱他!”

    “你爱那样一个人?”母亲红着脸尖叫起来。“你瞎了眼睛?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一个坏蛋,一个败类,耐雪,你太伤我心了,你简直不可救葯!”

    “我爱他并不在乎他是什么人,爱是没有条件的,”耐雪小小的脸儿好庄重。“我更不怕别人笑话,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可笑!”

    “还不可笑?你跟那样一个人私奔、同居,简直笑掉别人大牙,我的脸也丢光了,”母亲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又势利、又跋扈、又庸俗,难道平日亲切温柔不是她的真面目?难道她对女儿也用一副假面具?“耐雪,二十岁的女孩子,还是大学生,你不觉羞耻?”

    “爱情并不可耻!”耐雪提起小箱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妈妈!”

    “别走,耐雪!”母亲霍然跳起来。“你不能走,不许走,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后悔!”耐雪正色说“我会回来,我会对你负责,但现在我一定要走!”

    “耐雪”母亲凄厉地叫。

    “妈妈,你并非失去女儿,相反的,你会得回一个儿子!”耐雪说。她高兴自己变得这么勇敢。

    “我不要那样的儿子”

    “再见,妈妈,”耐雪不理会她的叫唤。“你保重,我会时常回来看你!”

    “耐雪!别走”母亲尖利的声音追出来。

    耐雪咬着唇,大步走下楼梯。她要追寻的是爱情,为什么母亲不能明白呢?母亲那样子也令她难过,好像一辈子失去了她似的,她会回来的,母亲,请原谅她!

    她拦了一部计程车,说了天威给她的那个地址,计程车很快地把她送到目的地。她下车,看见红门边上站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这两个人与天威无关吧?

    正待按铃,其中一个男孩子阻止了她。

    “小姐,请问找谁?”男孩子嬉皮笑脸地。

    耐雪皱眉,这是两个无赖吧?

    “让开,我找谁与你们无关!”她沉下脸。

    “这么凶!”另一个摇着头,啧啧有声。“小姐,要上这道楼梯就必须通过我们,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这个楼梯是你们买的?”耐雪大怒。青天白日之下,她也不怕他们。

    “那倒不是,但”其中一个摸摸头。“你若不是去四楼,请走另一道门吧!”

    “我去四楼,”耐雪扬一扬头,这两个家伙真是天威的手足?“我找傅天威!”

    “找老大?!”两个家伙不敢再无礼。“请问”

    “沈耐雪!”耐雪没好气地。

    “大嫂?!”两人一齐叫,马上让开了路,打开红门请她进去。

    这一声大嫂叫得耐雪面河邡赤,难道天威早已算定她会来?早已把她的名字告诉大家了。

    沿着楼梯走上去,在四楼处按了门铃,一个女工模样的人替她开门,也不问她什么就让她进去。

    一进门,她看见几桌赌兴正浓的男女,有打麻将的,有玩扑克的,屋里烟雾迷漫,乌烟瘴气。这就是天威的场合?她皱皱眉,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子迎上来。

    “请问”男孩子看见她手上的小箱子,很是惊异。

    “天威在吗?”耐雪懒得和他啰嗦。

    “你沈耐雪?!”男孩子眼睛一亮。“请跟我来,天威在卧室,嘿!我是于文泰!”

    经过小走廊,于文泰鲁莽地推开一扇门,劈头劈脑就朝里面叫。

    “天威,沈耐雪来了!”说完把耐雪推进房,马上关上房门。

    床上平躺着一个男孩子霍然跳起来,那不是天威是谁?他满脸、满眼睛都是惊喜,凝望耐雪半晌,张开双手欲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欲奔过来的动作停止,惊喜的神情也被掩饰了。

    “是吗?”天威只淡淡地说。

    耐雪心中激动,她已捕捉了天威刚才那一刹那的心灵激动,她也看见了天威有意的掩饰,这已经足够了,原来天威心中仍是对她有情的,是吗?是吗?他只是不愿表达出来而已!

    “天威,我来了。”耐雪吸吸鼻子,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早就该来了,”他还是走向她,并拥住她的肩。“你明明喜欢我,爱我,还犹豫什么?”

    “我我”耐雪倚在他怀里,满足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天威并非全然对她无情呢!

    “来了就好了,哭什么?”天威故意把声音装成好冷,他心中可是喜欢耐雪来到?“我最讨厌女孩子哭,我要你笑,来!笑一笑给我看!”

    “天威”耐雪忍一忍,终于破涕为笑。

    “来!让我带你出去庆祝一下,”天威的兴致忽然好了,他刚才不是还漠然躺在床上吗?“我们算什么?试婚?同居?你说!”

    “对我来说,不是试婚,不是同居,是一辈子的事,”耐雪吸吸鼻子,小脸儿好庄重。“来之前我下了好大的决心,跟了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天威没出声,耐雪只感觉到他拥着她肩的手一紧,这一紧可是代表了千言万语?可是代表了天威的情?

    天威可有情?

    耐雪来到天威这儿已经两星期了,不论说同居或试婚,他们确已过着夫妇般的生活。

    对耐雪来说,她是放弃和牺牲了以往的一切,是下了最大的决心,她对未来抱着一个美好的希望,她希望自己能拥有所有女孩子所向往的幸福,可是,她心里也非常明白,她这么做是毫无把握的押注赌博,输赢的成分几乎是一半对一半。她并不后悔这么跟了天威,无论她再不习惯这儿的环境,能和天威在一起,她是快乐的!

    然而对天威耐雪的来曾带给他一阵精神上的满足,却不曾真正平衡他、安平他,他的情绪时喜时怒,极端的不稳定,他的脾气也像一阵雨般,能在一秒钟之间发生变化。

    耐雪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她认识他时已是如此,只有于文泰和他的老兄弟知道,天威变了,彻头彻尾的改变,令人觉得陌生和可怕。

    天威为调头寸的事出去了,只有耐雪独自在卧室里,她的世界似乎就是这卧室,她几乎绝不迈进客厅一步,除非那儿连一个客人也没有时。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孩,时间长了,她自然会觉得困在屋子里好闷,好无聊,前几天看见报纸上一段聘出纳员的广告,她半开玩笑、半好奇的寄了一封应征信去,奇妙的,今天竟收到了回信,说是约她见面,就在今天!

    约见?她心中跃跃欲试了,反正天威又不是常常伴着她的,她的确可以利用白天的时间去上班,若有一间公司肯请她,相信妈妈也会高兴些,至少她可以表示自己不是堕落。

    于是她换了衣服,不惊动客厅中任何人的悄悄走出大门,走下楼,走到阳光下。守在门外把风的两个男孩子虽诧异她的外出,她却好心情的不加理会,她去应征工作,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诧异什么呢?

    阳光和新鲜空气令她振奋,马路上繁忙拥挤的行人车辆令她有重回世界的感觉,她益发觉得只把自己困在卧室里是傻事,也益发坚定了她工作的决心。

    在她想象中欲请她这大学也没毕业的公司一定规模较小,谁知道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虽然不能说最大的公司,却远比她想象的有规模。她带着略略不安的心理见到了那位风度甚好的经理。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但很有风度,而且很有气势,很有修养,虽然模样儿比不上天威一半出色,他的稳重成熟看来很顺眼。

    “大学还没毕业,为什么想工作?”经理桌上有一个亮闪闪的立体三角形铜牌,上面写着程思尧三个字,那是他的名字吧?程思尧。

    “我”耐雪完全没防备他这么问,脸红了,讷讷的半天也说不出话。“为了一些原因,我不想再念书,我觉得工作会比较适合我!”

    “是不想念书?或是念不下去?”程思尧的眸子里有着关切,对一个陌生女孩子他竟关切?

    “是不想念!”耐雪说真话。

    “好!”程思尧点点头。“既然你想工作,那么今天十号,你十五号开始来上班吧!”

    耐雪意外得睁大了惊讶的眸子,她被录取了,是吗?叫她十五号来上班?

    “你是说你决定雇用我了?”她不能置信地。

    “是的!”程思尧绝对平静地微笑着。“应征的人不少,有学历的也多,但我决定用你!”

    耐雪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压下去那股要问“为什么?”的冲动,决定雇用她就行了,管它什么原因呢?

    “谢谢你,程先生,”她感激地望着他。“我十五号来报到,我虽没经验,我一定会努力去学,去做!”

    “我相信你会做得好!”程思尧再点头。

    耐雪站起来告辞,她不能蠢蠢的一直坐在这儿。

    “哦,沈小姐,”程思尧的话追在她背后。“薪水是六千块钱起,不很高,但年底公司赚钱有花红分,工作努力的人也有奖金,我们的制度很好,做下去会很有前途!”

    “谢谢你,程先生!”耐雪终于退出去。

    她满心高兴,雀跃地回家,她一定要快把这好消息告诉天威,天威一定也会为她高兴,她得到了一份工作啊!六千块钱虽然不多,但母亲做了二十多年才不过一万多一点,她的前途是充满希望的,尤其那个程思尧嗯!那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上司,她开心地想!

    客厅里有几桌客人,和外面一天的阳光比起来,这儿简直乌烟瘴气,暗无天日。她皱着眉头穿过那些沉迷在赌桌的人,轻悄地走回卧室,她想给天威一个意外的惊喜吧,天威一定回来了!

    推开房门,天威果然在只是,天威的神色令她吃惊和意外,他像个困兽般在卧室里踱着,满脸阴沉的怒意,满脸的焦急不安。

    “天威”耐雪怯怯地叫,发生了什么事吗?

    乍见耐雪,天威脸上、眼中迅速地闪过一抹激动、喜悦的光芒,只是一刹那,狂怒压过了一切。

    “你到哪儿去了?你说!”他指着她怪叫。

    “我”耐雪一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你母亲那儿?去见你的旧情人?”天威可是在吃醋?没有理由发这么大的脾气。“话也不留一句就走,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不,天威,不是这样的,”耐雪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只是只是去应征了一份工作!”

    “什么?!”天威眼中闪动着无数个问号。“应征工作?谁饿着了你?冻着了你?谁叫你去应征工作的?我傅天威还要你来养吗?”

    “你怎么这样想呢?”她吸吸鼻子,泪水依然掉下来。天威简直不分青红皂白。“工作也不是件坏事,白天你事多,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好闷,工作只是解闷!”

    “跟我在一起还说闷?你当我是什么?”天威红着眼睛叫“我什么地方亏待你了,你不满意什么?”

    “不,不,天威”耐雪掩着脸哭泣起来。

    “还否认?”天威不由分说地抓紧了她的手,铁钳般的手指令她感觉到痛。“自己做错事为什么不承认?”

    “天威,我真的没有”

    “啪”的一声,天威狂怒的手掌拍在耐雪脸上,马上,五条赤红色的手指印出在她脸颊。她惊怒交加,天威竟然动手打人?天威他摔开她,不再给她任何机会,开了门大步冲出去。

    “砰”的一声,反弹上的门震得耐雪心碎,天威冷酷的一掌打得她的世界变了色,她为他牺牲了一切,放弃了一切,他竟绝不领情,他竟打她,她颓然坐在床沿,这时竟连哭泣也忘记了,她伤心却不再有泪,天威居然打她,天威居然打了她!

    得到工作的满腔喜悦消失了,窗外的阳光也振奋不了她,她以为天威会高兴她去工作的,哪知天威这么古怪,这么反常,他难道希望她一辈子困死这间斗室?

    一个钟头、两个钟头过去了,她心中再不存天威会进来道歉的念头,天威那种人是不会道歉的,他做任何事不论对错都没有愧意,他唉!难道他们的关系就算完了?就结束了?才两星期啊j

    又等了一阵,窗外的阳光已渐暗,黄昏了,天威怎么全无动静?他在外面吗?在吗?冰冷的心使她感觉不到天威的存在,虽然只隔一道门,那感觉中的距离却是好遥远了。

    然后,天将黑的时候,房门轻晌,隔了一阵,一个男孩子的身影闪了进来。耐雪心中一阵紧张的跳动,看清楚了,进来的不是天威,是那个高大义气的于文泰。

    “大嫂”于文泰总是这么称呼她的。“到底你和天威发生了什么事?”

    “根本没有事!”耐雪抬起头。“他呢?”

    “出去了!”于文泰叹一口气,叹息?!为什么?“说句公道话,你出去之前应该交代一声,全屋子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你走,楼下的阿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天威回来不见了你,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对每一个兄弟发脾气,他说你大概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她吸吸鼻子,很是感动。天威原来是关心她,原来是怕她走了不再回来,原来是“我只不过去应征一份工作,闷在屋子里很不好受!”

    “你该早告诉他,”于文泰再叹息。“天威这次回来重起炉灶,我看得清楚。他变了太多,太多,整个人的精神和心理都不平衡!”

    “是吗?”她眨眨眼。“我以为他原来就是这样的!”

    “他受了刺激和打击,”于文泰挥出一拳。“有的时候不是靠拳头可以解决一切的!”

    “你可以劝劝他,”耐雪说。突然间她想到一件事。“于文泰,你说实话,他最近可是受了挫折?”

    于文泰皱着眉,欲言又止。

    “天威不许我对你说!”他倒老实。

    “请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或者我能帮忙呢?”她急切地。

    “我哎,不能说的,”于文泰为难地摸着头。“你何必知道我们的狗屁事呢?”

    “我一定要知道!”耐雪斩钉截铁地说“天威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须知道!”

    “哎好吧!”于文泰终于说“我们这个场合自己没有什么实力,我当然指钱,全是调回来的头寸,每天要付利息,每天还要应付开销,弟兄们还要吃饭,这负担很重,再加上邪门的事,近来运气硬是不好,每天都是输,天威心里当然不好过,下午他出去也是调头寸,可是约好的人没来,打电话去不听,到他家也避不见面,天威的脾气当然不好,刚才的事你就让着点儿,原谅他吧!”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耐雪变了脸。赌场也不是天威口中那么稳赚。

    “你又没有钱,又帮不上忙,告诉你做什么?”于文泰摇着头。“现在台北市道上的人马现实得很,跟河讠白,衷啤彬那小子最不是人!”

    “谁是衷啤彬?”耐雪心中又乱又急,她早已不记恨天威的那一掌了,天威受的压力太大,她现在才明白,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受得了?她要怎样才能帮得上忙?她一定要帮忙的!”

    “以前跟天威的老弟兄,现在捞起来了,发了,眼中再也没有别人,尤其对天威,不但不帮一把,还多方打击,他妈的这小子真不是人!”于文泰气愤地。

    “天威去跟他调头寸?”耐雪再问。她要清楚每一件事,她告诉自己。

    “杀了天威也不会去求衷啤彬,”于文泰呸一口。“是衷啤彬那天杀的到处讲天威坏话,害得那些本来想帮天威的人都缩了手!”

    “天威和他有仇?”耐雪皱眉。

    “哪儿来的屁仇?衷啤彬以前根本是跟天威的,他大概是怕天威抢了他生意!”于文泰说。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天威要调多少头寸?”

    “二十块!”于文泰伸出两只手指。

    “二十块?”耐雪不能置信,这么少的钱也要调?

    “二十块就是二十万,是我们道儿上的话!”于文泰干笑两声。

    耐雪暗暗叹息,这么多钱,她的确是没办法帮得上忙的,母亲是会有点钱,但绝不可能借给她,母亲一定恨死天威了,她该怎样办?

    “他呢?我是说天威!”耐雪忽然想起来。

    “他冲出大门就走了,”于文泰摊开双手。“楼下的阿发追着他去,差点被他打一拳,不过阿发说看他走的方向是前面巷子的酒吧,阿发他们已经去找他了!”酒吧?!天威喝酒的?”耐雪大吃一惊。

    “每个人心里不舒服、不愉快的时候,喝酒的确是一种忘掉—切的好办法!”于文泰说。

    “我去找他!”耐雪想也不想的往外走。

    “大嫂”

    耐雪不理会于文泰阻止的呼唤,半跑地匆匆经过客厅,走出大门,在下楼的时候,她听见于文泰追来的脚步声。她想,无论如何要把天威找回来,喝酒不是解决的办法,该面对现实,对吗?

    酒吧就在前面一条巷子,五分钟就走过去了。

    阿发无可奈何地在酒吧门外张望,他一定被天威赶出来的,一看见于文泰和耐雪,又是埋怨又是放心了。

    “阿泰,怎么现在才来?我的腿都快等断了!”阿发说“老大的一拳差点把我鼻子打断!”

    “他还在里面?”于文泰问。

    “是啊!一个人在喝闷酒,谁也不理,”阿发又比划又说“一个妞儿不识好歹的走过去陪他,被他一掌推开一丈多远,骇得那妞儿哭都忘了,坐在地上发呆!”

    耐雪看于文泰一眼,推开那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门。

    酒吧里的昏暗,烟雾迷漫比赌场还厉害,刚进去时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一阵阵掺杂着洋泾兵英文的笑声,几秒钟之后,开始看见那些打情骂俏的酒吧女,几个外国人,奇怪的是中国人也很多。

    “在那儿!”于文泰朝角落里的卡座指一指。

    耐雪看见了孤独的天威,他坐在那儿望着一个空酒杯发呆,那样子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她匆忙穿过那些莺莺燕燕,站在天威的面前。

    “滚开!”天威头也不抬地低喝,他一定以为又是来纠缠的酒吧女。

    “老大,是我们,我和大嫂!”于文泰沉着声音。

    天威皱皱眉头,脸色益发青白得可怕。

    “谁让你们来?回去!”他还是不抬头。“于文泰,你竟敢带耐雪来这种地方?”

    “别误会,天威!”于文泰苦着脸。“大嫂一定要来!”

    “天威,跟我回去,好不好?”耐雪柔着声音。

    “你回去,你别管我!”天威用力扫开桌上的玻璃杯,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也许这种醉了的客人打破杯子是常事,居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一角。

    “我要你一起回去,天威!”耐雪无比坚定地。“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回去好好商量才是办法!”

    天威霍然抬头,发赤红火焰的眸子盯在耐雪脸上,然后,他转头问于文泰。

    “你做的好事!”他冷着声音。

    “天威,别怪阿泰,我逼他讲的,”耐雪马上说。

    “滚,你们一起滚,”天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是酒气上涌,或是愤怒。“我不要看见你们!”

    于文泰皱着眉,突然说:“天威,你不是我对手!”

    耐雪一震,对手?做什么?打架?于文泰怎能打天威?天威分明是醉了。她正想劝阻,天威却站起来。

    “你要不要试试?”天威的样子像一只要战斗的公鸡。

    “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你忘了?”于文泰笑。

    “你这蠢猪!”天威一拳挥出。

    耐雪惊叫一声,于文泰却用手挡住了,他那高大壮健的身体挺立有如小山。

    “要较量就出去,这儿地方太小,”于文泰说。这似乎是什么武侠小说或电影里的话。“你敢不敢跟我来!”

    天威盯着于文泰一阵,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他是醉了,醉得分辨不出对方的意图。

    于文泰迅速扔了一些钱在桌子上,酒吧里的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马,甚至没计较钱够不够。

    出到酒吧外面,清新空气一吹,天威马上清醒了一些,也在这个时候,扶住站在那儿的阿发大吐特吐起来。待他吐完,于文泰不由分说地把他扶在肩上,做个手势,阿发和耐雪跟在他后面回去。

    天威的醉态不便让赌客们看到,他们由后面进去,这后门甚是秘密,连耐雪都从不知道,原来在他们卧室里的衣柜竟另有乾坤。当时她也意会到,这门必定是预备在有意外之时用的,她沉默着不问。

    于文泰把天威放在床上,呕吐过后脸色苍白得吓人,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大嫂,交给你了!”于文泰透一口气。

    “谢谢你,阿泰!”耐雪点点头。她知道于文泰这义气的男孩子对天威有一种特殊的兄弟感情。

    “小事!”他摇摇头,察看了一下那秘密门户是否关妥了,才退出去。“等会儿我叫他们把晚餐送进来!”

    耐雪到浴室里拿了一条湿毛巾,轻轻地替天威洗了一把脸,又替他脱掉鞋子,正想把手巾送回浴室,突然发现天威正睁着眼睛沉默地望着她,那眼光深沉复杂得令她完全不能了解。

    “你不休息一下,天威!”她有着莫名的窘迫。

    “过来!”天威指指床沿。“坐下来我问你话!”

    耐雪顺从地坐过来,当她了解天威的压力和困境时,她更全心全意地对他。

    “你问吧!”她垂着眼帘。

    “还痛吗?”他用手轻轻摸一下她的脸。

    她心中一阵翻涌,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被掌掴的脸早已不痛,心中那一丝隐约伤痕也被天威这句关怀和蛮有感情的话医好了,天威到底对她是有情的,他那样刚硬冷漠的男孩,也说了这么一句话,多难得啊!

    “天威”她呜咽着。

    “我脾气坏,没有节制。”天威摇摇头,听得出他声音中有太多悔意。“我不该打你!”

    “我没有怪你,”她吸吸鼻子。“真的,我现在只担心你的事!”

    “难不倒我傅天威的!”他眸中光芒一闪。“这个场面也撑持不起,我就别在台北混了!”

    “你可以不做这一行的!”她趁机劝他。

    “你不懂,我是只有这条路可走,”他叹一口气。第一次天威表露了他的内心,是因为她的善良、真挚?或是他的内疚?“军校通缉我,我家又没钱没势,还欠了一大笔债,我急于想赚一大笔钱,只有捞这偏门玩意儿!”

    “欠债的不是你,而且回军校自首、悔改,责罚怕也不会太重。”耐雪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若天威走上正路,那简直是太好、太完美的事了。“你应该把眼光看远一点,这一行即使真让你在短时间里赚了一大笔,这一辈子怕就得赔下去了!”

    “哪有这么严重?”他微笑一下。“军校我是绝不回去了,因为你知道吗?我是为林文莲而去军校的,再回军校对我无意义,反而令我痛苦。”

    “但生命是你的,前途是你的,让一个女孩子来左右你,岂不太傻?”耐雪柔声说。

    “傻也做了,由它去吧!”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耐雪,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这么好,林文莲也没有,我我答应你,当我赚了一大笔钱,还了家里的债之后,我一定永远脱离这个圈子!”

    “真的?!”她惊喜交集,他这么做是全为了她,是吗?

    “我可以发誓!”他认真又严肃地。“我傅天威讲得出的话一定做得到,你该相信我!”

    “我相信,真的,我相信!”她一连串地说“那个时候我们可以随便做点小生意,哪怕只是开一家小杂货铺我也开心。我们可以正式公证结婚,可以有一两个孩子,可以有一个小小的家,你说多好!”天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起未来她眼中的光芒、她脸上兴奋的红晕都令人感动。他是喜欢她的,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可是他自己往往也控制不了对她的恶劣态度,似乎要故意折磨她似的。他内疚地吻一吻她的手心,想起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认定了她是他发泄仇恨的对象,他的态度、他的表现都令人受不住,偏偏她却忍耐了,这是什么呢?她上一辈子欠了他的?或是缘定三生?

    “你说的一切不久之后就可以实现,”他第一次用了温柔的声音。“我保证,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真的?真的?”她开心极了,今天真是特殊的一天,似乎一切都有了好的转机。“不会太久,一年?两年?”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凝望着她。“耐雪,你比林文莲漂亮得多,无论内心或外表,这是我的真话!”

    “哪儿是这样呢?”她心花怒放。

    “耐雪,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待你,保证!”他真挚地说。

    她眼圈儿一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终于赢得了天威的真心,这最重要,也是她当初不敢奢望的!

    他们手握着手,凝眸相望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今天下午真是去应征工作?”他突然问。刚才的柔情蜜意一下子漾开了。

    “是啊!很大的一间公司,请我做出纳,每个月六千块钱,年底有花红和奖金,还可以升级,”她一口气说“那个程经理叫我十五号去上班呢!”

    天威不置可否地沉思了一阵。

    “你真打算去?”他问。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希望去,”她坦诚地望着他。“并不是为钱,我希望学一点东西,希望忙碌一点,每天困在这小屋子里,你又不常常在,我很闷!”

    “如果我反对呢?”他又问。

    “那我就不去,”她肯定地说“我又没签合同,去与不去都有自由!”

    “很好!”天威笑了。他满意于自己在耐雪面前的分量和地位。“你去吧!十五号开始你出纳员生涯吧!”

    “你真的答应让我去?”她高兴得跳起来。天威真是因她而改变了呢!

    “傅天威说话算话!”他点点头。

    “那我”话没说完,门外的客厅传来一阵争吵声,又有一些嘈杂的声音。

    天威和耐雪同时变色,天威更是一跃而起,套上鞋子就冲出去,呕吐过后他的酒醉醒了一大半,除了些头痛之外,他走路已不再摇晃。耐雪不愿在这种场合露面,躲在门外张望,发生了什么事呢?

    天威出到外面,纠纷已经被于文泰解决了,他只看见一个长头发的陌生年轻人正被“送”出门,那是一个陌生男孩子,临走时投来的一瞥令天威皱眉,那人分明不怀好意!

    睹客们又继续他们的赌博,刚才被踢翻、推倒的椅子桌子已扶正,牌也收拾好了。

    天威做一个眼色,神色不怎么好看的于文泰跟着他一起走进那间小小的所谓账房。

    “怎么样?”天威问。

    “出老千!”于文泰冷哼一声。“那小子瞎了眼睛!”

    “哪一路的人马?”天威皱眉。

    “生面孔,不知道,”于文泰摇头。“我已叫阿胖去查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生面孔也放上来?阿发吃昏了头吗?”天威问。

    “是阿发去追你那一段时间混进来的!”于文泰说“那小子逃到天边也得被我追回来!”

    天威沉思了一阵。

    “我看没这么简单,”他慢慢说“明知是我们的场子还敢来生事,必有后台!”

    “后台?”于文泰眨眨眼,他可想不到那么多。“我以为他想来发洋财的!”

    “临走时他看我一眼,我发觉他不怀好意。”天威还是摇头。

    “发洋财的地方多得是,何必来惹我们?”

    “你以为是谁派来的?”于文泰认为有理。

    “不能确定,多半是衷啤彬!”天威说“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惹我们,派小角色来破坏我们的信誉!”

    “有道理!”于文泰叫起来。“只有衷啤彬才那么阴险!”

    “刚才你们修理了他?”天威问。

    “当然,否则不能平众怒,那么多赌客啊!”于文泰说“希望阿胖能查到他的底,起他的家容!”

    “好!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天威想一想,说“今夜成绩怎么样?”不错!比前些日子都好!”于文泰笑了。

    “流动金够不够?”天威再问。

    “暂时是够了,”于文泰拍一拍保险箱。“能再调一点来补充当然更好!”“嗯!明天我再想法子!”天威走出去。

    “天威,”于文泰追出来。“下次你不能再对大嫂动手,我实在看不过眼了!”

    天威盯着他一阵,一个字,一个字说:

    “注意场子,我怕麻烦会接二连三的来,那才是你的正事!今天只是个序幕!”

    于文泰呆怔一下,天威已回到卧室。

    今天的意外只是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