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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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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叶蓝茵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周亦行忙碌的背影。

    他穿着昨天的西裤和衬衣,衬衣的袖子被他随意的卷起来,固定在手肘的位置,刚刚好露出他结实有力的手臂。

    叶蓝茵从前就觉得周亦行的双臂比手铐还要坚不可摧。

    他圈住了她的人,她的心,甚至是她的灵魂。

    而到了此时此刻,她看着他在低着头忙碌,手底下做的事情就只是在为她甄选早餐,她又觉得他的那双手臂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可偏偏,他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却不能为她撑起一个家。

    思及至此,叶蓝茵那颗麻木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闭上眼睛,不再看周亦行。

    不多时,汪主任过来查房。

    她见周亦行那么细心的为叶蓝茵准备早餐,又看了看那些菜色,微微一笑,说:“都是适合周太太的吃食。就这么好好养着,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身体肯定能恢复如初。”

    说完,汪主任让周亦行先去客厅等候,她同护士检查了叶蓝茵的伤口部位,并无发现感染的症状又或者现象。

    护士帮着叶蓝茵穿好病号服,又盖好被子,而叶蓝茵就像是失了魂魄的空壳,两眼无神,无力的躺在床上。

    汪主任是个医生,本不该多嘴说什么,可她瞧着这对夫妻真的是难得的恩爱,就忍不住规劝了几句:“周太太,凡事往前看。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不少意外小产的孕妇,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小产的吧,做丈夫的都不会有您先生这般用心。您失去了孩子,心里苦,您的先生不也失去了孩子?虽说父母对待孩子的感情确有不同,但也都是爱啊。”

    这番恳切之语,是有触动叶蓝茵的。

    其实,在周亦行对她说“别让我失去孩子,也失去你”的时候,她的心便已经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糖糖的离去,已经让他们夫妻错失了一年的时间。

    如今,他们还要重蹈覆辙?

    叶蓝茵不愿意失去周亦行,可这次摆在叶蓝茵面前的,不仅仅是又一次的丧子之痛,还有许多一直横在她和周亦行之间的现实问题。

    能否平安渡过这场劫难,叶蓝茵已然没了信心。

    周亦行见护士过来通传他检查结束,就折回病房,询问了汪主任叶蓝茵的身体情况。

    汪主任表示身体并无大碍,还建议周亦行用中药给叶蓝茵调养调养身体,说什么固本培元才对身体是大大的益处。

    周亦行听出这话里的一些意味,就主动提出想和汪主任详谈,两人便出了病房。

    “是我太太恢复的不好?”周亦行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汪主任摇头,说:“周太太的身体还是可以的。我之所以想和您单独聊两句,只是出于我的个人建议。我认识不少针对孕妇产前产后抑郁症,又或者是周太太这样骤然小产伤心过度的心理医生。我认为,如果周太太现在的这种状态持续的过长,需要寻求这方面的帮助。”

    周亦行越听这话,眉头皱的越紧。

    他有些生气,觉得自己的妻子怎么会到寻求心理医生帮助的地步?可他却又无力反驳什么,因为叶蓝茵的状态在那里摆着了。

    自从苏醒到现在,她连哭都不哭一声。

    这种情况,着实让周亦行心焦。

    “周先生,我也只是我的建议而已。如果您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找我沟通。”

    汪主任说完后,带着护士离开了。

    周亦行微微叹气,没有及时折回病房,他想着叶蓝茵现在的样子,就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无法面对。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杨慧英推着叶华东来了。

    周亦行看见两位长辈,竟也会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叶华东,颇为理解周亦行的心情,并未多加指责又或者刁难,只说:“茵茵的身体最重要。让我先看看她。”

    周亦行点头,主动给他们开了门,把人引了进去。

    叶蓝茵一看见叶华东,当即就红了眼。

    “茵茵啊。”杨慧英把叶华东推到了病床前,叶华东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好孩子,你受苦了。”

    叶蓝茵听到这话,再看看父亲眼中的湿润,终于哭了出来。

    杨慧英看着此情此情,也是摇头落泪,伸手抚摸着叶蓝茵的额头,“没事,茵茵。有爸妈在,你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妈。”

    叶蓝茵忽而开了口,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妈”。

    她忍了那么久,痛了那么久,只要想想那个没了的孩子,她心里的疼堪比被钝刀一接着一刀的在割。可只要见到了妈妈,她这满心的委屈和痛苦就得到了最原始的疏解。

    母子连心,就是如此。

    杨慧英哭着点头,将叶蓝茵抱进怀里,就跟小时候哄她的时候一样,一遍遍拍着她的背,嘴里喃喃道:“茵茵不怕,不哭。妈在了,妈在。”

    叶蓝茵把脸埋在杨慧英的怀里,哭的更加厉害。

    周亦行看着叶蓝茵哭成这样,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的。

    他这个丈夫说好要爱她、护她,结果就把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圣坛上说的誓言都像是花言巧语。

    “茵茵,这哭泣也是伤身子的。”叶华东插了句话,“别哭了。你这样哭,除了我和你妈看着伤心,也是在剜亦行的心窝子啊。”

    叶蓝茵听到这话,不禁稍稍转了转头,就见周亦行一脸淡漠的站在床位,眼中的黯淡,不言而喻。

    “是啊,是啊。”杨慧英接过话,擦擦眼泪,又给叶蓝茵擦了擦,“不能这么哭。伤身子,知道吗?这小产也和坐月子似的,得好好养着。等你出院了,跟妈回家,妈照顾你。”

    叶蓝茵一愣,脑子还没能思考什么,就听周亦行立刻道:“妈,我已经请了专门照顾茵茵的专业人员,二十四小时陪护。我也会减少工作,这个月会一直陪着茵茵。您还要照顾我爸,就别接走茵茵了。”

    杨慧英一听周亦行不愿意撒手,顿时冷了脸,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口发出动静。

    是韩霜来了。

    “叶老先生,叶夫人,少爷。”韩霜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圆桌上,“少夫人,这是人参乌鸡汤。这棵人参是夫人六十大寿那年,中医院的乔院长送的,说是作用神奇。夫人特意命我给您炖汤补身子。”

    叶蓝茵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杨慧英则更是不屑。

    她张口道:“周夫人的这份好意,我们受之有愧。这名贵的药材,我们也……”

    叶华东抓住杨慧英的手臂,制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叶华东倒也不是领了周夫人的这份情,只不过是惦记着叶蓝茵现在已经是够烦了的,就不要在因为家里的这些事,而给她火上浇油。

    “烦请替我们谢过周夫人了。”叶华东说了这么一句,也不再看韩霜。

    病房里,再没有人理会韩霜,连同周亦行的面若寒霜,也是叫韩霜望而却步。

    韩霜待的实在尴尬,偷偷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想着这个时候,宋怜惜约是已经登机,便也不想再留下给人家添堵。

    “少夫人,什么也没您的身体重要。”韩霜道,“夫人说了,她会日日让我给您送些滋补的吃食来。您还年轻,这身体一定会很快恢复。”

    韩霜说了这么几句漂亮话,然后就告辞了。

    就在她离开病房的那会儿功夫,周亦行便收到了一则消息。

    他看了之后,不由得冷笑。

    “爸,妈,我手头上有些事需要处理。”周亦行道,“中午之前,我一定回来。”

    杨慧英心说老婆都这样了,你还要出去?

    可无奈叶华东还挺理解周亦行的,点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们。”

    周亦行临别时看着叶蓝茵,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

    韩霜前脚到了云景庄园不久,周亦行便也到了。

    周夫人一看到周亦行在这个节骨眼儿过来,心道不妙。

    她正想着把韩霜支走去打探宋怜惜是否已经上了飞机,大门口那边已经传来了喊叫声。

    很快,宋怜惜被两个保镖推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她的妆已经哭花了,一看到周亦行站在不远处,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软在地上。

    周夫人问:“亦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亦行看着客厅展示柜那里的一瓶仿真茶花,冷声道:“您看到的意思。”

    周夫人拧起眉头,立刻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妈以后不会再强迫你照顾小惜,也不会让小惜再出现你和蓝茵面前。你给妈一份薄面,放了小惜。好吗?”

    “不好。”周亦行回答的十分干脆。

    宋怜惜知道这次她是插翅难飞了,只能寄希望于周亦行放她一马,从此以后,她有多远滚多远。

    “亦行哥哥,求你饶了我这次!我……”

    周亦行略带烦躁的看了一眼保镖,保镖当即捂住了宋怜惜的嘴,让她无法再开口。

    “亦行啊。”周夫人急的拍了拍轮椅的扶手,“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疏解你心头的那口气?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

    周亦行对什么“跪不跪”的,不为所动,反倒是冷笑一声,“如果跪了能让孩子回来,我愿意跪上三天三夜。”

    周夫人一怔,似乎是懂了周亦行的意思了。

    她低下头,沉沉气,问:“那你是不是连我也要处置了?”

    周亦行不说话。

    周夫人顿时勃然大怒,吼道:“谁也不想那个孩子没了!可谁知道蓝茵身子这么弱,孩子就这样流掉了!你现在这般睚眦必较,是想逼死谁?”

    周亦行看向一直在挣扎的宋怜惜,淡淡道:“杀人偿命。”

    周夫人和宋怜惜都是一怔,宋怜惜当即流出豆大的眼泪,“嗯嗯啊啊”的似乎是在说放了她,又或者是求求你。

    “你疯了。”周夫人抬手指着周亦行,“为了叶蓝茵,你疯了是不是?你要杀谁?你杀了人,是要坐牢的!”

    周亦行一直隐忍的怒气,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他一脚踹在了那展示架上,上面的古董花瓶以及古玩,稀里哗啦的摔了一地,碎成稀巴烂。

    “她。”周亦行指着宋怜惜,“我给了她两次机会。可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就是我老婆还在医院里躺着,我们又没了一个孩子!”

    周夫人见周亦行如此,许多的话便无法开口了。

    而周亦行也是真的不想再忍了,他继续说:“你们去我家里和茵茵说的话,我全通过录像听到了。你们既然这么敢说,就别怪我心狠。”

    话音一落,保镖得令,当即撬开了宋怜惜的嘴,给她灌进去一瓶子淡蓝色的液体。

    宋怜惜被呛得眼泪口水鼻涕直流,但依旧无法阻挡那无孔不入的液体流入她的体内。

    “这……这少爷给宋小姐喝了什么?”一旁的韩霜吓得不轻,忍不住问了出来,“少爷,您千万冷静啊!”

    周亦行眯着眼睛不说话,可周夫人却已经基本猜到了。

    宋怜惜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心里难受。”周夫人开口道,“可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周亦行回答:“是你们逼我的。”

    周夫人一愣。

    周亦行又说:“这么多年,我为了您的夙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您明知道,功名利禄,权势财富,我都不放在眼里,只求给茵茵一个遮风避雨的家。外面的人、家里的人,算计我,算计我们夫妻,我铁拳铁腕的回击回去。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竟然是您逼死了我的孩子。”

    在周亦行的这番话中,周夫人早就流下了眼泪。

    她何尝不悔恨自己的所做作为?可她也是太想念周亦晴,才会鬼迷心窍的护着宋怜惜,硬是和叶蓝茵起了冲突。

    “亦行,妈知道错了。妈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顾及蓝茵的身子,不顾及你的感受。”

    周亦行失望的摇摇头,“一切都晚了。”

    说罢,他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宋怜惜,对保镖说:“送回南宁。派人全天看着她,不许她离开南宁一步。”

    宋怜惜拼命的摇头,想要挣扎着去求周亦行给她一条活路,可她没了力气,根本动弹不得。还有,她的嗓子也根本不出一个音节来。

    而周夫人看着周亦行决然离去的背影,忽然喊道:“你如此赶尽杀绝,不怕报应?”

    周亦行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从您逼我立下毒誓要给小晴报仇的那天起,我做的这一切便就是复仇之路上必做的。这些不是报应,是代价。是我替您这段失败的婚姻,承担的代价。”

    ……

    一周后,叶蓝茵出院。

    惊唐府里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帖,专门负责照顾叶蓝茵这段时间生活起居的医护人员,也已经到位。

    周亦行拒绝了杨慧英接叶蓝茵出院的要求,怕的就是杨慧英再提把人接走一事。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叶蓝茵。

    车子停在家门口,周亦行下了车,快步走到车的那一边。

    打开车门后,周亦行先是给叶蓝茵的身上盖好毯子,再来是给她的脑袋上围好头巾,然后便把人打横抱起,快速进入室内。

    家中的窗户是不允许开的,可处处摆放着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香气,是用来凝神静气的。

    这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让叶蓝茵觉得恍如隔世。

    很快,周亦行抱着叶蓝茵直奔卧室。

    进去之后,他把人放在床上,亲自给她脱了鞋,询问:“先睡会儿?午餐还在准备中。我给你拿些小点心?”

    叶蓝茵看着周亦行这样的低眉顺眼,心里酸痛的厉害。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仿佛这孩子的离开,也带走了很多属于他们夫妻之间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想休息一会儿。”叶蓝茵闭上了眼睛。

    周亦行“嗯”了一声,给叶蓝茵盖好被子,默默退出了卧室。

    听到那“啪嗒”一声的关门声,叶蓝茵又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定定的瞪着卧室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感觉这间屋子里有声音,是对话声。紧跟着,她的脑袋里也开始蹦出来很多在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事情。

    比如,周亦行陪她听胎教音乐,周亦行陪她想孩子的小名儿,周亦行陪她在这里看那两件可爱的连体服。

    连体服?

    叶蓝茵瞬间有些魔怔。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柜子那里,拉开抽屉。

    小熊和小兔就被她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它们去哪了?

    叶蓝茵开始焦躁,她打开了卧室里所有的柜子,翻找那两件连体服,决心直到找到它们为止。

    守在门口的两个佣人似乎听到了卧室里面发出了些许动静,她们轻轻的推开一些门,就见自己太太像是个上了发条的木偶,跪在柜子里那里翻找东西。

    佣人吓坏了,忙说快去叫先生过来。

    周亦行跑到卧室的时候,叶蓝茵已经把以一个柜子里的东西给掏干净了。

    “茵茵!”

    他来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又不敢太用力,还要尽量放缓语气说:“茵茵,你在找什么?我给你找。”

    叶蓝茵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小熊和小兔啊。上次你说了,宝宝穿起来一定很可爱。”

    周亦行心头顿时产生猛烈的绞痛,他默了好几秒,直到叶蓝茵摇晃着他的手,又说:“你忘了?你记性是最好的,不可能忘的。你还说了,要去帮我买小恐龙。还说……说有小狮子和小老虎,也要买。有小猫咪和小狗还要买。你说了,你说都买过来给宝宝。你说了,亦行,你真的说了。”

    周亦行拧眉,手臂一个用力,将叶蓝茵拽起来抱进了怀里。

    “老婆,别这样。”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用这种方式在减轻两个人的痛楚,“孩子他走了。你这样下去,又是何苦?我们……”

    “不!”叶蓝茵一把推开周亦行,“他没走,他不会走。他舍不得我们的。他那么坚强,在我肚子里乖乖的闯过了前两个月……还有一周啊,就一周了!只要熬过去,这胎就稳了。他会平安出生的。”

    周亦行看着她这副声嘶力竭的模样,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任何的言语都是那么苍白。

    况且,他和她的心里一样痛,他懂。

    “亦行,就是在这里,在我们的家。你说过,再有几个月,小家伙就会呱呱坠地,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小家伙就会喊爸爸妈妈了,他还会在家里来回跑,会捣蛋。亦行,这都是你说,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我没忘!”周双眼通红,直直的瞪着叶蓝茵。

    他冲到她的身边,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吼道:“我没忘!孩子的一切,我都没忘!可是他死了,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

    叶蓝茵一声尖叫,瞬间泪如雨下。

    她浑身剧烈的颤抖,整个人好像是要被一股力量生生折磨的四分五裂。

    周亦行仰着头,长叹一声,把人按在怀里,“让他好好的去吧。你还有我,你不能丢下我。”

    叶蓝茵抓着周亦行的衣服,哭着摇头。

    在她的心里,孩子去了就是去了,这不是再生一个孩子就可以弥补的事情。

    就像失去糖糖一样,即便以后她儿孙满堂,也再没有一个是糖糖。

    “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叶蓝茵狠命的捶打着周亦行,“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我的孩子没了……没了。我们的孩子,亦行,是我们的孩子!”

    周亦行眉心微颤,流下两行清泪。

    那眼泪顺着他冷峻的面庞滴到叶蓝茵的头顶上,然后缓缓没入了她的发丝之中,再渗透进她的皮肤,她的大脑,直到她的心脏。

    他们的孩子没了,真的,没了。

    ……

    周亦行一直抱着叶蓝茵,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哭到无力,哭到迷离。

    而他唯一能做的,便也就是这样看着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蓝茵大概是体力不支,最终在周亦行的怀中沉沉睡去。

    恭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立刻进来,给叶蓝茵进行了常规检查,得出的结果也确实是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昏了。

    不过一个医护人员建议:如果叶蓝茵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妨采取药物控制。否则这样的哭喊,也是伤人得很。

    周亦行没说话,将人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又遣散了卧室里的人。

    他就这么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

    傍晚。

    张管家蹑手蹑脚的进入卧室,见周亦行竟然还是保持着之前他们一行人离开时的姿势,这令张管家的心里不禁泛起阵阵苦涩。

    这家的主人啊,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

    他们有金钱、有地位、有名望、更有爱情,却独独没有一个平凡的家。

    张管家在心底一声叹息,走到周亦行身边,告诉他周老爷和周夫人来了,人已经在客厅等候。

    周亦行略有一怔。

    他松开叶蓝茵的手,把手放回被子里,然后下了楼。

    客厅内,周老爷端坐在正位之上,身边是闭目养神的周夫人。

    自从那次和周夫人大吵之后,周夫人除了每天都派人给叶蓝茵送补汤之外,就没了其他的动静。

    不过,周亦行听徐子峰汇报说周夫人在云景庄园布置了一个佛堂,开始念经。

    “父亲,母亲。”

    周亦行缓步走到客厅中央,淡淡的叫了这两个本应至亲,却已疏远的称呼。

    周夫人睁开眼瞧了周亦行一眼,然后便继续闭目养神。而周老爷倒是饶有兴味的看向了周亦行。

    “你妻子身体恢复的如何?”周老爷无甚语调的问道。

    周亦行回答:“不错。”

    周老爷方又点点头,继续道:“集团和O.B技术团队的科研项目,你跟进的怎么样?还有除了西班牙,你在捷克、荷兰和挪威的项目,又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我身体欠安,对集团的事情过问的少了些。”

    周亦行面不改色,问:“父亲的意思是?”

    “哼。”周老爷当即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公私不分,已经影响到了集团的利益!这次让你继续担任CEO,你可是在条约里向董事保证了今年创为的净利润要比去年增长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现在,可已经是第四季度了。你的承诺又兑现了多少?”

    周亦行一早便料到周老爷会来兴师问罪,只是他以为会是明天。

    可没想到,周老爷竟是如此迫不及待。想来这段时间对周老爷的打压,到底是把他惹急了。

    周亦行不慌不忙的择了沙发的一处坐下,问:“父亲有何打算?准备再次罢黜我?”

    周老爷瞪眼,“你这是什么语气?我这是关心集团的运作。你若是要照顾你妻子,而放松对集团事务的管理,那就不如先交接了所有工作。”

    说来说去,周老爷总是抓住各种机会来干扰周亦行在集团的工作。

    周亦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斗智斗勇”,也压根不会觉得头痛。只是这一次,确实是多有不同。

    叶蓝茵的状况,离不开他。

    “亦行,想必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该明白我对你良苦用心了。”周老爷又开始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这寻常人家的女儿,就是算计着生了孩子,便可在夫家站稳脚跟。你如果娶的是名门闺秀,两个人在事业上携手并进,又哪里来的怎么多烦恼?说到底啊,叶家高攀我们,也只能在生生孩子上,做些文章。”

    周亦行看着周老爷的得意,真想扑过去撕开他的伪善。

    可现在的他,还不能把周老爷连根拔起,所以他必须在该克制的时候克制。

    来日,他定要加倍讨还。

    “老爷这话倒是说的我无地自容了。”一直不言不语的周夫人忽然开了口,“当年你我结婚时,可谓是门当户对,无限风光。可我后来却不幸终身残疾,没能帮老爷半分。这真是我的罪过。”

    周老爷目光冷冷的瞥了周夫人一眼,忍了忍,最终道:“亦行,你如果明天不能到集团上任,就把事务交代给副总。不然,就开董事会探讨一下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进程!”

    说完,周老爷站起身,理都没理周夫人,直接离开。

    周夫人根本也不在意,闭上眼睛,吩咐韩霜将她推走。

    客厅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周亦行坐在客厅内,心里颇为纠结。

    如果这段时间不去集团的话,万一周老爷趁着这次机会,见缝插针,那就麻烦了。况且,周老爷竟是搬出来董事会,那想必就是有后招,不得不防。可如果他去了,叶蓝茵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周亦行知道他不能在创为失了势,否则,他就会变得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时候,自然也就护不了叶蓝茵。可孩子没了,他们的感情也面临着巨大的考验,他要是再离开,岂不是加重他们夫妻的这次危机?

    周亦行陷入两难的境地。

    ……

    夜晚,周亦行睡得很不踏实。

    他似乎是在做梦,又似乎并未做梦。

    直到脑海里飞速闪过叶蓝茵质问他孩子时的悲痛神情,他倏而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他已经伸手去找叶蓝茵。

    可他却摸到一片空白。

    叶蓝茵不在。

    周亦行“噌”一下就坐了起来,突入而来的心慌好像是要把心脏跳出来,他的额头也瞬间渗出了汗珠。

    他赶紧掀开被子下床,夺门而出。

    那声“茵茵”正卡在喉咙里之时,他便看到糖糖房间透出来的光线。

    周亦行走上前去,悄悄的将门缝推得大了些,就见叶蓝茵整个人蜷缩在糖糖的小沙发上,怀里还抱着糖糖生前喜欢的泰迪熊。

    她应该是睡着了,可睫毛却是在不安的颤抖着。

    周亦行站在门口,提不起勇气走过去将人叫醒。

    她醒了,他能做什么?说什么?

    不管他做了又或者说了,又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周亦行就这么沉默的站着,看着叶蓝茵独自忍受着痛苦与悲伤,不再上前一步。

    可看她如此,周亦行的心里却是下了决定。

    他转身回卧室掏出手机,给徐子峰编辑了一条消息,让他明日一早来惊唐府找他。

    消息发送成功后,他再折返回糖糖的房间,将叶蓝茵抱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