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旦旦,中午我们去看看珠宝展好吗?”珀贞一边收拾着被孩子们玩乱的玩具,一边跟桓竹说。

    “珠宝展?在哪里?”

    “就在三楼那里嘛,只展三天,还限定参观人数呢,真死相。”

    “不限定参观人数,万一人太多,临时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珠宝不比我们这些玩具,开不起玩笑的。”

    “看看有什么关系,又没人要偷他们的,那么紧张,简直是庸人自扰。”

    “嘿,珀贞,你是不是被赶过,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平衡”?”

    被说中了心事,珀贞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就是昨天下午嘛,我到文晴那边去拿乖期红,她正好午休,所以我们两个就去”

    “结果呢?”桓竹都快忍不住笑意了。

    “他们竟然说最后一天才会开放给我们公司内部的人员参观,叫我们今天才去。”

    “那不就好了吗?今天去就今天去,反正我们只是纯参观,哪一天看不都一样。”桓竹把一排的芭比娃娃放好,忽然想起自己那从无娃娃相伴的童年。“待会儿要不要找文晴一块儿去?”

    “她说“士可杀,不可辱”不看了。”

    桓竹知道文晴的个性向来火爆,便笑道:“不过是珠宝展而已嘛,哪有那么严重?我们等一下先去一楼找她。”

    “没用啦,我们休息的时间又不一样,不如先看了以后,再去讲给她听,她一心动,可能就愿意去看了。”

    “也好,那收好东西我们就先去吧。”

    这个珠宝展的规模真是不小,公司特别辟出两百坪空间作为展览会场,入口处戒备森严,可见展出的珠宝首饰价值不菲。

    通过检查走进会场,桓竹便被它的布置吸引住了,场内的鲜花是清一色的玫瑰,什么颜色的都有,配合著整匹垂挂下来,或卷起、或打成蝴蝶结、或斜拉上去、或紧绷、或松荡的各色轻纱,让人一走进来,便像走进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梦境,冲淡许多珠宝本身所给予人的昂贵压力。

    这次展出的珠宝虽依轻纱和玫瑰的颜色区分成许多部分,透明轻纱搭配白玫瑰烘托钻石,乳白轻纱搭配象牙白玫瑰环绕珍珠,浅紫轻纱搭配紫心玫瑰强调紫水晶等等,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央那个以红玫瑰围绕的圆柱型玻璃柜,大幅鲜红轻纱拉下来垂散在地,上头还悬挂着一幅巨型海报,模特儿的黑发绾起,露出光洁滑腻的颈背,唯一能看见的是左眼角恍惚带着泪滴,而耳上的耳环、颈上的项炼和斜靠在裸露肩上的右手,则戴着手镯和戒指,一式光彩璀璨的红宝,切割的样式各有不同,但统统美得惊人。

    海报上只有一行字:

    情人的心精纯的心

    珀贞一进场便兴奋莫名,早就从右边开始一个接一个柜看过去,差点连眨眼都舍不得眨,更别提还记不记得是跟桓竹一起来的了。

    幸好桓竹想看的东西本来也就跟她不同,直接便往中央那个展览红宝的玻璃柜走去,双眼甫一接触,就舍不得走了。

    耳环是简单的圆形,戒指则是菱形的,手镯以一排心形的红宝串起,项炼则是悬荡着一颗泪滴形的坠子,黄金为底,碎钻为辅,彻彻底底的凸显出红宝石的光彩耀眼“情人的心”是这组首饰的全名,果然物如其名,动人心弦。

    桓竹在心底暗暗赞佩那取名的天才,情人的心,本来就该是如此火辣辣,却又璀璨明亮,不含一丝杂质的,它可以在任何时刻,幻化成不同的形状来配合情人的需要,可是一旦心伤,就会流出血样的泪来了。

    情人的心,或者只适用于形容女人的心呢?桓竹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又一个曾经伤心的女人:母亲、阿姨、大姐和珀贞

    “你很喜欢我们这组“情人的心”?”

    桓竹猛一转身,又见一个坚实的胸膛,今天他凑巧结了条以红色为主的领带。

    “你!”

    “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后来你电话打通了没有?”桓竹以问代答。

    于轩在心中暗赞她的慧黠。“打通了,而且只用了一块钱,你却借给我五十三块。”

    桓竹想到后来被珀贞数落的那一番话,不禁笑道:“有那么多啊?我自己都不晓得。”

    “好不容易在一个月后又与你碰面,但是我今天身上还是”他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没有铜板?”桓竹深觉有趣的说:“没关系,我本来就没要你还的,别放在心上。”为了不让他有反驳的机会,桓竹紧接下去问:“你刚刚问我喜不喜欢“你们”这组首饰,你是这间珠宝公司的职员吗?”

    她不知道他是谁?这倒新鲜。“可以算是。”于轩别有所指道。

    可以算是?这算哪一门子的回答?桓竹对于他的不够直爽,突然有些不悦。“怎样叫做“可以算是”?到底是或不是?”

    看来这女孩满固执的,于轩只好解释道:“我的确是“海琴珠宝公司”的职员之一,只是平常不在门市部服务而已。”

    “海琴”是孝康母亲的名字,也是永涛集团的关系企业之一,自己这样说总不能算是撒谎吧。

    “这次是因为珠宝展,所以你才来支援?”桓竹猜他在公司的职位一定不低。

    “对了,你真聪明。”

    “这并不难懂啊,是不是?”桓竹再看玻璃柜内的首饰一眼。“很美,美得教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她自然而然地把方才的感想说给他听。“我想最美的,还是设计师的巧思。”

    于轩心头猛然一震,这套“情人的心”其实正是出自他的手笔,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心情,想不到完全被她形容出来了。

    “他还有其他的作品吗?”

    “什么?”于轩想得入神,一时之间竟没有会意过来。

    “我是问你,你们公司还有没有这位设计师其他的作品?”

    “恐怕没有了,他并不是专业设计师,这套“情人的心”大概会是他唯一的一件作品吧。”

    “真的?那多可惜。”

    “有你这样的知音,一套也就够了,不是吗?”

    “我这种知音不管用,”桓竹笑道:“要买得起的知音才管用啊。”

    “世事古难全,对不?”于轩说:“不过我想这位设计师也是一位十分重视伯乐的人,在没有遇到真正的知音前,这套千里马是”他掀开红纱一角,露出原被遮住的一方小卡给她看。

    “非卖品!”桓竹不禁对那位设计师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对,”于轩迅速转移话题道:“不聊珠宝了,谈我们的债务吧,既然你不肯收,我一时又还不了,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聊表谢意。”

    “何必这么客气,”桓竹看看手表,发现午休时间已到,便急着四处找珀贞,偏偏无法在人中找到她的踪影,看来她小姐是逛出瘾头来了,这样自己更得赶紧回去接班,总不能让玩具部门唱空城吧。“对不起,我还要上班,先走”

    桓竹还来不及把话讲完,已经被一个妩媚的女声打断。“轩,原来你在这里,难怪我到办公室那都找不到你。”

    身着白色短衫,外面套着与短裙同是粉红与白色粗条相间薄上衣的女子,一过来就勾住他的手臂,亲匿至极。

    桓竹管不住自己在刹那间微微泛酸的心意,暗笑自己太傻。

    “芳雁?怎么有空过来捧场?想要什么,照目录通知我们一声,给你送过去不就成了。”

    “是他坚持要过来看的嘛,说看实物比较准,而且我看中之后,他可以马上买下来送我,那要比你们送过去坑卩了。”芳雁娇滴滴的朝身后一瞥。

    于轩先抽回被她挽住的手,再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温士毅,他正踌躇满志的走过来,一手马上环上苏芳雁的腰。

    “欧老弟这次办的珠宝展真是成功,尤其是这套红宝,成色足、切割细、设计美,简直无懈可击,听说不少名媛贵妇都对它青睐不已,我也有意买下来赠予佳人,”他停顿一下,看芳雁一眼。“就不晓得贵公司的底价多少了?”

    于轩的眼神转为冰冷,但说话却维持他一贯的客气。“温兄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看上我们的非卖品,对不起,这套东西,敝公司没有订价,当然更谈不上所谓的底价了。”

    “既然不卖,何必展览?”温士毅带点挑衅的味道问。

    “供知音欣赏吧。”提到“知音”两字,于轩突然想到身旁那个女孩,急急忙忙转身要跟她道歉,却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第二次了,他已经两度错失询问她姓名的机会,于轩顿觉无限懊恼,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匆匆错身而过呢?这一个多月以来,脑中不时会浮现她清灵的身影,方才乍见,喜出望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好,想不到被芳雁这么一搅和,依然又失去她的芳踪。

    “走嘛,桓竹,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嘛。”珀贞拜托着室友。

    “珀贞,我早就计画好今天要大扫除。北海一周,还要钓鱼?你饶了我好不好?你自己跟那个饶孝康去玩不是更好吗?干嘛要夹我这个电灯炮在中间?”

    “因为你是最最漂亮的电灯炮啊。”

    “少来了,坦白说,你有什么阴谋?”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找你一起出去走一走,不然你整天就是上班、回家、回家、上班,日子多乏味啊!出去走一走,人也会变得有精神一些。”

    “你看我像是没有精神的样子吗?”

    “你真要我说实话?”珀贞突然瞪住她问道。

    “嗯。”桓竹一边分开两人的衣服,一边应着说,然后又一件一件的叠好。

    珀贞溜坐到地板上,双手下意识的拉扯着桓竹的床单说:“我想我已经喜欢上饶孝康了,所以我要你见见他。”

    桓竹瞥了她一眼,折衣服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真的喜欢那一种吗?”

    “真的喜欢那一种,”珀贞干脆把脸偎在床边说:“所以我有点害怕。”

    桓竹放下手边的工作,溜坐到她身旁说:“你还没有忘掉那件事吗?”

    “换做你是我,你忘得掉吗?”珀贞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忘不掉,”桓竹据实以答:“就像我忘不掉十岁那一年去逗我大哥的狗玩,结果被它追得满后院跑,而大哥和阿姨却在一旁看,直到大姐在楼上听到我的叫声,才下来帮我把狗拉住一样,”接触到珀贞投过来的惊骇眼光,她点点头表示这全是实情,然后淡然笑道:“我想我永远也忘不掉那种惊吓又无助的恐惧感,但我能怎么样?过去咬那条狗一口吗?或者去打我大哥或骂我阿姨?”

    “桓竹”珀贞伸手过来拍她颤抖的手。

    “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做,”桓竹反手紧紧握住珀贞说:“我唯一能做的是转身走开,把这件事远远抛在脑后,只有这样,那条狗才不能再吓我,你明白吗?珀贞,只有赶紧走开,你才能摆脱掉受骗的阴影和愚昧的自责,况且就算有错,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而已!”

    “桓竹”珀贞抬起头来,口气居然十分平静。“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忘掉的,至少是可以不在意的,但自从认识孝康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不在意,是因为我以为这辈子再不会遇到自己真心喜欢,而他也会真对我好的人了,所以不管我过去做错过什么,那也全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直到最近”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桓竹,我想我终于遇到了真正值得期待的人,可是我却已经没有办法抹杀掉过去的种种。”

    “珀贞,”桓竹跪起来紧紧抱住珀贞说:“不要想了,不要再无谓的折磨自己,我们都应该要往前看才对。”

    记得当年陪她去动完手术后,有好几个晚上她作噩梦时,自己也都是这样抱着她的,桓竹抚着她从那时开始,就没有再留长过的短发,轻声但坚定的说:“我知道很难,珀贞,但你把自己封闭了两年,应该也够了,难不成你还要让那个人以为你是对他旧情难忘,所以才迟迟不愿再交新的朋友?”

    珀贞闻言马上拚命摇头。

    “那就拿出你的勇气来啊,既然你觉得饶孝康人不错,为什么不敢放手一搏?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上场打仗的生死大事,不过是交个谈得来的朋友而已。”

    “如果孝康有意与我做更进一步的朋友呢?”事实上凭她女性的直觉,珀贞已经晓得饶孝康绝不只是想跟她做普通朋友而已。“那我需不需要告诉他我曾经怀过,也拿过孩子?”

    “珀贞,”桓竹认真的说:“请问你需不需要也告诉他你几岁开始嚼口香糖,几岁时喝第一杯咖啡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来不及参加的,就都与他无关,你必须及早建设这样的心理,好不好?”

    珀贞瞪大一双眼睛问道:“桓竹,若不是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我太熟悉你这个人的话,光听你做这一番分析,我不会误以为你是情场老手才怪。”

    “以前的人是“没吃过猪肉,自拼过猪走路”现代的人则是“没见过猪走路,但一定吃过猪肉”谁说会治病的医生,一定都得过那种病呢?”

    珀贞见她像个老夫子似的把话翻过来又翻过去的说,不禁笑了出来。“你啊!我真希望早日看你坠入情网,也尝尝那个中甜酸苦辣的滋味。”

    谈到坠入情网,桓竹的心中蓦然浮现一个既像熟悉,其实又只见过两次面的身影,不过

    “喂,在想什么?不会是你心中早已有了白马王子了吧?不然怎么听我一说,就突然发起呆来?”

    桓竹面孔一热,倒像是真的默认了珀贞所说的话一样,赶紧转移话题道:“有白马王子的人是你,别扯到我头上来,这样吧,为了一探这饶孝康的庐山真面目,明天我就舍命陪君子,当你们的电灯炮游北海去。”

    “真的!”珀贞兴奋得尖叫一声说:“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喔,走,我们现在先挑衣服去,看看明天要穿什么。”

    桓竹无可奈何的被拖着朝她房间里走,如此谨慎其事,肯定是万分在乎,对于珀贞,她不禁更添了番心事,而对于一个多月来,都只是在他来接珀贞下班或者出去玩时匆匆打过照面的饶孝康,也就更加好奇起来了。

    “老哥,就算我求你的,行不行?”孝康一路跟着于轩走进书房来。“不过就一天的时间而已,你觉得不开心,那晚餐就不必去,尽管打道回府,我绝不强迫,好不好?”

    于轩不忙着应他,先看传真机上有无重要文件,拿起来一读,不禁莞尔。

    “是孝怡写来的,说你大少爷已经五个多月没回去,一个半月没有消息,到底在忙什么?她的小彬彬都会坐了,你却只见过他出生不久的丑模样,哪时候回去看看,免得连两个大的外甥,都已经忘了舅舅长什么样子。”

    “你叫她饶了我吧,每次去她家,就都只见一屋子的人,三个小孩要请三个保母带,煮饭洗衣全不劳她动手,另有佣人代劳,她还哇哇不停的叫忙,真不知道我那妹夫是怎么熬过来的,换做是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于轩斜睨他一眼,坐进椅中,把脚往桌面上一架道:“哦?是吗?这一个半月来,我怎么只见你准时去接人下班,晚上十一点前必定回家来修身养性,而且一点换画的迹象都没有?”

    “坦白说我也不明白,”孝康干脆在他面前踱起步来。“珀贞绝对不是我芳谱上的最高者,论脸蛋、论身材、论学历、论工作反正没有一项排得上第一名,但是”

    “但她却是目前最吸引你的人,这个第一名比较重要,也是最重要的。”

    “我最恨你这份犀利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你最吸引她的,并不是身后那块永涛集团的金字招牌呢?”

    “你又来了,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爱慕虚荣之流,行不行?别忘了和她认识的那一天,我甚至是在场人士中唯一没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人。”他和珀贞是在珠宝展的最后一天认识的,当时他被她那种深深赞叹、毫无掩饰的表情给吸引住了,便主动过去与她攀谈,想不到越聊越愉快,得知她在玩具部门上班后,他甚至又跟过去买了一整套的任天堂,然后等她下班,再接她去吃消夜,从此以后,两人便几乎是天天碰面,孝康既讶异于自己的耐性,对自己这不同以往的反应,也开始有了认真评估的打算。

    “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直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你是永涛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吧?”

    孝康知道于轩在转什么念头,虽想否认来气一气他,但那终究不是真相,只好勉强的说:“后来她当然知道啦,我总不能骗她保时捷是跟朋友借的吧?”

    于轩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猛然激起孝康心中的不满。

    “于轩,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行不行?我告诉你,珀贞真的和别的女人不同,我发觉自己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我开保时捷去接她,她马上赞说车子好漂亮;我提议因月色优美,干脆走半小时的路送她回家,她也欣然同意;带她上法国餐厅,她会坦白跟我说她从没进过那种地方,请我教她怎么点菜、用刀叉;但她拉我去士林逛夜市时,一样坐下来就吃路边摊,还会告诉我哪一摊比较好吃、哪一摊的老板比较小器、哪一摊的蚵仔面线放的蚵仔和大肠较多、哪一摊的臭豆腐臭得最香”

    于轩冷眼看着讲得眉飞色舞的他,也冷冷的说:“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为了以后天天都有名车可坐,所以现在才不在乎跟你走路散步?不是为了以后天天都有佣人煮整桌的美味,所以现在才会乐于与你吃路边摊?”

    “于轩”孝康涨红了脸、拉高声音说。

    “嫌我太愤世嫉俗?或者我浇你冷水,让你看到了你不愿面对的事实呢?”

    孝康在瞪住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不怒反笑道:“你真觉得自己有洞悉人心能力的话,何不亲自与她相处一天看看?”

    于轩也回瞪他好久,既心喜于他有安定下来的念头,却又同时为他担起心来。孝康自小环境优渥,生性浪漫多情,嫌接掌家族企业从商太过俗气,高中毕业后就迳自离开泰国到欧洲各国去游历,最后选择在英国学摄影,一路念到硕士才回泰国去,那次珠宝展上引入注目的巨幅海报,便是由他设计拍摄的,本来饶永涛见他“胸无大志”也着实气恼了一阵,但妻子海琴对一儿一女却一向采取民主式教育,等到女婿陆正佐稳扎稳打,守成有功,令永涛深觉放心,再加上于轩雄才大略,勇往直前,不断开疆辟土,为永涛集团注入新气象、新活力,让永涛甚是得意后,也就答应任由孝康发展他的兴趣,不加干涉了,更何况孝康在摄影界已小有名气,并没有给饶家丢脸。

    般艺术工作当然要浪漫,但如果带进感情生活中来,于轩便不禁觉得大大不妙了。

    为什么他不继续换画呢?

    “这回你是有心玩真的啰?”于轩问道。

    “你要听实话吗?”孝康的唇边虽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但眼中却有着认真的光彩。“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珀贞的平易近人、善良大方、纯真自然是我长久以来所期盼,却一直追求不到的,我想,我已经被她驯服一大半了。”

    “那些特质,并非装不出来。”

    “装一天、两天可以,我不相信能连续装上四、五十天。”

    “有些女人就有这样的本领。”

    “只是“有些女人”并不是“所有的女人””孝康固执起来,和于轩几乎不相上下。“于轩,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帮帮忙行不行?那件事都过去八年了啊!”“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成为过去,再过多少年也一样。”

    “包括年少时的一段青涩情事?”平常孝康是不会刻意揭于轩最痛的伤疤,但今晚不同,今晚他突然想强迫这个亦兄亦友的男子彻底面对过去,并希望他能因此而打开心头的死结。“你到底还要记多久?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忘掉那整件事?”

    “除非也让对方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那种家破人亡的痛苦;那种人生仿佛才刚刚起步,就被活生生斩断前后生路的痛苦!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炼狱,不会明白其中的悲恸。”

    “但我看得见它在你身上留下的后遗症和杀伤力,于轩,报复一直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它却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孝康重重叹了口气,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便转身准备离去。“都随你吧,老哥,不过请你别忘了爸妈、孝怡和正佐,以及我,都是最见不得你痛的人。”

    这句话让于轩猛然想起八年前在走投无路,远赴泰国投亲,却发现亲戚已离开泰国多年时,那种天地之大,竟无容身之所的惨况,当时若不是遇上孝康他们一家人,不要说是目前小有成就的样子了,恐怕早已饿死在他乡异国。可以说当年汤家对他的迫害有多深,后来饶家给他的恩情便有十倍之多。

    除了饶家,他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了家,孝康的父母便是他的父母,而孝康、孝怡兄妹则是他最亲的一对弟弟和妹妹。

    “孝康,”于轩唤住已走到书房门口的他说:“明天几点出发?”

    孝康心中一喜,表面却不动声色。“七点去接她,大概六点就得起来了吧。”

    “那我们六点十分在车库见。”

    “现在我不由得不相信“无三不成礼”这句话了。”于轩倚在一块岩石上说。

    “怎么说?”桓竹双手环住缩靠到胸前来的双腿,转头问道。

    “你看我们接二连三的巧遇,却要到第三次见面的今天,才有机会交换双方的名字,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你总是匆匆忙忙的离去?”

    因为你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我怕再不赶紧走,就要来不及了,桓竹按捺住脱口而出的冲动说:“因为我要上班啊!第一次是因为珀贞生病请假在家休息,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打电话给她,外带吃午餐;第二次也是利用午休时间到三楼去看你们公司的珠宝展,偏偏这小姐一走进去就忘了我的存在,更别提还记得要上班了,所以我只好赶回去,其实我也想跟你道声再见,但是当时”她想起那位高雅艳丽、打扮合宜的女子,心中再度泛起一阵酸意,只得甩甩头,挤出笑容来说:“你有朋友在,我就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为什么你不打搅呢?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啊!当然这些话也是于轩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生意上有往来公司的人员,见了面免不了就要寒暄一番。”奇怪?芳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何必跟她解释呢?

    桓竹只是点了点头,不欲接续这个话题似地说:“后来我才知道珀贞是遇到了你那位好朋友,所以才脱不了身的,起先他三天两头跑来买玩具,我们还以为他是个疼孩子疼过了头的爸爸。”

    于轩闻言不禁笑开来。“你看他那样子,像个已经做爸爸的人吗?自己都还算是个大孩子,那些玩具能玩的他就自己留下,不能玩的,全部寄回泰国去给他妹妹的小孩玩,我想那两个大的外甥一定不明白舅舅怎么会突然对他们这么好。”

    “他们家一直都住在泰国吗?”为了珀贞,她想多了解一下孝康的背景。

    但于轩的心中却立起警戒。“孝康母亲是当地第二代华侨,不过在嫁给四十年前才过去打天下的饶先生后,倒常跟着他世界各地的跑,两个孩子也一样,最近选择回国发展,一部分也是有回来定居的打算。”

    “那你们不是成了先遣部队了?”桓竹说:“一定很辛苦吧?”

    于轩无意揭露自己在永涛内真正的身分,就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孝康手下的一名大将即可。

    “我们活在这世界上,谁不辛苦呢?像你每天在玩具部里,小朋友们一定是来玩的多、买的少,等他们走了以后,你还得大肆整理,不是更加辛苦?”

    “也许吧,”桓竹露出由衷的笑容说:“在体力上是辛苦的,但心情却十分愉快,或许就像你所说的,活在这世界上,做哪一行不辛苦呢?只看你做的算不算是自己有兴趣的一行,如果是,就算再辛苦也值得,有时甚至会忘了疲倦这么一回事。”

    “你说的是自己的心声吗?卖玩具是你的兴趣?”

    “不,和孩子相处是我的第二项兴趣,看到他们的笑靥,听见他们的笑声,你会觉得这世界毕竟还是美好的。”

    她的声音中有着什么?酸楚吗?才二十二岁的女孩,似乎不该有一颗悲观沉重的心。

    “你刚刚说那是第二项兴趣,第一项呢?你最想做的又是什么?”

    “是我在学校里念的老本行:设计。”提到这个,她原本明亮的眼神不禁黯淡了几分,做珠宝及各类饰物的设计,一直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也清楚自己的成绩和家中的环境足以供她一路往上念,甚至到国外去进修。但国中毕业时,阿姨却硬是以大姐为例,认为女孩子不必读到太高的学历,叫她进五专,她起先也极力争取饼,但是后来后来知道阿姨如此待她的真正原因,反而不想争了,不但不争,而且还尽快求取自立,离开了家乡。

    于轩转头看着她,虽然长发披洒下来,遮去她大半张脸,但他仿佛仍然能捕捉到她沉郁的表情,夕阳下她的影子拖得好长,使她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更显得怯生生的,令他兴起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

    今早和孝康开车到她们住处的楼下,乍见身着红色白圆点无袖衬衫,下搭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简单白帆布鞋的她时,于轩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而孝康和珀贞在弄清楚他们“认识”的经过后,不禁大大松了口气,至少可以免去介绍及当中间人之苦,于是不但沿途放他们自生自灭,到了目的地后,两人更是干脆专心海钓起来,留下于轩和桓竹在海滩上观海闲聊。

    “设计?”于轩脑中灵光乍现。“难怪你会对那套红宝情有独钟,原来你自己就是个专家。”

    桓竹把头发拢到脑后去,面对着他说:“是个徒有满腔抱负和理论,完全没有实务经验的幻想家,哪里是什么专家?”

    “所有的艺术家,不都是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吗?”他喜欢看她笑.每次她唇边绽放笑容,双眼就马上会跟着发光发亮。

    “你指的是后来有真正成名的艺术家吧?”

    “告诉我,如果你有机会实现梦想,那“情人的心”会是你想超越的目标吗?”

    桓竹摇摇头道:““情人的心”太昂贵了,我宁可设计一些比较平凡的梦想,那种一般大众都可以追求得到的心愿。”

    “可以举个例子给我听吗?”

    谈到热爱的东西,桓竹的眼睛好像更亮了,她面颊微红的说:“比如以合成宝石搭配”

    “喂!你们两个饿不饿?”孝康的叫声打断了桓竹的说明。“我们两个快饿死了,走走走,到淡水吃海鲜去。”

    于轩嘟哝了一声桓竹听不清楚的话,大概是在骂孝康吧,她自己反而不怎么在意,甚至有点庆幸及时被孝康打断,不然说不定会出丑呢!

    “吃你们钓的吗?”于轩嚷了回去。

    “那你准备饿死吧。”孝康牵着珀贞的手往他们走过来。

    于轩一跃而起,然后伸手去拉才刚刚好把长发编成粗辫子的桓竹站起来,双手接触的刹那,桓竹和于轩都有那么一阵的心弦荡漾,而于轩更想动手把桓竹的辫子打散,欣赏那一长瀑似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