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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捡来的钱该怎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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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捡来的钱该怎么花

    休息在家的父亲,坐在八仙桌旁,望着对面躺柜上的正“滴答滴答”走着的闹钟,象对母亲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建章今年虚岁都快二十五了吧?

    坐在炕上缝被子的母亲直起腰,把手里的针在已经有了丝丝白发的头发里顺了一下,并未看父亲一眼搭腔道,可不是咋的,还有两个来月。父亲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也该给她找婆家了,再不能拖了。

    母亲说,两个月头里我又和后院他马大姨提过建章的事,他马大姨挺热心,说他马大叔原来部队里有几个条件不错的,说是要给介绍介绍,到现在还没给话。许是人家当领导的忙,还没顾上吧。

    父亲说,我看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得多找找人。我们单位里那老哥几个我都打了招呼 ,让他们都给留点心。建章这孩子,我都跟他说了好几回了,让她在厂里留点意可她根本就不听,硬要等家里的日子缓缓,过两年再说。哎,真是。

    母亲说,前院他王婶那天还问我,说建章有没有对象,她也想帮着找一个。

    父亲说,那敢情好。不怕慢就怕站,她不着急,咱可得着急。岁数可真是不小了。真要是有中意的,那可就得赶紧准备点陪嫁,这可是咱家的大闺女,可不能太寒碜了。

    母亲说,说的是,我惦记着呢。

    两人正说着,后院马大姨笑咪咪地进了院。父亲赶忙让座,母亲也忙着下地迎接。

    马大姨打着招呼紧走几步进了屋,望着正要下炕的母亲说,刘嫂,别,您别这么客气,我坐不住。我是来和您借饸饹床子的,我们那口子又馋莜面了。老来麻烦您,真是过意不去。

    母亲闻听忙说,看您说的,谁还借仗不上谁呀。母亲接着对正在里屋看看小人书的建业说,建业,快给你马大姨拿饸饹床子。建业答应着,不一会从里屋铺底下取出饸饹床子递给马大姨,之后就又钻进里屋看书。

    母亲接着又说,不知您耳朵发烧没有,我们两口子刚才还正说您呢。

    正欲拿了东西道谢要走的马大姨听母亲这么一说,顿时立定了脚跟说,是么?说我什么呢?

    父亲见母亲要和马大姨说话,怕是要提建章的事,就对马大姨说,您先坐一会,我出去一趟。

    马大姨赶忙说,您出去呀,慢走!

    母亲放下手里的活,与马大姨说起话来。

    母亲说,我这人嘴碎,他马大姨,你看我又跟您提建章的事。

    马大姨哎呀一声说,您不提我倒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我们那口子昨天还跟我说这事,让我过来通个气,说已经给建章说了一个,是他们原来部队的一个飞行员,南方兵,只是还得等过几天才能见个面,老是在外面飞,回来时候少。

    母亲大喜道,是么?那可太谢谢了,让你们惦记着,我没个文化,也不会说个话,不知说点什么好。

    马大姨说。您啥也甭说,这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还不知俩人有没有缘分呢。没啥事您就先忙着,我还得出去买点菜。

    送走了马大姨,建业也刚好看完了小人书,从里屋走出来对母亲说,妈,我未来的姐夫是个飞行员?那可太好了,那我们就能到部队看电影了,谁也管不着,空军大院我们还一次没进去过呢。还有军挎包也能背上了,多神气!

    母亲又重新上了炕说,看把你高兴的,八字还没一撇呢。都说你不能说,这不说起来也一套一套的。哎,今天你咋没去上课?

    建业说,早晨不是跟您说了么,老师听课,休息半天,礼拜天再补。

    母亲讪讪一笑说,看我这记性,让狗给吃了。

    建业说,那我出去玩一会。

    母亲说,行,去吧,别跑远了,记着回家吃饭。

    建业出了院门,左右看了看都没人,别的年级都在上课,就他们休息,所以胡同里显得格外的空旷。建业感觉到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了,本来是上课的时间却不去上课,而且不是逃课,心里没有紧张,也没有兴奋,一下子感觉到自己也不存在了,整个人空荡荡的,只有感觉在半空中飘着,瞬间连感觉也没了。好像是挺长一段时间,感觉渐渐地回来了,自己也回来了,整个人落在了坚实的大地上。建业摇了一下头,发现自己还站在院门口,不由得笑了一下,他想,刚才是不是就是大人们所说的灵魂出窍呢?管他呢。

    建业信马由缰地出了胡同口,来到大街上。马路对面远远的一处院门口围了许多人,近处也有三两群人围着议论着。建业站住脚侧耳听了听,原来这些人是在等着看死人出殡。建业觉得新鲜。可又不敢凑到近处去,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虽然对死人畏惧,却总有一分好奇心,不知人死了是个什么样子,死后会变成什么,活人怎么对待死人。有时他想如果自己家里死了人,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他总是不敢再往深处想。

    这时死人还没有抬出来,准备拉死人的小马车停在门口。建业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那边张望着。等一会死人抬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再看下去,他想,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强迫自己看下去,反正离的也远,权当是给自己练胆。正想着,忽然他的眼前一亮,发现离他大约七八米远的几个人旁边地上,明明白白地躺着几张面值不等的钞票。谁也没有注意到它们,没有风,几张钞票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等人们去发现。建业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已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咚咚”声,紧张的好像心脏马上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想,这是谁掉的呢?肯定是站在旁边的人掏东西没注意掉的。他艰难地把目光抬起来看那几个人,他们还在说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地上的钞票和正在望着他们的建业。建业又迅速地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注意那几张钞票,人们都在专心致志地等着死人被抬出来。当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几张钞票时,他一下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要拥有这些钱,无论如何也要拥有这些钱。钱是多么好多么重要的东西啊!他必须马上行动,要赶在别人发现之前。他开始行动,他抬起脚慢慢地向那几张钞票靠近,同时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他突然发现他的心已不象刚才那样剧烈的跳动,很平稳的,象是自己独处时那样宁静。他来到钞票的近前,那几个聊天的人没有注意他。他一下把脚踩在钞票上,然后蹲下身若无其事地假装系鞋带,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向四周扫了一下。这时,他发现或者说他意识到旁边聊天的人中有一个人正在注意他,他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象正在行窃的偷儿被人抓住了手腕。糟糕,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放弃么?赶快逃掉?不,不能!决不能丧失这大好的机会。一瞬间,他决定与那人对视,逼回他的目光。他猛的抬起头,毫不犹豫的迎着那人的目光望去。那人正在猜想这个小孩子怎么这样怪,系鞋带专爱扎人堆。遇到了建业那坚定的目光,他眼神中顿时闪出几分尴尬,不自然的把目光又转向了同伴身上。建业继续行动,他稍稍欠了一下脚,一把将那几张钞票抓在手里,由于动作有些急,手指甲里嵌满了土。待他再站起来时,那几张钞票连同他的手被他牢牢地装进了裤兜。他赶快离开这里回家。死人是否出殡,怎么出的殡,他一概不知。

    有了钱的建业回到家,进了小南房里。他趴在建华的小床上,把几张钞票数了又数,十元的一张,两元的一张,五角的一张,一角的一张,一共是拾贰元陆角。建业的手里从未抓过这么多钱,兜里拥有最多钱的时候是过年,那是父亲给的压岁钱,也就一两元。一下拥有这么多钱,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是谁掉的呢?要不要还给人家呢?不,又不知道是谁的。这个人一下丢这么多钱,那家里肯定还有更多的钱,丢了这些钱根本不在乎。对,不还,又不是偷的,是捡的。这些钱要是交给老师,肯定受表扬,说不定还要受到学校的表扬。算了吧,还是别受表扬了吧!上三年级时,班里有个同学为了让老师表扬,从家里拿了五分钱,硬说是路上捡的交给老师。同学知道后都说他是个大傻冒,傻的出奇。

    建业开始计划怎么花这笔钱。买什么好呢?对,要先买个钱包,象个有钱人那样有气派。再买一把剪刀。他见过老师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剪指甲,那悠闲,那自在,那神气,简直没法比喻,那叫盖了帽了。再买一合烟,就买墨菊的,这种烟不是高档的,但也绝不是低档的。教语文的李老师上课经常抽八分一合的 “丰收”烟,又叫“紧嘬”烟,这种烟点燃后稍微吸慢一点就灭了。李老师烟瘾再大,讲课时也不能站在讲台上不说话,光一个劲的抽烟,所以他的手里经常是火柴不离手,烟随时灭他随时点。同学给他起外号,叫“紧嘬”老师。建业有几次跟同学玩,躲到厕所里抽过同学从家里偷出的烟。这回他也要品尝一下施舍别人的滋味了。买了这些东西,剩下就没多少钱了,算了,剩下的钱存在钱包里,钱包总不能空着吧,空着还叫钱包?

    建业计划好怎么花这笔钱,把钱装进兜里。心里美滋滋地正准备下床,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上。建业顿时吓的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