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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喜庆的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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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喜庆的年三十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家里粉刷了墙壁,从商店买回旧报纸和彩纸糊了顶棚和墙围子。墙上贴满了喜庆的年画,正面墙上还像往年一样挂一幅四扇屏,中间是大幅的主席像。父亲就是喜欢热闹,家里大小九口人还嫌不乱,每年腊月都要买回许多带人人的画,贴在墙上和家人一起过年。进了腊月,父亲抽空就上街,精打细算挑挑拣拣地置办年货。家里家外,大街小巷,花红柳绿,张灯结彩,年味十足。零零散散的爆竹声装点着节日的喜色,同时也不断地提醒着人们年关一天天的就要到了。孩子们的心一天天被难以言表的兴奋冲动着,这几天也不用写作业了,就盼着大年三十的到来。

    年三十这天一大早,哥几个集中精力合起伙来突击在平时是各自分管的家务。最大的事情要算挑水和和煤泥了。大年里要痛痛快快地玩好几天,什么活也不用干,放自来水的人家也要休息一个礼拜。年三十这天要准备好七天的用水,煤泥也尽量多的和。几个人同心协力,不到半天的工夫,把两只大缸装得满满的,并且还多存了两桶水。和好的煤泥把那只破缸底装得冒出老高的尖。干完所有的家务活,就等着痛痛快快地吃,高高兴兴地玩了。建业兜里准备了好几根废线绳,等放炮点火用。吃过午饭,孩子们簇拥到坐在八仙桌旁的父亲身边。此时的父亲,脸上一片光辉灿烂,手里拿着早已准备好的一叠一角面值的崭新钞票和几挂小鞭炮。这是每年年三十令孩子们激动不已的时刻。孩子们从父亲手中领到属于自己的两元压岁钱和一挂小鞭炮,笑着闹着跑出屋去。

    夜幕作着降临的准备,星星点点的烟花在半空中闪现,鞭炮声此起彼伏逐渐热烈起来。建业和兄弟几个的小鞭炮舍不得放,他们嬉笑着说,傻子放炮灵子听,让他们先傻傻乎乎的放,等他们放完了看他们还放什么,咱们听着响声照样过年,等他们的炮放完了咱们再放,到那时让他们眼馋去吧!哥几个怀着这样的心情和胡同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满街乱跑。听到谁家放鞭炮,就一窝蜂的跑去,站在院门口捂着耳朵等炮响完了,一伙人就趴在地上捡还没有响过的,然后得到战利品似的欢欢喜喜又跑到别处。玩累了,手冻木了,跑回家烤烤火,看父母炸年糕、炸麻花,准备年货。这些东西做好后都放在一个大肚子的坛子里,它们是过年这几天的美味食品。建业觉得过年什么都好,只是时间选的不对,为什么每年过年都放在冬天,这是谁规定的,为什么不放在夏天,要那样过年不是更好玩更热闹了?

    年三十的后半夜,爆竹声逐渐稀了,胡同里一伙孩子还没玩尽兴,仍然到处乱窜,一会往这家院里点个小炮,一会把那家的土箱子翻个底朝天,要不就用麻雷子炸谁家还没来得及提回去的尿罐子和夜壶。直到夜深人静,几个人这才带着些许遗憾回家睡觉。

    五更天,大家被母亲唤醒,这叫起五更。父亲首先要带着孩子们给爷爷奶奶烧香磕头,父亲信这个。每年进了腊月,父亲总要买回许多草纸拆开扎成小捆,在每张纸上歪歪扭扭写上钱十万之类的字样。在小南房大红躺柜上辟出一块空地,摆上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发了黄的老照片,权当是祖宗的牌位,摆几块点心,烧一炷香,说些祈求祖宗保有全家来年大吉大利的话,然后把纸钱烧了,再让孩子们挨个跪在地上给祖宗磕头。父亲的虔诚和诚惶诚恐与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形成强烈的反差。

    烧了纸磕了头,一家人兴高采烈围坐在八仙桌旁,吃着一年到头才能吃到一回的各类点心,边吃边说笑着。父亲和母亲吃得很少,望着一脸灿烂的孩子们,脸上荡漾着幸福和满足。

    被母亲从床上叫起时,孩子们都穿上了各自的新衣服。说是新衣服,不过是把哥哥姐姐穿过的好一点的衣服由母亲浆洗整理干净,传给弟妹们穿,大一点的才能有幸添一件新衣。弟妹们总是抱怨母亲不公平,为什么自己总没有新衣服穿。

    早晨九点钟的光景,新春第一天的太阳已爬上一竿子高。守岁的人们并未因熬夜而耽误第二天一大早到各处串门拜年。院里院外到处都是爆竹的碎屑,花花绿绿的献给新年的第一天,花花绿绿的让人赏心悦目。孩子们给院里的邻居拜过年,动身给姥姥舅舅拜年。在这座城市里,他们只有这一家亲戚,其余的都在很远的乡下。姥姥虽也住在城里,但路也不是很近,过了铁道还要走挺长时间。几个人舍不得坐公共汽车,一路说笑徒步而行。过铁道时,建业意外地发现铁道边有个静静躺在那里的苹果。这东西太少见了,几个人把它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土,几双直勾勾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得看着这个让人垂涎欲滴的家伙。大年初一绚丽的阳光映照在苹果上,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光芒,像一只玲珑剔透的水晶球,上面没有一点瑕疵。苹果在几个人的手里传动,没有人说话,都在惊叹造物主的伟大和神奇,脸上现出惊羡的神情。良久,建军先开了口,别看了,再好看也得被人吃掉,吃了它赶紧走人吧。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你一口我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这个不知哪个有钱人失落的苹果。原来只听说苹果好吃,这次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吃到了,味道真是美极了。

    整个假期里,时间像攥在手里的沙子,在不知不觉中溜掉了。孩子们在这似流沙的日子里废寝忘食地玩,痛痛快快地乐,假期在悄无声息中即将结束。一家人除了母亲外,谁也没有注意到父亲又开始愁眉紧锁了。父亲不在家时,母亲随意说起了这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意识到父亲这几天明显的话少了,晚上也很少催孩子们早睡,常常一个人点燃一根烟闷头想心事。

    父亲在愁学费。一开学就要交学费,每人两元五角。

    每学期开学,父亲都要跑好几趟学校,找了老师找校长,求学校高抬贵手减免学费。几位班主任了解这个家的情况,都表示同情,无奈做不了主。找到教务处,教务处的人不给父亲好脸看,尽找些难听的话敲打他,说学生都要上学,这个减学费,那个免学费,学校还办不办?老师都喝西北风去?知道交不起学费,还生那么多孩子干嘛。父亲憋一肚子气也不敢发作,心里说要知道尿炕我就去睡筛子了。但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不满意只能在心里骂,表面上还要陪笑脸说好话,想日他十八辈祖宗也只能作为一项心里活动,想想而已。在教务处碰了钉子,只好再去找校长。校长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虽然也得费尽周折说好话,对方也还是要讲一些学校有难处等等的话,但跑过几趟后,总能把校长感动,但免掉学费是不可能的,减一点再晚几个月还是可以的。到此父亲这才长舒一口气,学费总额能少交一点,而且还可以缓交,一个学期分几次交,减轻了压力。跑完了这件事,父亲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由于经常跑学校,父亲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

    经常跑学校,使父亲有了另外一个收获。他眼界宽了,知道学校里还有别的学生的家里过着比他还要艰难的日子。他原以为自己受多子多福思想的支配,生了一堆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说,还尽是闹心事,只有他一个人干了这种傻事他认为现在是傻事,而不远的将来就会变成想不尽的福却没想到有这种想法的人并非他一个。有一个陈姓家庭,十一个孩子全是小子,没有女孩。夫妻俩前半辈子光顾生孩子了。想要个女孩的愿望最后也没实现,生到第十一个这才打住。稀里哗啦的把孩子生下来,眼看着一个个大了,家里的房子不够住了,找了街道办事处,又找区政府。把人家找烦了,说,谁让你们生那么多,都照你们这么干,地球也得挤炸了。陈家软硬兼施,一会说,没办法,要不你们政府出面给弄死几个,也算积德行善,给我们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一会又说,你们可怜可怜我们,我们也是自己管不住自己,才生了那么一大片。工作人员被他们说得哭笑不得。一趟一趟的死缠烂打,烦透了的政府给了个批文,特批把他家原有的住房加固,上面又盖了个小二层,二层矮了点,怕影响别人采光。这家人吃饭,棒子面窝头一蒸好几锅,像个小食堂。晚上睡觉得数人头,要不缺一个半个的都不知道。

    父亲总在盘算这个家的日子该怎么过。生了五男二女七个孩子,别人说五男二女七子团圆,这可是有讲究的,今后的日子一定会红火起来。父亲对这一点也是深信不疑。他总是被日后儿孙满堂、家大业大这个遥远的目标支撑着以苦为乐度时光。每每遇到难题他就极力地想多少年后,孩子们都成了家立了业,这个大家庭就会苦尽甘来。

    父亲总是对家里人说,最苦的日子已经过来了,难道还有更苦的日子在后面吗?父亲认为最苦的日子是在建国刚上初中,建业刚出生不到一岁,也正是国人三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那时建国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饭量很大。他特别能吃也爱吃母亲做的素白菜馅的莜面饺子。父母给他起的小名叫小子,所以弟妹们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莜面大饺子。”

    上学时建国总是喊吃不饱。粮食定量供应,大家吃的都是自己的那一份。建国吃不饱饭就要生气。遇到好吃的吃饱了,他就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离开饭桌。有天午饭又没吃饱,父母认为孩子上学,不象干活要卖力气,一次吃不饱也不会饿出事来,况且粮食就那么多,如果每顿饭都多做一点,到月底就揭不开锅了。看到建国吃不饱饭恼怒而去,弟妹们谁也不敢言语,赶紧把碗里的饭往嘴里填,生怕被大哥抢了去。建章想把自己的饭拨一些给建国,却没有叫住他。父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建国吃不饱饭,连玩的兴趣也没有了“咚”的一声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抓起补丁摞补丁的书包就走。到了门外,捡起半块砖头往院门上一摔,嘴里喊道:“又不给吃饱!”然后眼含着泪,一溜烟跑了。随着“咚”的一声砸门声,父亲的心跟着一紧,像被一只无情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他慨然长叹。母亲端着碗的手僵住了,脸上一片凄惨和无奈。她哀怨地望了父亲一眼,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声。父亲迎着母亲哀怨的目光,下定决心似地吐出了三个字:定了吧!他决定和每次从郊区赶着马车到城里掏大粪的老农用细粮换粗粮,一斤换二斤。双方接触了好几次,父亲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细粮本来就少,再换成粗粮,伙食就更差了,那是当父亲的耻辱啊!做出这个决定,父亲的心碎了,他感到他的心在滴血。

    自从每月用一部分供应的白面和莜面换乘棒子面和高粱米后,建国再也没有喊过一次饿。细粮少了,每次吃细粮时都要经过父亲的允许,母亲照例还要用父亲当年做小买卖留下的那杆铜盘秤,把仅有的细粮一个月里匀开几次吃。纯白面的馒头很少吃,母亲时常将棒子面发酵,第二天少掺些白面,放上糖精蒸丝糕,这可比窝头好吃多了。隔一段时间母亲就做一回金银卷,那是用一层白面和一层棒子面卷好后切成块蒸出来的,好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