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尘劫录 > 第七章战

第七章战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史载:檀王十六年夏四月,素公与郴战于郴郊,郴子败绩。

    素、郴间的战争,两国及其盟友或附庸,各出动了超过五万大军,规模可以说是空前的。在郴的东郊,大概就是我两年前突然出现的地方,巳初,战斗开始了。

    我穿着简陋粗劣的皮甲,这件皮甲只能遮蔽防护我的躯干部分,并且硝制过程简单,缝合针线粗糙,不用上阵搏杀,似乎随时就会因为针脚勾在什么地方,而马上被撕破似的。我手持的,是一具两丈长的青铜单援戈,戈头还算精致,刃部磨得比较锋利,但是戈身却只是简单的一条木棒而已,不但没有任何辅助装饰,甚至都没有刨光,表面粗糙多结,有点硌手。也就这样了吧,还可能给一个奴隶更好的武器吗?

    我站在队伍的前列,紧跟着剧谒的战车。剧谒的战车和他本人是一样的风格:华丽,并且故意添加了许多与众不同的装饰。别的不说,光把车厢漆成大红色,就已经够显眼的了。作为御手给剧谒驾车的家臣,我隐约认得,那人做过石台的监工,我应该也曾经不止一回吃过他的鞭子。车右却是个我不认识的大个子,那魁梧的身材,不仅使我想起了革高

    横六纵十三,一共七十八名步卒跟随着剧谒的战车——他另外还有两乘副车,也配备了符合军事礼仪的足够数量步卒。在这七十八人中,超过一半都是奴隶,剩下的是自由平民。平民的装备和我们迥然不同,他们头裹黑巾,身披陈旧但相对精致的皮甲(那应该是代代相传,祖先留下来的),手持积竹涂漆长柄的青铜戈——有些甚至使用铁戈,甚至一戈多援。我左右两边,就是这样的两个平民,自己作为家奴而被安排在第一排,也许证明了剧谒对我的重视吧——可我在心中苦笑,对于这种重视,心中不存丝毫欢欣或感激。

    我们在战场上摆开了阵势,先柱着长戈,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不长,我听到一个声音高喊着:“祈祷吧,战士们!”随即,一名负责传令的骑兵,一边反复呼喊着,一边从剧谒的车前驰过。

    剧谒摘下头盔,跳下车来。他麾下的战士,也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主人的动作。就连身为步卒的我们,也都纷纷柱着长戈,半跪了下来。

    剧谒和他的战士们都单膝跪倒,左臂夹着头盔,右手按住心口,抬眼望天,开始虔诚地祈祷。我们也在心中祈祷,我祈祷的是:不管战事如何发展,不管是胜是负,希望我可以平安地回去,回到惋的身边。我眼前似乎不断闪现着惋那哀伤寂寞的眼神,我的心在隐隐抽痛。

    祈祷完毕,战士上车或者上马,我们步卒也都重新站立了起来。然后又是一段使人心浮气躁的等待,直到从北方有鼓声传来为止。

    那绵密的鼓声,如同烽火一样,从一个点逐渐向外传递和延展。我看到剧谒高高举起左手的大弓,然后再缓缓放平,搭上羽箭。“嘣”的一声,弦响箭射,几乎就在同时,御手猛然呼喝,战车一震,向前方疾冲了出去。我们步卒,也立刻拔腿跟上。

    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战车还没能遭遇到敌人,突然,在我的北方——那是鼓声最早响起的地方,应该就是郴子所在的指挥中心——腾空而起一道乌云。就好象王师来伐彭国那一仗的再现一般,但这次乌云弥盖天壤的速度更加惊人,并且,在浓黑如墨的乌云中,传来一阵“隆隆”的雷声,接着,一道几乎横斩整个天际的闪亮,剑一般向素国的阵列中砍去。

    这就是“雷琮”的力量吗?真是太可怕了!我脑中才有这样的念头转动,突然,一声巨响几乎震裂了自己的耳膜。我觉察到,本方阵营中都有许多人被这雷霆震怒吓破了胆,佝偻着身子,蜷缩了起来。

    也就是一瞬间的变化,电闪、雷鸣,但随即,足以斩裂长空的利剑,却似被一面无形但有质的巨盾格住了似的,才接近素国阵列中央高耸的大纛,就突然爆裂开来,变成无数晶莹的火花。当然,这些火花是伤不了人的。

    一定是素燕出手了,想不到连“雷琮”也无法轻易将其击败。我听到前面战车上的剧谒在大叫着,不知道是要告诉部下,还是仅仅在告诉自己:“在那里,我看到素无始了,他是敌军的灵魂!”

    “咔~~”又一道惊雷掠过天际,但立刻又被素燕发出的透明的巨盾消弭于无形。不仅仅如此,我看到素国的阵列上方,渐渐有白色的浓雾腾起,并且很快向四周蔓延开来。才刚明白这一点,四周望望,突然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模糊。

    我已经看不到剧谒的战车了,左右张望,甚至也看不到步卒同伴了。按规矩,步卒间相隔的距离不能超过一半丈,可是我往左边横走几步,仍然看不到其它人,再往后倒退几步,也没有碰到应该在我身后的同伴。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两次努力都因为凑巧而与同伴失之交臂了吗?我不这样想,因此心底有无边的寒意涌出。

    我大叫了两声,却没有丝毫回应。四周静寂,只偶尔从天空有雷声传来。现在我也已经看不到天空,看不到乌云了,虽然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一道闪亮,在混沌的上方快速划过。我如同藏在卵中的雏鸡一般,惊恐、彷徨,无所适从。

    “逃!”突然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涌出。不管“雷琮”和素燕的战斗谁胜谁负,不管郴子和素公的战斗谁胜谁负,立刻向后逃离战场,是我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但这个念头仅止一闪而已,突然间,我的后颈一阵剧痛,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艰难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支仍然在不断颤抖的箭杆。我中箭了,可为什么是后颈?我现在面对什么方向?敌人在哪里?同伴在哪里?迷茫中,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四肢百骸逐渐脱力,但奇怪的是,此刻心中反而不再那样恐惧了——

    肢体已经没有知觉了,肢体已经不存在了吗?既然没有了肢体,也就没有了牵碍,没有了疼痛,就象在萦的时候那样,脱离人世而无忧地存在着我已经死了吗?死后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若真如此,人,何不求死?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似乎在脑海深处响起:“是你在呼唤我吗?啊,原来是你啊”我抬起头——肢体为什么又可以正常行动了?我看到在面前站着一位老人,身披宽大的不知道什么颜色的长袍,面孔瘦长,面色红润,留着一部长长的银色的胡须。我认得这位老人,这就是在萦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位仙人。那次,他才和我说了两句话,大劫就突然发生了,他离我而去,但现在,他为什么又在我身边出现了呢?

    “原来是你在怀念萦,是这种怀念带我来的,”仙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微笑着望着我“我错了,不应该逃避。既然你和萦有缘,既然你带来了大劫,我就必须尝试从你这里寻找和大劫的联系,以及结束它的方法。”

    “我带来了大劫?”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仙人微微点头,然后又摇头:“你不会明白的现在,跟我走吧。”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如梦中飞行般,顷刻就到达了数十丈的高处。

    四周的浓雾散开了,我身在空中鸟瞰整个战场,就见所有的士兵,本方的也好,敌方的也罢,全都仿如身在梦中,无目的地奔蹿着,挥舞手中的兵器,却根本无法触及任何人、任何事物。似乎每个人都只不过一个虚影,或者他们其实是生存在不同的空间中的,而这些不同的空间,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影像的重叠。我看到一支长戟穿过某人的咽喉,如微风掠过虚空,受戟者没有丝毫察觉,而持戟者亦如是

    我向双方阵列的中央望去,我看到两辆相距较近的战车,御者和车右全都佝偻着身体,一动也不动,连拉车的马也只是浑然摆动着脖颈,目光迷离。而在车上,却各有一个长发飞散,身披黑色长袍的人,右手高举着什么东西,正狞目相向。

    本方战车上手持艳红色“雷琮”的,应该就是剧谒提到过的那个“神秘人”吧。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面色粗黑,长眉入鬓,目光闪亮如电。而敌方与其相斗的,应该就是元无宗门的第一达者素燕了吧。我惊愕了,因为我发现,白发如云的素燕,此刻右手中正举着一枚雪白的玉玦!

    那是“云玦”吗?素国已经找回“云玦”了吗?!怪不得那个神秘人有“雷琮”在手,依然无法战胜素燕!我仿佛可以看到,在“雷琮”和“云玦”之间,正凝聚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虽然两件神器相隔有近十丈,但我清楚地知道,道法的对决,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头了。

    “那是什么啊?”我耳边传来仙人的声音,仙人似乎并不认识这两件神器“那是仙界才有的东西,落在下愚手中,会破坏人界的平衡的。”我突然感觉背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身不由主地就向“雷琮”和“云玦”之间掉落了下去。

    我张开嘴喊叫,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近了,越来越近了,我已经可以看到隐约的红光和白气,在两件神器间纵横杂沓。很快,我就置身在这红光、白气中,无穷的力量猛然进入我的体内,我的身体象是要被撕裂一般。我双眼圆睁着,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和的沙滩上。微微转动头颅,我看到一条大河在身侧平静地流动着。很宽的河,看不到对岸——我认识这里,这里正是我饮了河水落入水中的地方!

    究竟是怎么了?现在是何时?难道那两年艰辛的奴隶生活,都不过一场梦吗?而我终于从梦中醒来了?才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什么时间,真的很重要吗?真实、梦境,真的很重要吗?”

    我把头转向另一侧,我看到了那位仙人。他依旧如前般微笑着,俯身望着我。他没有开口,但我的脑海中,自然有话语在不断响起——“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想知道许多许多。好吧,那我就逐一告诉你。”

    仙人似乎了解了我心中所有的疑问,不等我开口,他就把答案一一列举在我的面前。但是,也有一些问题,连他也无法解释。“仙人也并非万能的,并且,我们没有必要去了解有关下愚的每一件事。”他这样回答道。

    这位仙人的名字,是一个很拗口难发的音节,我姑且称他为忽荦。他自称原本是东南数千里外某一个与人类非常相近的种族的王子,在三十四万多年前,修道而成为上人,又经七万年的修行,登天成为仙人。

    他经历过数次上人界的劫数,但等成为仙人以后,才知道所谓上人之劫,和仙人之劫完全不能相比,就仿佛蚂蚁或黄蜂之间的争斗,完全无法与人世间的战争相比一样。上次仙人之劫,他跟随几名老资格的仙人逃去了萦,得免于难。但他始终没能找到彻底逃避劫难的方法,甚至也没能完全探清劫难的由来,就在这种情况下,遭遇了大劫,和萦的毁灭

    “也许只有成为至人,才能真正不生不死吧,无劫无难吧。”他这样慨叹道。

    他认定是我带来了大劫,或者说,我在萦的出现,是大劫萌发的一个命定的契机。所以,他想从我身上找到和大劫的联系,进而理顺大劫的脉络,发掘化解的方法。并且似乎,他已经找到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