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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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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汛期过了,白昼依旧漫长。

    天终于晴朗,太阳探出头,云彩在天空上自由散步。

    我的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流行歌曲,开始忙碌。

    横纵扯起几道绳子,把衣服被子都晾上。晒一晒,好过秋天。

    趁着好太阳,把门窗都打开,通通风,好驱赶一下地面和墙壁上的潮气。

    忙完了,我就搬张破板凳读书,尘埃落定,我刚读到100页。我关心西藏这块神秘的地方和神奇的故事。

    电视响着,儿子却一本正经地点数墙角和房檩上的蜘蛛网,五张,七张,九张——他报告我,屋里大大小小的蜘蛛共有八只。

    妻子翻出床脚下长毛的皮鞋子,起劲摔打摔打,摔打出一篇篇讨伐我的檄文。

    我陪着笑,抬头将瓦缝间漏下的光亮测量,这些有脚的光线,跑遍了我的房间。外面只有一轮太阳在普照,屋里却有几小片可爱的太阳在探头探脑。

    我说,我们该有座新房子。

    妻子说,早该有了。兔子有窝老鼠有洞燕子有巢,我们早该有一个干净舒心点儿的窝。

    是啊,温馨的家,应该配备一座温馨的房子。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都有一座宫殿。

    夜里,我做了个好梦,梦里,我设计了一座大房子。它干燥、敞亮、美轮美奂。像刘姥姥看红楼梦大观园里的房子,迷了路,傻了眼。

    我有座城堡,儿子可以建立自己的动漫乐园。

    我有座寝宫,妻子可以布置她美丽的窗帘。

    我有个书房,可以摆放我的藏书,安放我的藏品,可以安安静静读书写字作画。

    可惜,梦醒后,我拿着图纸找不到地基,我想着画面找不到实物。

    高物价、重劳力、低工资,我的空中楼阁注定只能是阳光里的泡沫,晶莹剔透漫天飞舞,可每次都给我心碎的感觉。

    呜呼!穷人的房子,痴心的梦。

    秋分后,夜开始长了。我的梦更焦灼迫切。

    我这个疲惫的泥水匠,开始夜夜失眠。

    书桌上那盏寂寞的孤灯,昏黄刺眼。读书读到精神衰弱,只好挪开眼睛。凉水冰不透热情,足部按摩也失了灵验。

    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身在床上,想法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为了扩大床上妻子儿子自由伸腿舒臂的空间,我又侧了身子眼睁睁挨到天亮。

    无奈,无奈。我这是怎么了?我问自己。

    清晨,我在草地上看到一只小小的蜗牛,蜗牛背着它精致的房子在慢慢爬行,泥地上留下了幸福的汗水。蜗牛也算是有房一族,它很辛苦,它是房奴。它很快乐,它有自己干净的家。

    那天远足,我第一次看到鹰在悬崖岩壁上简单的巢,很粗糙很败落。然而,看它在高空中翱翔的雄姿,在野地上狩猎的手段,谁会讥笑它用枯枝败叶筑就的家。

    为何在梦中我多次给自己设计豪宅大厦?抑或是精制的小窝?

    因为我是蜗牛,天地间小小的蜗牛。蜗牛快乐,它满足于生活。我不快乐,我不知足。我有蜗牛的身子,却想活着住紫禁城,死了住金字塔。

    我不是洒脱的雄鹰,活在空中,死在悬崖。

    我不会简约化生存,我把生活搞得庸俗化复杂化。

    离完美远一些,是否更幸福?

    我问自己,却不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