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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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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头!真真是两个木头!”

    “咦?你生什么气?”灰衣人讶异地笑道:“不是去打探你大哥跟剑无名的消息?”

    “是啊,就是这样我才生气!我躲在牢房外听他们说了半天话”不倦气得跳脚骂道:“偏偏那两个都是木头!”

    “木头?”灰衣人兴致盎然地问:“何以见得?剑无名可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而你大哥又有你这古灵精怪的妹妹,说他们两个是木头,我还真不敢相信。”

    “你知道什么啦!他们”她一句话接不下去,只能不停地跺脚:“唉啊!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啦!”

    “我要是明白了又何必问?”

    “不跟你说了!总之他们就是木头!哼!”灰衣人靠过来,微笑着低头问她:“你说他们两个是木头,是不是指他们彼此喜欢对方,却又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承认?”

    “我”不倦抬起头,却发现他靠得好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而他身上特有的泥土气息正环绕着她。

    她退了几步,有点受惊似地大睁着双眼嘟囔:“我我没这么说”

    “嗯但是我听起来觉得你就是这么说。”

    她后退几步,他便跟上去几步,两人的距离还是好近;不倦又往后退,直到退到木屋边缘,终于无路可退了

    不倦的头沉重得抬不起来,她很希望可以说些话打断这饱含魔力的一刻,可是向来机灵的脑子眼下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觉得你是在告诉我,做人呢,不能太木头。”

    “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觉得自己的脸火烫起来,紧张得讲话都结巴了!“那是我大大大大哥跟剑无名的事情,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们?”

    “我你你取笑我!”

    不倦红着脸大叫,猛地抬头,试图将他推开,却发现他的胸膛太宽而自己的手太细弱,不要说推不动,她的手看起来变小了,变得柔细、变得脆弱。

    灰衣人笑着握住她的手,拉着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其实,他也不像外表那么玩世不恭,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手心也隐约冒着冷汗。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相处了那么多天,原本总是吵吵闹闹的两个人,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他们的心跳互相交集着,像是借着心跳互诉衷曲,可是谁也没听到。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倦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着。

    “我告诉过你了。”

    “可是我没听清楚。”

    他笑了,宽厚的胸膛起伏着,很温暖的震动。

    “我叫什么名字真的那么重要?”

    “一般来说是很重要。”

    “但是我们并不是在一般的情况下相识的不是吗?我爱打架,而你救了我,一般来说没有女子会去搭救男人。”

    “你就非要一直提醒我那件事吗?”不倦轻叹口气,安稳地栖息在他怀里。

    打从那一夜他握住自己的手,用真气替自己疗伤之后,他们就变得很亲密了;只不过他们谁也没说,好像也没什么机会让他们说。

    “也该有人去提醒剑无名,在他身边的一直都是个女人。”

    他又笑了,不倦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震动,有点酥麻却又带着沉稳,这就是男人的心跳她可以躲在这里很久很久。“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听到了”不倦竟然打个呵欠嘟囔着回答:“为什么非要我去?我爹跟我大姐说了几百次,不许我再惹事了咦?你怎么又知道了?”

    灰衣人叹口气。

    “丫头,没有人会叫‘大哥’这两个字每次都叫错。”

    不倦笑了起来,然后很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笑,他的胸膛也会振动!多有趣!

    自从上次不悔做恶梦之后,便一直断断续续地梦呓着,时哭时笑,昏昏沉沉,有时候他睁着眼睛看自己,却似乎一点也不认识,仿佛他是个陌生人。

    剑无名束手无策!

    人称他为“天下第一”但如今这天下第一有什么用?他甚至不能为自己的兄弟请大夫、不能为他煎汤熬葯,他自觉没用到极点!只能看着不悔试凄,自己却丝毫帮不上忙。

    “来人!快来人!”他又一次愤怒咆哮。

    自幼,他受到严格训练,喜怒不能形现于色,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了了。如果不悔真的死在他面前,他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你们全都死了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快来人!”

    “来了,这不是来了吗?”衣水练翩然出现,巧笑倩兮伫立在他面前。“义兄,有何吩咐?”

    “不悔病了!快去给他请大夫!”

    衣水练瞥了躺在地上的木不悔一眼,她那娇美的脸孔虽然笑着,但她的眼光却冷酷至极。

    “请大夫?义兄,你现在的境况有什么资格要大夫?”

    剑无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水练,看在咱们兄妹一场,替我兄弟请个大夫吧。”

    “哼!兄弟?义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清高?”

    “什么意思?”

    “他是个女的,你们相处这么长的日子了,你竟然毫无所觉吗?呵呵!好个天下第一!竟连雌雄都分辨不出!”

    剑无名哑然!他瞪着衣水练,像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不信?脱下她的衣服瞧瞧不就知道了?”

    “你”“如何?是不敢?还是你心里本来就知道?”衣水练冷笑道:“义兄,这木不悔对你情深义重,你真的忍心看她死在你面前?”

    剑无名紧握着双拳。

    “你待如何?”

    “很简单,降我圣教,不但她不用死,甚至连我都是你的人。”

    “不知廉耻!”

    衣水练脸色一变,目光凄然道:“易时易地,你还会对我说这种话吗?你敢说你没有喜欢过我?”

    剑无名不答,心中五味杂陈,连看也不愿再看衣水练那张绝美的脸孔。

    天下无情之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水练?为何自己疼爱多年的妹妹会摇身一变成为魔女?

    “你说话!”

    “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易时易地也是如此。”

    “你撒谎!”衣水练愤恨吼道。“你只是因为我刺了你一剑才会说这种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那一剑可以轻易取你性命,正因为我我喜欢你,才会手下留情!”

    “如果你真的顾念兄妹之情,那就为不悔找个大夫。”

    “不悔不悔!既然她名叫不悔,那么就是为你死了也不会后悔!我为什么要替她找大夫?”衣水练咬牙切齿道:“你不降我圣教,那就看着她死吧!”

    “水练!”“不用求她”不悔虚弱地开口:“我宁死也不要她怜悯”

    “不悔!你醒了?!”剑无名大喜过望,连忙过去探视她,关注之情溢于言表。“好些了吗?”

    衣水练看在眼里,只觉得无比的刺眼;嫉妒像是一把熊熊烈火,燃烧着她全身。

    “好郎情妹意,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我看你们将会如何收场!剑无名,是你先对我无情,休怪我对你无义!你们下地狱去做同命鸳鸯吧!”

    他就是圣剑山庄的老庄主“名剑无双”剑无双。

    他青袍白须,容貌儒雅,背上背着一柄毫不起眼的木剑,仙风道骨又气度雍容。他与剑无名果真相当神似,只不过多了几分落拓潇洒之气,看起来像个世外高人,而不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亲家,多年不见!”剑无双一见到衣锦程,微笑着亲热招呼。“这些年来每每路过江南,总想着上无影门去叨扰几顿饭菜,无奈老是忘了。”

    不倦笑了起来,道:“老先生说话真有趣,又说惦记着,又说总忘了,到底是惦记着呢?还是忘了?”

    “既然十几年没来,自然是忘了居多。”衣锦程没好气回道。

    “这小丫头好伶俐,莫非是我未来媳妇?”剑无双打量着不倦,笑意晏晏。“亲家的爱女,果然机巧可爱。”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衣锦程火气又上来了!这剑无双当年与他许下亲谊,偏偏一去十多年无消无息,害得他日也盼夜也盼,女儿养那么大了,前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全让他给赶了回去,如今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却不知道新郎倌到底是谁!

    “不是这个?”剑无双有点讶异。

    “爹,这位是衣不倦,是前辈的二女儿。”

    “爹?!”

    这次轮到不倦跳起来了!她蹬着眼前的大胡子灰衣人;他喊圣剑山庄的庄主“爹”?那他是、他是这下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天这家伙在破庙里说的原来是:“谢谢小爷,救命之恩将来剑无名必当图报。”

    “剑无名?!你居然是剑无名?!”不倦大叫。

    剑无双诧异地看着儿子道:“怎么?你还没跟亲家说清楚吗?还有啊,你这一身庄稼打扮到现在还不换回来,莫非真打算这副打扮去攻打魔教?”

    衣水练离开之后又过了一天一夜?先怂屠戳巳畏共耍换谌词橇痪浠岸疾豢隙运怠蘼鬯绾魏迦埃苁悄髯爬幔挥锊环1?br>

    他心急如焚!如果心真的可以燃烧,恐怕老早已经烧成一团焦炭。

    “不悔!我到底说错了什么?你为什么沉默如斯?”

    不悔双眼无神地望着空荡荡的岩壁,仿佛什么也不想,脑袋里一片空白。如果剑无名的心是被烧成灰烬,那么她的心就是被掏空了。

    他怎么能说他们之间没有许下婚盟?是?献髅桓嫠咚?还是他根本不承认这件事?她不能问,问不出口,只能任那疑惑啃噬着她脆弱的心思。

    一天一夜下来,她更显清瘦、更加憔悴;剑无名看着她,觉得她就要死在自己面前!

    “不悔,你说话!因为你是女子,所以得谨守分际吗?”剑无名来到她跟前,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如果是,你说句话,我不再打搅你就是。”

    良久,不悔终于收回视线,幽幽叹口气。

    “没什么好说的,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原就该谨守分际;剑少庄主,请你让我安静一下。”

    剑无名一窒!他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不悔脸上写满了拒绝,他当然看得出来。但是为什么?

    知道她是女儿身,他心中狂喜啊!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有许多衷情想对她倾诉,为什么她却不肯听了呢?

    剑无名默默地望着不悔,她脸上有着拒绝、有着悲伤,尽管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他想问,可是不知从何问起。他向来是个不擅言词之人,对女子更加疏远,除了衣水练之外,他没与其他女子深交过,女孩儿家的心思他又哪里晓得?

    他叹口气,幽然望着灰暗的岩室,静静说道:“不悔姑娘,你可记得几天前你才说过要与剑某同生共死?那是身为兄弟的木不悔,所以现下你我又形同陌路?这样的同生共死教人如何相信?”

    不悔抬起眼,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终于咬牙开口:“不悔卑微,岂敢高攀。”

    “你为什么这么说?”剑无名痛苦低吼:“你要逼我到什么程度?你要我说什么呢?你要我承认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此情此景,在下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没有要你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否认曾有过婚盟?莫非你剑少庄主竟瞧不起我无影门?”

    “有两个剑无名?”

    “当然不是,而是小儿原本就有两个,他们是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不倦怪叫。眼前一双大脚、满脸落腮胡的家伙竟然跟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剑无名是孪生兄弟?!

    “喂!丫头,你这眼光很瞧不起人哪,老”他一句“老子”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紧急收了回去,别扭地说道:“在下虽然不及弟弟貌似潘安,但也不至于差劲到哪里去吧?”

    “他是哥哥?”衣锦程张口结舌地瞪着眼前一身庄稼布衣的剑无名。“那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个是弟弟?”

    “是,这是老大无名,被抓走的那个是老二如星。”

    “唉啊!反了反了!乱了乱了!这下全乱了套了!”衣锦程呻吟怪叫。“眼下不悔跟老二在一起,可是不倦却又跟老大在一起!这这这?闲职?您这玩笑开大了!”

    “不是玩笑。”剑无双微微一笑,神情却相当认真。

    “当年无名出生之后又隔了一个多时辰,如星才出世,以致当年到圣剑山庄致贺之人全都不知道还有第二个孩子。如星出生之际体质纤弱,老夫与夫人都没把握能养大他,也就没对外提起这件事。”

    说到这里,?献魑弈蔚乜戳顺右谎郏酃庵斜ズ盖锥远拥某枘纾脖ズ松砦淞秩说奶鞠1?br>

    “谁知道长大后无名不喜承担庄中事物,独爱耕农打猎;老夫又探知魔教在中原蠢蠢欲动,恐怕正进行着不为人知的重大阴谋,而圣剑山庄跟各大门派自然首当其冲,于是便与夫人商议决定顺水推舟,将两个人调换过来。如星成了剑无名,而真正的无名则在庄外垦地务农。这原是将就之计,人名也不过是人名,并没有太大意义,没想到这招偷天换日如今却派上用场,老天行事果然每每出人意表。”

    “什么老天行事!依我看应该是‘老夫’行事吧?”不倦嘟囔道:“也只有?献餍惺虏呕嵴饷垂钰芄忠炝耍氲玫浇廾尤挥辛礁?”

    “不倦!不得无礼!”

    “我没无礼!我只是想知道,当年跟姐姐定下婚约的,到底是哪个剑无名?”

    衣锦程望着亲家,也等着他回答。

    剑无双一抚长须,似乎也没想到这问题,他沉吟半晌方道:“照礼俗来说,自然是长子先成亲”

    “爹!”真正的剑无名惨叫。

    剑无双忍不住朗朗而笑续道:“不过小丫头说得对,老夫行事又哪里拘泥于世俗之见了呢?”

    剑无名大喜!猛然上前握住不倦的手笑道:“这下可好!老子不用娶你姐姐啦!你这小丫头肯不肯跟我去种田养鸭?”

    不倦脸上一红,却是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任凭她机巧百出,如今也想不到该如何应付这变化了。

    剃去满脸落腮胡之后,剑无名看起来果然比较像“剑无名”了。他的容貌跟弟弟有七分神似,但还是有三分不同。

    穿上剑无名常穿的白色长袍,配上一柄长剑,远看是不容易分辨的,但近看却会发现他脸上总带着笑意,而他的眼角多了几条日晒的纹路。

    “这样看起来是有点样子如果别太靠近,应该穿不了帮。”

    不倦打量着他的脸,左看右看都觉得不习惯;他现在的样子是英挺帅气多了,的确有一庄之主的气派模样,但她还是喜欢那个穿着粗布蓝衣、脚上踏着一双草鞋的庄稼汉子。

    “怎么?不好看?”他上上下下看看自己,不由得失笑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当庄主了吧?猴子穿上龙袍也不会像皇帝。”

    “你自己知道就好,省得我说了让你伤心”不倦低低咕哝。

    “喂!死丫头,你真是瞧不起人,老子我可是客气!”剑无名笑着伸手呵她痒,不倦大笑着躲闪。

    “我说的是实话嘛!你怎么穿也不像‘剑无名’啊。”

    “可是我就是剑无名。”

    “你不是。”不倦老气横秋地摇摇手指“你应该叫‘剑如星’,虽然呢,我觉得这名字也不大适合你,你最合适的名字是什么王阿?病17殴纷又嗟摹!?br>

    “你这死丫头,真是气死我啦!”他大手一揽,将她逮个正着。“还跑!看你跑哪儿去!”

    “唉啊!我说的是实话啊。大老爷,您行行好,放过小丫头一命吧!”

    “这年头说实话就是死路一条,看我施以严峻酷刑,非要你改口不可!”他笑着不停呵她痒,不倦笑倒在他怀里不住扭动,两人闹成一团,终于倒在地上笑着喘气。

    当他们四目交接,笑容依然写在脸上,只不过多了几许深情。

    剑无名轻抚她的发,温柔问道:“如果我真是什么王阿牛、张狗子,你还嫁不嫁我?”

    虽然她对着姐姐总说得很大胆、很放肆,说自己将来要嫁的人得由自己选择,但当真正面对时,她终于还是流露出小女儿娇羞,别开脸不肯回答。

    “你不说,我可又要施以酷刑啦。”他温柔恐吓。

    他的手一伸过来,不倦又是一阵娇笑,傻气地趴在他胸前低语:“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嘛!不管你是张阿牛还是王狗子,我都愿意跟着你种田养鸭,这样行了吧?”

    “是王阿牛张狗子。”他笑着纠正。“人的名字可要紧得很,不能随意更改。”

    这是反话,不倦自然听得出来,她又做出老气横秋的模样道:“正是正是!咱们可不能乱改你的大名,王阿牛张狗子老爷。”

    他满意了,活似自己天生就该叫这顺口却又粗鄙的名字。他微笑着揽着不倦,静静躺在地上。

    这一去,他们都不知道事情的结局会如何,说不定他们无法救出他们的兄弟姐妹,说不定中原武林真的从此沦落魔掌;果真如此,他们种田养鸭的未来,也不过是一场太简单而又太遥远的美梦。

    不倦爬上他的胸,难得温柔地注视着他的脸。

    他想开口说什么,她却没给他机会。

    现在她真正体会到自己说得对,自己的幸福该由自己掌握。于是她堵住了他的唇,以她温柔娇嫩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