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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随风而来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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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结束了。

    当春日的暖阳照射在这片大地上的时候,所有士兵都收到了这条来自前沿指挥所的消息。

    一时间,欢呼声从战壕的各个角落里传出,即使是断了一条腿的伤员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丝毫不顾及自己那还在流血的创口。

    此刻,我正坐在前往首都的列车上,看着窗外的田园风景,自那长久以来不断吞噬生命的地狱脱身,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请问,马修?尤里乌斯先生是哪位?”

    乘务员推开了包厢的大门,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件。

    “我就是。”

    接过信封之后,我仔细看了一眼封口处的火漆,上面的三头龙图案是母亲常用的。

    “吾儿,近来可好…”

    这封家书和往常一样,到处充满了关心的话语,不过,这次的信封里面多了两份附件:一张照片和一个便条。

    “等你回家之后,就要挑时间办婚礼了,对方是奥利维亚-斯卡雷特家族的长女,附上一张照片。”

    我看了看手里的照片,里面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性,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礼裙,上面饰有纯白的蕾丝荷叶边和缎带,手里拿着一根造型奇异的手杖。

    “婚约吗…”

    原本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就应该举办这场婚礼了,不过,因为战争的缘故,自己不得不去前线服兵役,这件事也一直拖延到现在。

    傍晚,列车冒着浓浓的黑烟停靠在了目的地:不列颠尼亚合众国车站前,我跟着返乡的士兵们一起涌向出口,前往预订的汇合地点。

    “尤里乌斯!”

    刚离开车站不久,我就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呐喊声。

    “妈!”

    母亲激动地跑上前来,拦腰抱住了我。

    “好孩子,又长高了啊,有没有受伤?”

    我右手的食指在一年前的一场冲突中被子弹打断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并没有在家书里面提到过。

    “能活着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环顾四周,除了家庭成员端团聚的场景以外,还有一部分父母正在眺望着人山人海的站台,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回家吧,家人们都在等着你呢。”

    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之后,母亲抬起头对我说道。

    “嗯。”

    尤里乌斯家族世代从商,因此,祖辈积累下了数量可观的财产,包括位于市中心的宅邸,那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穿行在街道与街道之间,母亲兴奋地向我介绍四年间新增建筑。

    即使前线战火纷飞,首都似乎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原本计划建造的中央广场喷泉现在已经完成了,清澈透明的液体从大理石雕像的顶端缓缓流下,喷洒在下方的水池里,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射出淡淡的幽光。

    大约十分钟后,我站在了家门口,佣人们纷纷上前祝贺我能够回来,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我不曾见过的。

    “以前的那个老管家不在了吗?”

    “约瑟夫先生年事已高,去年冬天的时候就离开了。”

    年轻的管家向我鞠了个躬。

    “跟我来吧,少爷。”

    餐厅内,父亲和弟弟正等待着我们的到来,看到我的脸之后,他长舒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瞧瞧谁回来了!”

    父亲走到我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右手,然后,他低下头去,发现了我的断指。

    “你是家族的骄傲,孩子。”

    受伤之后,我因为无法开枪射击而被调到了后勤组,要不是因为它,自己还真不一定能站在这个地方,不过战后,军方还是按照同样的标准给我颁发了英雄勋章,它现在就别在我的胸口,原本我还有另一枚勋章,只不过碍于它的由来我不太想展现给其他人。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到座位上去。

    熟悉的枝形灯台摆放在餐盘的两侧,由于今天是周日,晚餐是烤肉,不知为何,我迟迟不敢动刀。

    “马修!”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呐喊。

    “什么…?”

    周围的环境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我置身于战场中央,眼前站着昔日的战友,他抬起手来,似乎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不知从那里走来了一个背着两个巨大罐子的敌方士兵,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清扫战壕的时候我自己也用过。

    我想要大声喊叫,但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一道橘红色的火舌划破了夜空,我闻到了一股带着血腥味和腥臊味的,劣质烤肉的味道。

    “……!”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瘫倒在暗红色的地摊上,原本正在吃饭的家人已经围到了我的身边。

    “没事吧!”

    “嗯…”

    我扶着椅子缓缓站起身来,双腿还稍微有些发抖。

    创伤性ptSd,自前线退下来之后,我一直受着它的折磨,去看了战地医生,对方告诉我只能通过时间来渐渐淡化内心的恐惧感。

    “抱歉,我今天没胃口,先回房间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带你去见人呢。”

    “知道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缓缓地离开了餐厅。

    我的房间在三楼,走过实木制的旋转楼梯之后,我找到了那个贴着名字标签的房门。

    推开门,房间还保持着四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不过桌子和地板上没有落灰,看来母亲还是保持着每周打扫一次房间的习惯。

    我躺到了柔软的床上,试图放松一下紧绷这的神经。

    四年之间,我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还记得刚入伍的时候,在某次冲锋时我被一发子弹击中了头盔,幸好当时自己没把带子系起来,只是擦破了一点头皮。

    最后,那个班只剩下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以幸存者的名义,背负着他们的期望继续生活下去。

    战争开始前,国王曾经在广播里进行过动员,当时的我们一腔热血,誓要将该死的普鲁士人从世界上抹除,但是,当我们真正踏上战场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敌人,不过是一些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我们举枪相向,也只是因为国籍不同。

    四年里,我忘记了正义感和使命感,抛弃了所谓的名誉和梦想,单纯地只是为了存活而杀戮。

    最终,国家获得了它想获得的一切,只给我留下了一根断指,一颗残破的心,以及那连一英镑都卖不到的两枚奖章。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楼上的聊天声,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再这么想下去的话,自己只会被困在战争的泥潭里,永远也无法脱身。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歇了,我也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