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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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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小的时候,无数次的听父母给我讲述我的祖籍。爸爸说,那是一个老革命根据地,在抗日战争中乡亲们曾经配合我们的部队浴血奋战,打的小鬼子鬼哭狼嚎。妈妈说,那是一个美丽的村庄,村后面群山戴翠,村前面小溪潺潺,山上果实累累,山下鲜花盛开。

    趁国庆假期,告别那每天为本台消息上蹿下跳东奔西跑的日子,驱车千里,要回我的故乡看看。

    故乡在愚公移山的地方——山西阳城,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不过阳城是在太行、王屋两山之间。因为父母早就出来工作了,家乡已经没有亲戚了,所以在途中就忧虑着,回去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答理我怎么办呢?途中就想了好多的办法来安排自己的食宿问题——因为那是个闭塞的小山村,恐怕没有招待所和宾馆,于是带了方便面和睡袋。

    车子自县城下了国道,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跳跃前进八十公里之后,下车问路,人们向半山腰的一个小山村一指:那就是横河。

    横河村子不大,也就几户人家,依山傍水,村前一条小溪哗哗的流着,村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浓荫蔽日,几户人家座落在半山腰“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远看象一付水墨画。

    车上不去了,只好停在山下。路旁玉米地里有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硕的老农正在撇玉米,看到我下车就走过来,用浓浓的山西话问我:“娃儿是从哪里来的?找谁来?”我说我从天津来,谁也不找,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我是广绣的女儿。

    老农一听,也不说话,放下手里的玉米棒子就向村子里跑去,一会便领来了一群人。老农激动的向他们介绍说:这就是广绣的女儿!这些人们一点也不陌生的上前来攥住我的两只手,有的老太太还用手在我的脸上抚摸着,眼里含着泪花,口中喃喃不停:哎呀!这就是广绣的女儿啊!都这么大了!在外面当了官了吗?怎么就能一直不回来看看呢?走走走,快回家去!

    人们便簇拥着我上村子里走去。途中,他们先自我介绍:这个是你六叔、那个是你六婶、那是你五哥、五嫂

    我说我的车子还在下面呢,里面还有洗漱用的东西,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说:不怕不怕,车子放在那里一年也丢不了,你什么也不用,家里都有。

    到了村口,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出来了,争着吵着要把我拉到自己家里去,最后还是六叔(就是山下遇到的,我的远房堂叔)以和我血缘关系最近为不可辩驳的理由,把我和司机拉到了他的家里。其他的乡亲们也都涌进了屋子。

    六叔的家是一座楼房,因为年代太久了,木结构的门窗都裂了缝,用报纸贴着,房梁被油烟熏的黢黑。家里很整洁,青砖铺的地面上干干净净,就连炉台上都擦的一尘不染。但是也很穷,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是唯一的奢侈品,土炕上铺着塑料布,几条粗布被子摞在连着炉台的炕上,被面上打着显眼的补丁。六婶进屋就开始捅炉子给我做饭,在吃饭的时候,各家竟然都从家里给我端来了饭菜,把一个炕台摆的满满的。(这之后的两天中,每顿饭都是这样——全村人都在招待我。)六叔告诉我:一定要每家的饭都吃一口,不然乡亲们会不高兴的,于是我这顿饭吃的过了量,撑的不行。

    晚上,在一番问候寒喧之后,乡亲们为父亲在文革中的遭遇难过,为我们兄妹的现在高兴。接着开始给我讲我父母的青年时代。讲我父亲当年怎么打日本鬼子、怎么参加部队、怎么和我妈妈恋爱,我妈妈的妈妈怎么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妈妈是书香门第),他们怎么偷偷的参加了队伍一去不回来。听来真象一部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电视连续剧。话越说越长,由我的父母的话头引向了他们的当年。原来当年的这些老头老太太也都是热血青年。老太太们年轻时曾经进行过做军鞋比赛,老头们曾经是和日本鬼子进行面对面搏斗的抗日英雄。

    六哥叔一声长叹:哎!老了!不中用了。

    我问:咱们这里现在怎么还是这么穷呢?省里县里的领导不管吗?

    乡亲们告诉我,这里山高坡陡,交通不便,山里的好东西可多了,就是运不出去。现在还是好多了呢,至少不愁吃了,上头的领导不是不管,是我们这里太穷了,一下子管不过来。乡亲们反倒安慰我说:会好的!会好的!

    一直到了深夜,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家看我累的疲倦不堪,才一个个告辞了。躺在炕上,我虽然困的要命,可是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看到这些没有见过面的乡亲们对我如此热情、感情如此真挚,我觉得有一种离家很久的游子回到了母亲怀抱的感觉。

    没有工业污染,所以这里山清水秀,但是也就是因为没有工业支撑,所以带动不了农业经济发展,这是个现实生活中不可解决的矛盾。但是乡亲们并没有抱怨什么,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于贫贱、不忻忻于富贵,他们生活的很贫苦,但是他们对利欲的淡泊、对政府的理解、对前景的信心令我感动了--这就是我们的老百姓,这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养活着我们的父老乡亲!

    在村子里我渡过了两天没有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难以处理的人际关系的烦恼、没有工作任务的压力而只有浓浓的亲情的两天。

    要走了,乡亲们给我带了一袋子一袋子的核桃、花椒、山里红和叫不上名字的山果子,他们把我送到山下,拉着我的手一再嘱托:还回来啊!回来看看!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就回来,这里是你的家!

    我的泪水一直没有断流,车子开动了,机灵的司机放了乐曲我的父老乡亲,在深情缠绵的歌声中,看着那些伫立在路边向我招手的乡亲们,我想:我只要有机会,就一定回来,看看我的纯朴的、真诚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