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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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政府南面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有大片大片的草坪、喷水池、花坛。从广场横穿马路,便是人民公园了,公园的一角有500多平米的平场,背着树林,树林正好遮挡了风。不知不觉地,这里成了羽毛球爱好者的汇聚场所。

    这天早晨五点半一过,林老伯和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这里。他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前面车筐里放着羽毛球和球拍。把车支好,他便开始活动腰身、压腿。经常聚在这里打球的人们陆续到达,开始捉对厮杀。

    王师傅是最能喊的一个,动不动就听见他喊“扣!”抑或“嗨!”的声音。

    “你这个球明显过不了网,你打的什么臭球。”被扣杀后,王师傅又开始发牢骚了,他39岁。

    “你说这球过不了网?胡说!”赵姐不甘示弱。赵姐刚刚40出头,是圈里公认的第一高手。每逢周末的早晨,广场上的彩旗静静地下垂停止迎风摇摆时,她就带来球网支起来,几个高手就正儿八经地进行比赛。这时候,林老伯就跟其他人在一旁的角落打球。

    “我说过不了就是过不了嘛,我还玩赖不成?”王师傅的嗓门高,他是天生的大嗓门。长相也魁梧,不愧是北方汉子。

    “你就会满嘴借口,打不过服输就是。又不是赢钱赢地的,干嘛这么嘴硬?”赵姐一点不让。

    “不跟你打了,”王师傅擦去一把脸上的汗,他的上下一套运动服已经湿透,他俩已经厮杀了半个多小时“我找林老伯打。林老伯,我们俩打打文明球。”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老伯说的。“文明球”是指不扣球,专喂好球的打法。

    人们已经习惯于他俩的争吵,吵归吵,第二天他俩还会捉对厮杀。毕竟,在这里,他俩棋逢对手,杀来杀去过瘾,很快就能打出一身汗。

    跟林老伯打球的小刘愉快地让开,找赵姐打球去了。林老伯71岁了,岁月不饶人,打出的球绵软无力,而小刘刚刚30出头,跟爷爷般的林老伯打球,浑身的蛮力使不出来,如果他发力扣球,林老伯是招架不住的。

    王师傅走到林老伯对面,微笑着说:“跟老爷子过两招,来,您先发球。”

    林老伯微笑把球轻轻发了过去,林老伯发球姿势中规中矩,完全符合单打规则,左手拿球,左腿前伸一小步,右手的球拍从右腿右侧划着弧线打出去。

    数日后的早晨,天公不作美,风大,怕足有4级以上,彩旗迎风飘舞,飒飒作响。

    赵姐挑出较重的“双星”牌羽毛球跟王师傅打了一会,不行,风太大,只好作罢。又拿出陪练用网球和网球拍到空旷的平地打了一会,没有羽毛球过瘾,出了一点汗,就来到羽毛球场边跟大家聊天。

    赵姐是机关食堂的厨师,她的球龄长,也是最热心肠的一个人。一般来这里打球的都带自己用的一个球拍,但她每天都多带一支,无偿提供给偶尔来这里的人。她的球拍单支300多块,是参加市羽毛球比赛获得第三名的奖品,网紧,拿起来轻,使起来舒服。其他人的球拍有单支几十块的,也有单支一二百块不等。

    林老伯是离休干部,他的老伴去世多年,孩子们都已长大成年,近来他倍感孤单。2年前偶然的机会,看到在这里打羽毛球的人多,年轻时打过球的他便成了这里的常客,老年人觉少,他一般是每天早晨第一个来到这里。

    “小刘,还是你们这些在外资企业上班的人有福气,收入高,钱途无量。”王师傅不无羡慕地说。王师傅是公务员,据说住房小了点,经常遭到老婆的唠叨。

    “王哥,你们公务员不是更好?工资不断上调,上班后清茶喝着,报纸看着,又不用担心被炒鱿鱼,比我们整天忙忙碌碌、提心吊胆的强多了。”小刘知道王师傅说的是“钱”途。王师傅有个不好的习惯,每次话题总是离不开钱。

    其实,通过王师傅的诉苦,大家也知道一些他家的难处。他的父亲前年因病去世,医药费花了不少,太太身体不大好,又没有正式工作,全家基本靠王师傅的工资支撑,他上有老母,下有上初中的儿子,经济压力不轻。

    第二天,王师傅没有出来,第三天也没有出来,第四天才看到他珊珊来迟,领着一个60左右的老太太。老太太长得不高,不胖,看长相年轻时应该是不错的美人。

    王师傅介绍说这是他的母亲,今年62岁了,这两天他在自己的小区院子里陪着老母亲打了羽毛球。

    老太太学球很快,不到一个星期就跟林老伯打得不分胜负。自从王伯母加入羽毛球行列,赵姐就经常跟林老伯开玩笑,说林老伯今天精神头怎么这么足了啊,打球的力气都变大了,看到林老伯偶尔笑笑,就说美女来了是不是高兴了?林老伯生性洒脱,不置可否地一笑而过,而王伯母此时就骂赵姐,说她说话没大没小,不知轻重。在愉快的笑声中,不觉到了七点,大家便纷纷离开。

    逐渐地,在大家离开后,林老伯和王伯母留下来继续打一会球,或者聊一会天,毕竟,他们都已经退休赋闲,不像年轻人需要赶回去吃饭、上班。

    王伯母毕竟比林老伯年轻很多,渐渐地,林老伯处在了下风,大家便经常听见王伯母“嗨嗨”地扣球,她扣出的球方向又不是很好,害得林老伯手忙脚乱。有一次,一声”嗨“后,突见王伯母的球拍脱手而飞——是她使力过大,没有握住球拍。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王伯母自己也笑弯了腰。

    时间过得很快,温暖的春季过了,炎热的夏天的脚步也所剩无几。这天打过球,在大家即将离去时,王师傅给大家拿出了请柬,原来是“十一”中午在海天大酒店举办筵席,庆祝林老伯和王伯母的老年之合。大家并不感觉多少意外,毕竟,当今老年人结合并不鲜见,便都愉快地答应前往赴宴。

    “十一”过后,王伯母搬进了林老伯的住处。林老伯有着不菲的退休金,子女们也都不错,挣着不少钱,据说都有各自的房子。

    风开始大了,打球的便渐渐少去。再后来,路边的梧桐树在萧瑟的秋风中丢下片片树叶。这时,公园上打球的完全绝迹,赵姐这般喜欢锻炼的人开始了在马路上跑步,或者在小区里打打网球。

    冬去春来,人们又开始陆续聚集到公园上打球。看到林老伯夫妇,大家便赞美老伯越活越年轻,伯母越来越漂亮。

    王师傅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看来他的生活舒心了、滋润了。

    三年后,小刘说他当上了部门经理,还买了90多平米的商品房,大家便祝贺、道喜。也就在这年,林老伯突然去世,据说是含笑而去的,没有痛苦状。林老伯去世后,王伯母没有留在那间房子里,又回到了王师傅的身边。也就在这年,王师傅换了大房子,据说太太的唠叨没有了,小日子过得不错。大家都说,林老伯给了他们一笔不少的钱。

    自从林老伯去世后,大家再也没有见到王伯母到公园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