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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乌鸦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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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种怀念、吊凭,或者,仅仅是因为一种灰色生命的认同感的驱使,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话剧油漆未干。那是一个以伟大的画家梵高为蓝本的闹剧中的悲剧。

    舞台上,剧中人可以振臂呐喊:这个世界,永远欠天才的账。但污秽的现实里,远没有这么慷慨激扬,梵高最后进入了精神病院,独自抵抗整个世界的孤独,无从排解;然后无奈着,将自己短促的37年交付给了他永远的麦田,安静而凄凉。

    早上醒来,一切欲望和混沌都安睡着,安睡在蠕虫停止蠕动的寒冷里,安睡在玻璃杯子充满质感的内壁上,被季节所尘封。冷的、昨夜的菊花茶静静的端放在我左侧的床头柜上,色彩饱满而灿黄的菊花极力地舒展着、绽放着,犹如梵高的那幅传世名作向日葵。

    只是,这样清冷的清晨,我唯一能想起来的是他临终前画的另外一幅作品麦田群鸦,画面中,狂乱到几近崩溃的色彩,以一种令人晕眩和窒息的速度,铺天盖地向我压过来,让我不能呼吸。

    那时,我在思索,假使梵高在天有灵,他会不会问:我已经毁灭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依旧存在?永劫难覆的世界,却象个最无耻的阴谋家,而不是磊落的勇士一般露出诡秘的表情,并且阴险的说:创造,是为了最彻底的摧毁。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误解与恶毒,偶然的生命在一种不可抗拒的漩涡中任由摆布。命运,不过是一种面对现实最无奈的自我嘲讽。

    沉入于内心,那是一个苦闷的、仅仅属于自己的世界,高而远的天,和永远也看不到头的泥泞的途路,一直延伸到有了星痕的天际。暗蓝的夜,在毁灭前递给孤寂的人以一杯轻柔的水酒,好让他们在晕眩中微笑着走向死亡。

    如果一定逃离不了死亡,我向死神乞求一个恩赐,不要剥夺我的幻想。当我用幻想构建了一个理想世界之后,我会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与无常,并且,面带微笑。

    在阳光下的麦田里,我穿着象征死亡的黑色晚礼服自言自语,有了一种超越现实的快感。整个丰收之后的麦地里生命的气息如此浓郁,蝼蚁和鼹鼠的忙碌代表了最原始的存在价值和意义,这一切都深深的让我入迷、沉醉。

    麦田里孤单的乌鸦,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飞跃这广袤的麦田,永远不明了留守和逃离的本质区别,也更不清楚二者在时间和空间上导致的结果迥然不同。也许有一天,他的尸身掉入满是芬芳的泥土里,也最终化为泥土,等待来年蓝莹莹的鸢尾花怒放的时候,他会微笑,且珍惜的说:毁灭,是有意义的。

    麦田里,还有两外一些同样四散逃逸的乌鸦。他们也一样,最后都成了自己本身的伤兵。在意念里将别人复制成自己的伤兵,不在天空也不在麦地,却仅存于内心里。然后再任由别人去复制同样的伤兵,刺伤着整个麦田上的天空。

    故事中那失血的耳朵,至今埋在我的生活中,刺痛我羸弱的灵魂和随之就快泯灭的良心,偶尔,也窒息我哮喘一样脆弱的呼吸。

    梵高死了,但无疑,那染血耳朵还活着,并且拥有了记忆。

    作为一只乌鸦,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我的晚礼服,就像我与生俱来的傲慢一样。所以,我要用死亡一般的颜色发问:你,这个污秽的世界,害怕这个带着疼痛的收割者么?你可知道,他这一镰刀下去,扼杀的,不是丰腴饱满的麦粒,而是整个天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