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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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店出来已经是深夜了。黄伟深一脚、浅一脚走下台阶，踉踉跄跄地走了。
在黄昏灯光的照耀下，黄伟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这时的风好象不如来的时候那么冷了。来的时候他是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顶着风、冒着雪，一步步来的，而现在，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竟热热地出了汗。雪仍旧在下着，漫天的一片，黑压压，纷纷地落下，只偶尔走过路灯的下边，才能看清密密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跳着的迷离的白色舞蹈。
黄伟不出声地走着，路上寂静得只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还有脚底下的“沙沙”声，此外，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同学聚会，当李卫东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是啊，自从走出校门到今天，同学们如烟云般散去，怕是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尤其是各自结婚、生子后，相互间更加渺茫了。今天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能错过吗？
“卫东的酒量真是比不了，喝了七、八两，一点事也没有。”黄伟想起了大口喝酒的李卫东，不由脱口说道。其实今天他也喝了不少，一杯杯算起来，怕有四两半斤了。平常他是没喝过这么多酒的。
到家了。黄伟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到了自家门前，掏出钥匙便去开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一圈、两圈，突然一下卡住了。他愣了愣神儿，乘着酒劲再一用力“啪”地一下，钥匙断了。他苦笑地看着手里的半截钥匙，叹了口气，无奈地在楼梯上坐下，点着一支烟，猛地吸了两口。
“不行！”吴凤华的声音坚决而果断地从傍晚十七点五十的手机里传来，执着地在他吐出的烟圈里盘旋。
“今天同学聚会，我得去。”
“什么聚会不聚会的，是同学重要还是家重要？你小子，给脸了，对你好点就不知姓啥了！我问你，这个家你还想要吗？”
黄伟吱吱唔唔地敷衍着，一边偷偷看了李卫东一眼，只见他泰然自若地吸着烟，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才又放心地对手机说道：“晚上吃饭别等我了”
“不行！”
“没办法，我想去。”
“你就这么不听我的话是吗？”吴凤华在那头严肃地说道。
“谁知道几点能吃完啊？十几年没见了，都有好多话要说。”黄伟看着李卫东故做轻松地说道。
“好哇，你！看着办吧，你他妈的臭”
黄伟没等吴凤华说完，便急忙忙挂上了电话。
黄伟恨恨地扔掉烟屁股，吐了一口粘粘的浓痰，接着又恨恨地骂了一句：“妈的！”
可是“妈的”归“妈的”黄伟渐渐地感到了寒冷。喝完酒后热乎乎的感觉现在没有了，有的只是切肤的寒冷，这种感觉是多少畅快淋漓的痛骂也掩盖不了的。他站起来，沿着楼梯上下走着。这时他突然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冷清和寂寞。他想不到吴凤华果真把门反锁了，也许她那一句“你看着办吧”就是她最后的通谍，只是自己实在没想到她真的就那么做了。他很想上前把门踹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种踹。“吓着儿子怎么办？”他想。
说心里话，他实在不想让吴凤华不痛快，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他不想因此影响儿子的情绪。再说自己的老爸老妈又是明察秋毫的人，他也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烦恼。因此，他只有忍耐。
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觉得身子稍稍有了点暖意，于是他返回刚才的坐处，一屁股重新坐下，双手抱膝，两个眼睛盯在了脚尖上。
“嫂子呢？”推杯换盏的时候，小玲珑突然低声问他。
“嗯？”黄伟含着一口酒，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嫂子，她一个人在家吗？”
“哦，还有儿子。”他淡淡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小玲珑惋惜地说道：“咱班那么多同学，就你们离了又复，复了又离的，为什么？”
“为什么？”黄伟苦笑一声。“天知道！”
“嘿，嘿，嘿！”卫东伸过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黄伟的肩膀。“干嘛呢？有什么话大点声不行吗？让我们也听听！”
翠鸟也笑嘻嘻戏谑地说道：“真是的，上学的时候你们就喜欢这么偷偷摸摸地讲话，现在还是，嫉妒死我们了！”
大伙儿哈哈地笑了，黄伟也笑了，小玲珑夹了一只对虾，若无其事地吃着。
黄伟倚着栏杆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很想就这么睡去，可是寒冷就象秋水一样浸泡着他，使他徒然地凝视着梦神娇美的容颜而不能有所亲近。他把两只手插进袖子里，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坐着。这时候他的脑中出现了脚下楼梯的形象，一级级的楼梯往上延伸着，不见头，也不见尾。“但它总该是有头尾的吧？”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一直往上走，总有走完的时候，走完了，也就无路可走了。可是你要是返身后退呢？当你顺着它往下退，一直退到大街上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路还是很长、很宽的。”
想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在他眼前出现了随时准备和他大干一场的吴凤华。他对这个女人已经烦透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娇小的吴凤华竟是那么粗暴，她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支配欲？当她的愿望一旦不能实现，她竟会象火山一样爆发，她的怨恨便无休无止——这点很让他费解。在吴凤华的心里，她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男人、能随意让她训斥的丈夫，可是他不是。这，正是他们婚姻悲剧的所在。
黄伟苦笑了一下，睁开眼睛盯着楼梯。“我如果顺着它走下去，会怎么样呢？”他想到了宽阔的街道。迷离的街灯。街道两边行行的树木。深邃的夜空飘着雪花。一个温柔而恬静的女人。他信马由缰地想着。不觉站起身也信马由缰地走着。
“这不是小玲珑家吗？怎么还亮着灯？”他诧异地想着。不觉站在了小玲珑的家门口。
小玲珑正悠闲地削着苹果，看见他，吃惊地站了起来。
黄伟愣愣地看着她，许久不说话。慢慢地小玲珑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黄伟紧走两步，把她揽在了怀里，紧紧地搂着。这是多长时间的渴望，他说不清楚了，还是学生时代，他就幻想着能有这一天，谁知天公不做美，他一直未能如愿。谁知这绵延了十几年的渴望到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现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黄伟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小玲珑，深怕自己一松手，怀里的玲珑就变成一股烟飘走。他感到自己的脸颊湿漉漉地淌下了热泪。他们在亲密的拥抱中合一，一种说不出来的亢奋在他的体内奔突，当他和吴凤华之间只剩下儿子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一阵风吹来，黄伟打了一个冷战，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坐在楼梯上。他叹了口气，抱着头呆呆地坐着。自己和吴凤华早就形同陌路，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仅仅只是儿子。难道就这样和她僵持下去吗？不这样又能怎么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他实在不愿意把他们扔在一边而落得个轻松。小玲珑早已成为过去，卫东说她也已离婚，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黄伟未必就能重新进入小玲珑的心中，而小玲珑也不见得就能被自己再一次接受，毕竟他们之间隔了十多年的光阴了，十年世事的变幻难料啊！
黄伟沉默地看着楼梯，婚后无休无止的吵闹一幕幕地在眼前出现，他已经烦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假设退后一步，那自然天高地阔，可儿子，他能承受吗？一级级的楼梯在眼前晃动，自己又将如何迈出这一步呢？
从酒店出来已经是深夜了。黄伟深一脚、浅一脚走下台阶，踉踉跄跄地走了。
在黄昏灯光的照耀下，黄伟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这时的风好象不如来的时候那么冷了。来的时候他是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顶着风、冒着雪，一步步来的，而现在，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竟热热地出了汗。雪仍旧在下着，漫天的一片，黑压压，纷纷地落下，只偶尔走过路灯的下边，才能看清密密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跳着的迷离的白色舞蹈。
黄伟不出声地走着，路上寂静得只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还有脚底下的“沙沙”声，此外，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同学聚会，当李卫东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是啊，自从走出校门到今天，同学们如烟云般散去，怕是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尤其是各自结婚、生子后，相互间更加渺茫了。今天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能错过吗？
“卫东的酒量真是比不了，喝了七、八两，一点事也没有。”黄伟想起了大口喝酒的李卫东，不由脱口说道。其实今天他也喝了不少，一杯杯算起来，怕有四两半斤了。平常他是没喝过这么多酒的。
到家了。黄伟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到了自家门前，掏出钥匙便去开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一圈、两圈，突然一下卡住了。他愣了愣神儿，乘着酒劲再一用力“啪”地一下，钥匙断了。他苦笑地看着手里的半截钥匙，叹了口气，无奈地在楼梯上坐下，点着一支烟，猛地吸了两口。
“不行！”吴凤华的声音坚决而果断地从傍晚十七点五十的手机里传来，执着地在他吐出的烟圈里盘旋。
“今天同学聚会，我得去。”
“什么聚会不聚会的，是同学重要还是家重要？你小子，给脸了，对你好点就不知姓啥了！我问你，这个家你还想要吗？”
黄伟吱吱唔唔地敷衍着，一边偷偷看了李卫东一眼，只见他泰然自若地吸着烟，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才又放心地对手机说道：“晚上吃饭别等我了”
“不行！”
“没办法，我想去。”
“你就这么不听我的话是吗？”吴凤华在那头严肃地说道。
“谁知道几点能吃完啊？十几年没见了，都有好多话要说。”黄伟看着李卫东故做轻松地说道。
“好哇，你！看着办吧，你他妈的臭”
黄伟没等吴凤华说完，便急忙忙挂上了电话。
黄伟恨恨地扔掉烟屁股，吐了一口粘粘的浓痰，接着又恨恨地骂了一句：“妈的！”
可是“妈的”归“妈的”黄伟渐渐地感到了寒冷。喝完酒后热乎乎的感觉现在没有了，有的只是切肤的寒冷，这种感觉是多少畅快淋漓的痛骂也掩盖不了的。他站起来，沿着楼梯上下走着。这时他突然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冷清和寂寞。他想不到吴凤华果真把门反锁了，也许她那一句“你看着办吧”就是她最后的通谍，只是自己实在没想到她真的就那么做了。他很想上前把门踹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种踹。“吓着儿子怎么办？”他想。
说心里话，他实在不想让吴凤华不痛快，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他不想因此影响儿子的情绪。再说自己的老爸老妈又是明察秋毫的人，他也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烦恼。因此，他只有忍耐。
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觉得身子稍稍有了点暖意，于是他返回刚才的坐处，一屁股重新坐下，双手抱膝，两个眼睛盯在了脚尖上。
“嫂子呢？”推杯换盏的时候，小玲珑突然低声问他。
“嗯？”黄伟含着一口酒，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嫂子，她一个人在家吗？”
“哦，还有儿子。”他淡淡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小玲珑惋惜地说道：“咱班那么多同学，就你们离了又复，复了又离的，为什么？”
“为什么？”黄伟苦笑一声。“天知道！”
“嘿，嘿，嘿！”卫东伸过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黄伟的肩膀。“干嘛呢？有什么话大点声不行吗？让我们也听听！”
翠鸟也笑嘻嘻戏谑地说道：“真是的，上学的时候你们就喜欢这么偷偷摸摸地讲话，现在还是，嫉妒死我们了！”
大伙儿哈哈地笑了，黄伟也笑了，小玲珑夹了一只对虾，若无其事地吃着。
黄伟倚着栏杆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很想就这么睡去，可是寒冷就象秋水一样浸泡着他，使他徒然地凝视着梦神娇美的容颜而不能有所亲近。他把两只手插进袖子里，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坐着。这时候他的脑中出现了脚下楼梯的形象，一级级的楼梯往上延伸着，不见头，也不见尾。“但它总该是有头尾的吧？”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一直往上走，总有走完的时候，走完了，也就无路可走了。可是你要是返身后退呢？当你顺着它往下退，一直退到大街上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路还是很长、很宽的。”
想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在他眼前出现了随时准备和他大干一场的吴凤华。他对这个女人已经烦透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娇小的吴凤华竟是那么粗暴，她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支配欲？当她的愿望一旦不能实现，她竟会象火山一样爆发，她的怨恨便无休无止——这点很让他费解。在吴凤华的心里，她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男人、能随意让她训斥的丈夫，可是他不是。这，正是他们婚姻悲剧的所在。
黄伟苦笑了一下，睁开眼睛盯着楼梯。“我如果顺着它走下去，会怎么样呢？”他想到了宽阔的街道。迷离的街灯。街道两边行行的树木。深邃的夜空飘着雪花。一个温柔而恬静的女人。他信马由缰地想着。不觉站起身也信马由缰地走着。
“这不是小玲珑家吗？怎么还亮着灯？”他诧异地想着。不觉站在了小玲珑的家门口。
小玲珑正悠闲地削着苹果，看见他，吃惊地站了起来。
黄伟愣愣地看着她，许久不说话。慢慢地小玲珑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黄伟紧走两步，把她揽在了怀里，紧紧地搂着。这是多长时间的渴望，他说不清楚了，还是学生时代，他就幻想着能有这一天，谁知天公不做美，他一直未能如愿。谁知这绵延了十几年的渴望到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现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黄伟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小玲珑，深怕自己一松手，怀里的玲珑就变成一股烟飘走。他感到自己的脸颊湿漉漉地淌下了热泪。他们在亲密的拥抱中合一，一种说不出来的亢奋在他的体内奔突，当他和吴凤华之间只剩下儿子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一阵风吹来，黄伟打了一个冷战，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坐在楼梯上。他叹了口气，抱着头呆呆地坐着。自己和吴凤华早就形同陌路，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仅仅只是儿子。难道就这样和她僵持下去吗？不这样又能怎么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他实在不愿意把他们扔在一边而落得个轻松。小玲珑早已成为过去，卫东说她也已离婚，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黄伟未必就能重新进入小玲珑的心中，而小玲珑也不见得就能被自己再一次接受，毕竟他们之间隔了十多年的光阴了，十年世事的变幻难料啊！
黄伟沉默地看着楼梯，婚后无休无止的吵闹一幕幕地在眼前出现，他已经烦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假设退后一步，那自然天高地阔，可儿子，他能承受吗？一级级的楼梯在眼前晃动，自己又将如何迈出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