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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去 回不来(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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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乡上仍然没开会,山椿在寝室里拿出那本在县里考试时买的大学语文看起来。

    晚上,政府二楼会议室里,召开了乡干部会,汇报这次的检查情况。会议是黎书记主持的,没有看到朱乡长、袁乡长、公安员。各村汇报情况都差不多,困难户绝大多数是原来那些,只有一两户因为家里人生大病,家里生活急转困难,要求纳入今年的困难户进行救济。干旱的问题,从乡政府往黄莲村一路地势逐渐升高,干旱特别严重,有个别地方,吃水都成了困难,村里要求乡里发放抗旱资金要重点倾斜。其余几个地势相对平绶的村,也将面临缺水的问题,也要求乡里在发放救济款时要一碗水端平。

    山椿按照统计数据对黄莲村的整体情况进行了汇报。最后,在大家汇报完毕后,山椿举了举手,要求发言。

    “山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黎书记见山椿举手,心中说,真的还是个学生,有话说就是嘛,举啥手哦。

    “根据我对黄莲村这次检查和了解的情况,我想说两点。一是,我想建议乡上对困难户的实际情况进行研究,不能光看困难的结果,还得看困难产生的原因。对合理原因形成的困难户,我们要帮,还要加大力气帮,下功夫救济。对不合理原因形成的困难户,我觉得不能帮,不能救济,至少不能在物资和金钱上帮助和救济。二是对于我们村干部中的合理原因形成的困难,是不是也应该纳入困难户进行救济?”山椿得到黎书记的允许就开始发言。

    山椿的话一落音,大家一愣,先是没回过味,接着开始议论。

    “困难户还有合理原困、不合理原因?”

    “困难户就是困难户嘛,该救济就救济,按名额分配,各村掌握做到公平就行了嘛。”

    “村干部有困难,干部应自己克服,名额只有这么多,你村干部占了,老百姓怎么想?”

    “村干部占了名额,拿掉谁啊。”

    “让山椿具体的说一下。”黎书记觉得,具体怎么做不重要,但山椿说的两个建议还是很有道理的,这娃还动了脑壳的。

    “比如说黄莲村的二癞子,五十多一点点,身强力壮,是个单身汉,自己要是稍微认真点干活,做庄稼,难道会养不活自己,难道就会年年是困难户?我了解了一下,这个人从来不贪干活,好吃懒做。只望政府救济,只想到处蹭吃蹭喝,这样的人不困难才怪?可这样的人你救济得了吗?他就想这样过一辈子,难道我们政府要救济他一辈子?这样,让那些勤劳苦干的人怎么想?真要是这样,不真成了,政府养懒汉养癞子?又比如陈天安,村上的团支部书记兼民兵连长,原来在部队也是一个优秀的军人,由于家中有一个瘫痪的母亲,加上父亲原来生病留下些债务,导至他家十分的困难,这样的条件符合困难户的评定条件吧。可就因为他是村干部,就不能评定困难户,就不能得到政府的这点微簿救济,这说不通吧。再说,他村干部这点补助,是不可能让他摆脱目前困难的。”山椿说得有些激动。

    “你说该如何办?”刘姐是财粮,做办公室、文秘、民政助理、乡正府的财政等工作,她听了山椿的话,觉得是个具体问题,可解决起来就困难了,钱只有那么点,各额就这么多。

    “我觉得,帮该帮的,不该帮的坚决不帮。把这点救济款,用在那些确实困难,又勤劳努力,且经过努力能实现不再贫困的人身上。而对于那些实际也困难,但不思进取,不思努力,不思改变自己的人,坚决不帮。这样,我们的帮困,才能达到既把有限的资金用在了关键地方,又给老百生树立起了一个正确的生活和努力方向,不致于让老百姓只等着政府救济,只靠着政府关照。这个导向问题很重要。”山椿说。

    听了山椿的发言,到会的人都认真的思考着,没人说话。

    “你说这个,很有道理,可实际操作起来很难。多年来,政府这种救济困难户的做法,已根深蒂固,你这么一改,既得利益户不高兴,我们长期这么按步就班做工作的干部们也不高兴。年轻人,想法是好的,要多历炼。”过了许久司法员老陶说。

    “改啥子哟。不改,没人说什么。一改,惹得全乡七个三,八个四的,又按不平。”曾乡长不屑地说。

    “我看山椿的说法很有道理,也是做出了思考的,可以研究研究。我看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有些事,还是可以改变的。”秦书记说。

    “改变,要多做多少工作?村干部的工作还好做,那些吃到救济的,一下子  没了,你说他们找不找干部扯皮?”武装部长蒋开政不看这说法有不有道理,只是从工作出发,难度极大,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一个劲的阻止这样做。

    “我看,救济困难户,确实不应该养懒汉,而且,对于那些真正勤劳生产,却因生病,自然灾害,子女多子女年幼等困难户,不管他是什么干部不干部,都应该帮,都应该救济。”一贯不发言的老陶,今天却再次发言了。

    “这样,山椿提出的这个问题,很有道理,很值得研究,但今天不扯这个。就按各村报回的名额尽快落实到位。至于山椿提出的陈天安的事儿,下来后,具体落实一下,还要看看这种确实应帮,而未帮的有多少。那种从困难的角度应帮,而从原因角度不该帮的有多少,我们下次再专题研究一下,看该怎么办。但,有一点,各位在做这两件事的调查研究时,一定要实事求事,一定要认真仔细,一定要亲历亲为。”黎书记思考着山椿提出的问题,听着大家的争论,觉得目前要改变,时间仓促,也还缺乏祥实的论证,这可是对一直以来的传统做法要做出改变,不能马虎。

    书记一句话定了调,大家没再争论。

    过了一会儿山椿又举了举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黎书记问。

    其他的人觉得这个山椿话还真多。

    “在昨天的调查中,我和夏老师,九支书,陈天安分两组对黄莲村八个组进行了全面的了解。黄莲村因为与铜川市接壤,山势相对全乡其他村来说要高,沟要深,交通也十分闭塞,经济相对困难。近期的干旱,黄莲村也是十分严重的,好在与重庆交界的陈家沟,有一条小河,河水还不错,我们观察了,有三个取水点,可以用抽水机抽水灌溉,基村能保障全村二、三、五、六、七、八,六个组的抗旱保苗用水。但村上缺乏抗旱的资金和柴油。村委和我们检查组的建议是乡上对黄莲村在资金和柴油上作一点倾斜,以给黄莲村抗旱工作更多的支持。”山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娃工作还做得细,就是怕要不到资金哦,只那么点钱钱。”刘姐心想。

    “你黄莲村有困难,其它村也有困难,倾斜了你黄莲村,其它村咋办?”曾乡长立马反对。

    “我只是建议,也不是我的黄莲村,我只是把我了解的具体情况摆出来,你们领导考虑。”山椿对曾乡长的话有些不高兴。

    “该是该支持,可钱钱只有那么多。糑少糊孙多,不好办。”秦书记也觉得山村的建议,有理有据,想支持,可钱钱怎么办?

    “钱钱和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老陶又冒了一句。

    “有准备,那个村没准备?”曾乡长大声反驳。

    “抗旱大家都是有准备的,可怎么准备的就不好说了。今天只有黄莲村有实地查看,有取水点,解决了抗旱的水源问题。有怎样取水的建议,不是空口说白话。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有准备。”会计辅导员李天九发言。

    “我看不争了,抗旱资金虽然不多,但,各村都望着的,就按往年的数据,依据土地的亩分,按比例分配。但,柴油,当前比较紧缺,既然黄莲村对水源和取水方法都做了解和分析,我看可行,柴油就先重点保障黄莲村。其它村目前没提出具体的抗旱措施,就先缓一缓。党委和政府再找上级协调一下,争取再弄一点柴油,做抗旱的后续准备。”黎书记心里对山椿的工作方法和思考能力是赞扬的。但钱的事,是不能做再做分配改变的,柴油给黄莲村,由于其它村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充分,应该是没话可说的。

    这娃年纪不大,心里的小久久还不少。武装部长也在心里对山椿给予肯定。

    这个会开下来,山椿这个千天干部在大家心里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朱乡长他们去哪儿了?山椿不得其解。

    这天,乡政府办公室里来了很多人,刘姐在忙碌着给这些人兑现困难户救济款和粮食。困难救济款是每户人五元钱,粮食是三十斤大米和二十斤面粉。钱是由刘姐发放到每一个人手中,粮食是由刘姐写好条子,盖上乡政府的公章,各自到粮站去领。

    山椿在办公室帮着刘姐忙碌,看到了陈家沟的二癞子穿件到长不短的中山服,两手缩在袖口内,嘻皮笑脸的和其他人扯着闲篇。

    二癞子从刘姐手里领过钱,接过条子,悄悄的和另一个五十多岁脸上长着一大块乌青胎记的人说了声,在下头等你。就喜兹兹的出去了。山椿听得他那话,心中寻思,这两个看上去不是一个村的,要想干嘛,下头,是哪里?

    待那乌青脸领了钱出去后,山椿便跟在他后面看他去哪儿。那乌青脸走出乡政府大门,倒左,向下面老街走去。到了合作店,便一头扎了进去。

    “乌疤子,快点。菜都点好了。”山椿跟着也进了合作店,看见二癞子正在店内一张四方桌上坐着。

    “来了。领到就下来了。一点也没耽搁。”乌疤子在桌边坐下。

    店老板给二人上了一瓶石溪酒,山椿知道那是一块二一瓶。一盘油酥花生米、一盘炒猪肝、一盘回锅肉、一盘火爆肥肠、一盆血旺汤。

    “吃,快吃,又吃共产党。”二癞子招呼着乌疤子。二人举杯喝了一大口。

    “还是这狗日的白鲢煮的菜好吃。”乌疤子喷着酒气说。山椿知道这店老板叫赵大连,人生得白净,这一方的人给取了个外号白鲢。

    “嘻嘻,白鲢这龟儿子,不仅菜做得好吃,他那婆娘才安逸。”二癞子端着杯子,假意看着酒,实则眼光飘过去,看店老板赵大连的老婆张英。

    “那可是一个美人胚子,看着她,就流口水。”乌疤子也色色的盯着张英。

    “你说,我们两个人才十块钱,只够喝这血旺汤。要是乡政府能拿五十块,我们两人一百块,睡她一下得不得行?”二癞子眯着眼问乌疤子。

    “一百块,那该是好多钱哦。睡一晚,再少也要睡三晚上吧。”乌疤子把酒杯的酒一口干了,舔了舔嘴角的口水。

    “唉,龟儿子乡政府,一次就拿这么五块钱,一年才拿两次。年终那五块钱还不够过年买烟和酒,太少了。”二癞子也把酒干了。

    “下回找村上的闹一下,看能不能一次多拿点钱。”乌疤子也觉得政府一次给五块钱,是太少了。

    “闹可以,可不能闹凶了,把这点钱也闹脱了就不好办了。”二癞子到还心里有数。

    “也是,少是少,不过,每年能打两盘牙祭也不错了。不过,还是得闹一下,不然,肯定没得涨。”乌疤子说。

    半小时后,这二人偏偏倒倒的走出了合作店。

    “山椿,说你这回在会上整出了点名堂?”吃晚饭的时候,魏大爷问。

    “啥名堂哟,没整出名堂。”山椿知道魏大爷说的是昨天晚上政府开会的事。

    “还没整出名堂,你那几个问题,几个建议,让领导们都不好办了。”李大爷补一句。

    “什么意思?”山椿直着眼睛问。

    “啥意思?有领导说你娃有思想有水平,就是想法不太切合实际,有领导说你娃异想天开,哗众取宠,你说的那些根本办不到。”魏大爷笑着说。

    “还有些村干部说你娃象个干实事的,有些村干部说你娃还嫩。”李大爷又补一句。

    “那你们二大爷说,我那些想法,是对还是不对?”山椿听了,弄不明白这些绕绕弯,就直接问两个大爷。

    “对啊,咋不对。要大家都这样想,这样干,就对完了。”李大爷说。

    “大家都不这么干,就你主张这样干,你对也不对了。”魏大爷依旧笑着。

    “哦,这样啊。”山椿听了,不是兹味。

    “你娃明白就好,以后少去说这些,以免别人说你出风头。理解你的,说你好,不理解你的说你太自以为是。”魏大爷见山椿是乎明白了。

    “我不明白。”山椿瞪着眼丢下一句,端着洗脸盆回他那现在还说不清是客铺或者是寝室的屋子,领导应该是默认了山椿把客铺做寝室的事实了吧。

    可山椿心里还是不舒畅,分配的寝室住不成,虽然把客铺做了寝室,领导却没有一个说法,是默认,还是另有安排?难道岳永珍这种无视党委安排的行为就这样被默许了?应该有一个说法吧。

    “章山椿,是吧。”山椿边走边想着,刚走到寝室门口,住在隔壁的妇女主任马清君问道。

    妇女主任是顶父亲的班当上的乡干部,现年只有十七岁,可工作已经三年了。只是十五岁前也一直在县里的中学上学,工作由她父亲帮着干了一年。他父亲是清流镇的书记,本来还可以多工作几年,上升一步,可听说政策变了,过了那最后一班车,就不准子女顶替了,就急忙退下来让这个幺女子顶了班。山椿来的时候,马清君正在县上学习,半个月,结束后昨天才回到乡上。

    马清君中等个子,皮肤很好,一头齐耳的短发,配上那一身剪裁得体的衣裤,显出她形像的姣好和性格的干炼,说话时都是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让人觉得很美,很悦心。昨晚开会的时候她没发言,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听大家汇报和争论,可能是因为才回来没参加下村检查工作中吧。

    “哦,马主任,是的,我叫章山椿。”山椿立即回答。

    “哦也,不要叫我马主任,我叫马清君,我们年岁都差不多,别那么生疏。叫我马清君行,叫我君姐也行。”马清君到是个热情爽快的人。

    “我叫你马姐吧。”君姐?我有一个君姐,山椿又想起了君姐。

    “好吧,马姐就马姐吧。你是才从南津中学出来的?”马清君说。

    “是的,去年毕业,没考上,正在复习,准备今年在去闯一下,结果被招到这里来了。”山椿笑笑。

    “听你的意思还有些不心甘?”马清君笑着问。

    “当然,毕竟这是招聘干部,实质还是农民嘛。人家都叫我们一千天干部?”山椿有些自嘲地说。

    “一千天干部?”马清君没明白。

    “是呀,我们聘用合同三年一签,三年不就一千天吗?”山椿如实说。

    “呵呵,这样啊。别人怎么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干。昨天晚上会上你表现不错,能干。”马清君笑了。

    “啥不错哟,可能又得罪人了哦。”山椿叹口气。

    “得罪啥人了?”马清君看来也是一个不成熟的干部。

    “不晓得嘛。”山椿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