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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去 回不来(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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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会后,刘姐在办公室看着上午山椿做的大会记录,格式合规,对每一个人的讲话记当的条理清楚,重点话语也有记载。

    “这个年轻人还不错,笔头子还可以,是不是在哪里学了的哟。”刘姐看完,记录,甩在老公乡党委副书记秦朝亮面前。

    “嗯,是不错。应该没学习过。听说这娃是从区中学的复读班里来考的,哪里去学这些?再考验一下,看有不有培养前途。”秦书记认真地看完会议记录若有所思。

    “培养,大家都不看好这批娃儿,你不要去出头。”刘雪梅小声地说。

    “我管他那几爷子的,就为私利着想,我看政府都青黄不接了,不培养年轻人咋办?”秦书记冲老婆说。

    “观察一下再说嘛。”刘雪梅依然提醒道。

    吃午饭的人不多,就几个乡干部和几个村干部。今天开会,乡干部全都在,村干部也不少,来乡里的路有的是很远的,怎么吃饭的人不多呢。山椿不明白。

    “李大爷,吃了饭的饭钱怎么算?”吃完饭,山椿问。

    “记帐,月底拿。”李大爷笑着说。

    “我没粮油供应,吃不到国家粮,饭钱是不是要多点?”山椿不好意思地说。

    “管球他的,不算楼梯帐,一样。”李大爷一脸的不在乎。

    “那怕不行啊,他们有国家粮,买米的钱少哦。占大家便宜不好吧。”山椿觉得自己不能占便宜。

    “喊你莫管你就莫管。这些人,那个不是把米折子拿回家去买米家里吃?乡政府到粮站去买点米,他还敢不卖?”魏大爷也叫山椿别管。

    “哦。”山椿听得似懂非懂。

    “今天中午怎么也没几个人吃饭?”山椿说出心中的疑惑。

    “呵呵,开会嘛,都和各人驻村的干部云吃馆子去了。只有几个和村上关系不好的,平时傲起和村干部走不到一起的,没人喊,也不想请村干部吃饭的才在伙食团吃。能有几个?”李大爷教育着山椿。

    “哦。你娃要记到,当乡干部,要和老百姓搞成一片,要和村干部搞好关系,不然,你下村去水都喝不到,更不用说喝酒吃肉了。”魏大爷也帮着腔。

    “呵呵,这也是学问哈,看来生活中到处都是老师。在这生活里,我这张白纸将涂抹些什么呢。”山椿思考着。

    吃过午饭,山椿问清楚了岳永珍住的房间,来到门前,房门是打开的,里面没人,只有一个奶娃在床上哭闹着,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婴儿用的裙裙儿褯褯儿。

    隔壁的房门开着,两个门相距就三米左右,山椿听见有人说话,就转到隔壁门前。屋内,有蜂窝煤炉子,锅碗瓢盆,小饭桌。炉子周围烤着浸湿了的尿褯子,传来些许婴儿的尿臭味儿。一个村干部拿着开水杯,提着一个水瓶准备往杯里倒水。

    “不准倒,这是我要烫尿褯子的开水。”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从墙边的灶台上转过身来阻止。

    “什么?”村干部听了,停下倒水的动作高声问道。

    “那水我还要烫尿褯儿的。”那女人没注意到村干部的语气不爽,又说了一遍。

    “啪。”一声清脆的碰击声响起,村干部把手中的塘瓷杯子甩在地上,跳了几跳,滚到山椿脚边。

    “你们下乡来,老子把你们当仙人板板供起。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们。老子到了乡上,生病了,倒口水喝,还不准。你有开水洗尿褯褯儿,老子吃一口又咋啦。”村干部吵起来,声音很大,也很愤怒。看来是被岳永珍激怒了,这妇人也太不会做人了。

    周围听见响动的乡干部和几个村干部都跑过来围在门口看着。

    “这个岳永珍,真是太不叫话了。看不起我们村干部,二回莫下村来。”有人愤恨不平,高声喊道。

    “村干部吃口水还不如她洗尿褯褯儿。不就是老汉当了个官,上了个林业员嘛。”有人知道岳记永珍的底细,揭着短。

    “这回人家可不是林业员了哦,人家年前就变了哈,计生指导员了,转城市户口了,有粮油供应证了,拌摆得起了哦。”有人说着风凉话。

    “计划生育指导员,还不是凭着她老汉当官,从别人手里抢的。把唐明素整成林业员了,人家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有人暴出了岳永珍转计划生育指导员的内幕。

    乡干部没人出声,几个村干部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山椿也听不明白,只是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岳永珍。

    “是嘛,我这水就是早上打来洗尿褯褯儿的。”岳永珍有些畏惧,却不输口。

    “你……”村干部举起手,很想一掌打过去。

    “九支书,揍她。”几个村干就不怕事儿大,鼓动着,看热闹的乡干部悄悄走开了。

    “别别,九支书,别动手。我那儿有水,去我那儿,去我那儿。”山椿看着事情要搞大,急忙上前拉住九支书。

    九支书看了看山椿,犟了犟,放松了抡着的拳头,慢慢的随着山椿出来,一路依然骂个不停。

    “九支书,你坐。我给你倒水。”山椿拉着九支书来到寝室,让坐。然后用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九支书。

    “你生病了?”山椿看九支书拿出身上带着的药,便问到。

    “老毛病,这里痛。”九支书指了指右边胸部。

    “哦,有病要认真医,别动肝火。”山椿说。

    “不是我动肝火,是那女人太欺人了。”九支书愤恨不平的说。

    “没事儿,你男人家,不和她长头发一般见识。”山椿劝道。

    “哦,章书记,你人不大,水平还不错,劝人还有一套。”九支书看着山椿脸上有了笑容。

    “别叫书记哈,我一个年轻娃娃,哪敢在你们老同志面前托大呢。我叫章山椿,招聘干部。你叫我小章或者山椿都行。”山椿急忙说。

    “那我叫你山椿吧。我叫石庆位,是这黄莲村的支书。当兵人出生,性格刚。你莫见笑。”石支书笑着说。

    “啊,那不是该叫石支书吗?怎么都叫你九支书呢。”山椿不解。

    “哦,我们这儿呢,有个习俗,十是满,叫人不能叫满了,做人也不能做得太满,也就是不能太傲骄。所以叫我们姓石的都是叫九。”九支书解释说。

    “哦。那我叫你九还是十呢?”山椿问,开着玩笑调节气氛。

    “随便,老九行,老十也行。”九支书爽快道。

    “那就叫你老九吧,九支书。京剧智取威虎山里不是叫英雄杨智荣老九吗,老九不能走。”山椿调笑道。

    “行吧。随你。改天下村里来耍  。”九支书高兴邀请山椿。

    “以后少不了麻烦和讨教的。”山椿把九支书送走了。

    原以为乡上会开个会,教一教,讲一讲乡村工作,看来是没那安排了。怎么办,自己一窍不通,一点不懂,一片茫茫然,如何是好。山椿把九支书送走了。经过这小插曲,山椿也没心情去找岳永珍拿钥匙了。就在寝室里坐着想如何进入角色,如何去做工作。想了许久,想不出个所以然。管他呢,干中学,学中干。还是那句话,处处留心皆学问。

    “章山椿,章山椿。”正在天马行空,听得有人叫。听声音应该是黎书记。

    “啥事?书记。”出得门来,看见真是书记在大门上的二楼喊。

    “走,去村里看看。”书记说。

    “好呢。”山椿心里高兴,这应该是书记带着自己去学习吧,实践中学,机会啊。

    “听说你娃成绩不错,咋不继续读书考大学呢?”从乡政府出来,黎书带着山椿走上一条石板大路。

    “考大学也是为找工作,当干部也是一份工作。”山椿回答。

    “招聘干部,还是农村户口啊。”黎书记停下看着田里平整秧田的人。

    “有路就走吧,管不了那么多了。”山椿说。

    “那对门坡就是重庆的地盘了,我们去那坡下的湾湾里看看。”黎书记指着乡政府对面的山说。

    “好好干,不要和我走得太近,也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黎书记又说。

    “啊?”山椿听了如坠五里云,没明白书记的话,静静的等待着书记的下文。

    可一路走到对门的山湾里,书记只是和碰到的人打招呼,没有再给山椿说起刚才的话题。

    “黎书记,你来了?”来到一个做火烤秧的大棚前,有人和黎书记打着招呼。

    “来了,看看你们的火烤秧如何了。”黎书记笑着回答。

    “还好,我们几个人严格按照温度和湿度在加火加水,一点也不敢马虎。啊尿都换起在干。”那个负责火烤秧的人回答。

    “哦,这样好,开不得玩笑。”黎书记说着伸手去捞大棚的塑料门,准备进去看。

    “还是别进云吧。里面脏,味道不好,黎书记。”那个技术员伸手挡了挡黎书记,叫人把温度计和湿度计拿出来给书记看。

    “哦,还行。要保持,你们这棚可是二队,八队,五队的苗子哈,搞坏了就不好办了。”书记呵嘱了一番,又转了几个棚,就带着山椿往回走。

    “你回乡上吧,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到了乡小学那儿,书记对山椿说  。

    “我陪你吧。”山椿说。

    “不用,我转到那边,回家里一趟。明天检查桑树,家离我驻的村也近。”书记和山椿分了手。

    这黎书记对村里的情况很熟啊,也和这些老百姓混得开,老百姓也很尊重黎书记的。山椿想着和黎书记一路走来的种种情况,特别是那人不让黎书记进大棚,而是把温度计拿出来让黎书记看。当干部,我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回到乡政府,快到吃饭时间了。

    “章山椿,你等一下。”山椿拿着碗正往食堂走,有人喊住了山椿。

    “哦,曾乡长好。”山椿回头见是副乡长曾正贵,上午开会时见过。

    “章山椿,你来了,就去驻黄莲村吧,我现在工作多了,那村太远,没时间。”曾乡长对说。

    “哦。听领导安排。”山椿应承。

    “明天,下乡检查,原本是秦书记去水竹村的,可他下午接通知去区里开会,你明天就去水竹村吧。明天早上画梁村的蚕桑员会来乡上和你会合,你们一起,他给你带路。”曾乡长安排。

    “好的。”山椿口里答应着,心里却想,第一次下村就自己一个去?到时怕是牛吃南瓜,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吧。

    “你们招聘干部,没水平,没经验,要多学习。”曾乡长又说。

    “嗯。”要多学习没错,没经验也是事实,可没水平,就要看以什么为标准了。

    山椿点点头,在心里诽腹,这个曾乡长该是一个有经验有水平的领导吧,看他也岁数不大,要多向他学习。

    晚饭后,山椿又被两个大爷拉去凑角子打长牌,另外还有一个是乡上的民师主任黄登福,一个四十八九的人,看上去一脸的笑容。

    “刚才听曾正贵在给你上课?”抓着牌,黄老师问。

    “他说他当领导了,没时间再走哪么远,叫我去驻黄莲村,又给我安排了明天下水竹村检查桑树。”山椿回答。

    “他娃球本事没得,蜀中无大将,提了个副乡长,尾巴翘天上去了。别听他的。”魏大爷说。

    “没事儿,听安排就是。”山椿说。

    “听领导安排也是听乡党委政府的,不是听他一个人的。”魏大爷这把年纪水平还高。

    “什么意思?”山椿不解。

    “你听伪政府的没错。”李大爷说。

    一晚上的牌桌学习下来,山椿明白了些事情。曾正贵的父亲是区公所的干部,去年退了,曾正贵顶了班在黄莲乡当团委书记。因为政府缺领导,才提为副乡长一个多月。他上班一直驻黄莲村,黄莲村离乡政府最远,乡里到村部有近三十里路。按魏大爷的说法,他是见山椿来了,人年轻,又是招聘干部,好欺负,就想把黄莲村驻村干部甩给山椿。路远,山椿觉得无所谓,倒觉得曾乡长的安排没什么毛病。到是李大爷说起曾乡长没水平,啥事都处理不好,啥事都做不来,就只有耍朋友得行,让山椿觉不可思议,乡领导也不这么提拨的吧。

    黄老师也证实,曾正贵来到乡上,因为是顶班的,老汉原来又是区公所领导,一来就到处炫耀,粮站、供销社、合作店几个单位的妹儿他都去追,耍了个遍。说是可能因为人长得帅,家庭条件好,工作体面,这些妹儿知道他是花花公子,也愿意和他耍,被占了便宜也不说。老百姓中都已传遍了,也没见政府处理他。结果还升官了。按李大爷的话说,就是有个好老汉,吃着国家粮,不然早就被处理了。

    山椿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的乡干部生活,觉得并不是以前想向那样高深,也很平常甚致很世俗。

    山椿更觉得这乡政府里也不是一方净土,自己将在这里染成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