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宿承安 > 毒发三

毒发三

推荐阅读:我和离婚的阿姨一支红杏出墙来情动天下小西的美母教师凄子配合我滛凄那一汪肥水的流淌优衣库真相终生狌奴隶狌爱抽卡系统沦为黑人朒便器的母女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宿抚松开应承安时他手臂上已经浮现出了一片泛红指痕,片刻后微微浮肿起来,看上去像是被人抓挠过。

    这并非寻常情况。

    应承安虽然素来养尊处优,受宫人殷勤侍奉,好歹也能挽弓驭马,穿得住三十余斤的铠甲,祭社稷时坛上一跪一天,第二日照样能精神奕奕地早起,皮肉绝不至于这般娇嫩,一碰就留痕。

    宿抚正欲在床边坐下,余光瞥见红痕,不免皱眉,复又挽起应承安衣袖,抬起他肘腕细细打量。

    亡国君常年待在殿内,不见日光,捂出一身白皮,手感与色泽都似羊脂凝玉,但藏着一股韧劲,不算太柔软,却也没有硬得不能抓起来揉捏。

    宿抚军旅多年,哪摸过这等好皮肉,一碰就爱不释手,偏爱在上面留下点印子,如今悟透心思,却仍是陋习难改。

    今日宫人将床上瓷枕拿去清洗,应承安肩背陷入松软床榻中,颈下无物,不甚习惯地微仰着头,将咽喉露在宿抚面前,大约实在是痒得难受,那截脖颈用力绷着,喉咙在薄薄一层皮肉下颤动,看起来似乎是在诱人伸手折断它。

    宿抚的目光从应承安的面颊移回手肘,他的里衣与外袍衣袖一道被挽起,之前在自己手臂内侧咬出的齿痕被汗浸得殷红,宿抚注视了它们片刻,手指在里衣上一捻,摸出一指水意,再看应承安鬓角,果然又已经湿透。

    他的指腹在应承安腕上摩挲了一阵,若有所思道:“发作多久了?”

    应承安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宿抚挪他才弯一下手肘,唯独胸口急促起伏,从蚌似的紧闭的唇缝间泄出颤抖气音,乍一听起来像笑,细听却又觉得是被强自忍耐的啜泣声。

    这声音颇似被玩弄到行将崩溃时的哽咽,宿抚不禁浮想联翩,手指在应承安腕上停留了良久。

    “陛下进门时便已发作了,”应承安喘息着抱怨道,“坐立不安,还得耗力应付陛下,真是难熬,你来添什么乱?”

    宿抚被这理直气壮的迁怒噎了一下,继而无奈地笑了一下,替应承安把挽起的衣袖放下,起身放下床幔,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背对应承安而坐,叹了口气:“朕分明只有怜惜敬重,承安何必担忧在朕面前失态?”

    他说“敬重”时口吻纵容,和前面的“怜惜”是一个调子,连在一起不知为何生出缱绻味道,应承安侧身蜷曲起来,伸手在刚被宿抚握出指痕的左臂上轻轻一按,手指屈伸了半下,强行扼制了挠它一下的欲望,克制地抓住了手边的床褥。

    那痒起先在皮上,只是恼人,因此宿抚进来时他还能对答两句,宿抚问他可否予才色的时候方钻进肉里,叫他不得不绷成了一尊泥塑应付,而后宿抚伸手来握他手臂,便仿佛把什么尖锐东西硬生生地往骨头里一按,眨眼穿透坚硬骨骼,叫骨缝里也泛出冰冷的痒意。

    这滋味能杀人,应承安咬着牙忍耐了会儿,觉得紧闭的牙关也开始痒了起来。

    唇齿与咽喉痒得叫人作呕,骨头上像有极细的铁刷抓挠,刺耳的刮擦声让应承安凭空竖起一身寒毛,他胡乱地在床上滚了下,竟分不清这痒与夺人心智的疼痛相比哪个更难熬。

    放在床边的被子被他这一滚踢到了地上,落地时布料摩擦,簌簌响了几声,宿抚将佩剑横在膝上,闻声微微偏头。

    他面朝窗扉坐着,窗扉半开,院中桂花树已然结了苞,缀得枝桠垂头,在风中轻轻晃动,偶尔向屋中送来些许香气,不多时就染得满屋清甜。

    宿抚习惯随身带着剑,不爱假手他人,时日一长佩剑好似生出灵性,他无意识地伸手抚摸剑鞘时嗡鸣回应,声音清越,将他从低沉思绪中惊醒。

    补骨脂毒发之象无前例可循,不过大约相差仿佛,应承安既然能忍了第一次的疼,就能忍了这一次的痒,至于那些幻觉更是不值一提,他原本不该抛下朝政跑来陪应承安,可是情难自禁。

    宿抚咒骂自己反复无常,他挣扎良久,用剑鞘撩起床幔看了蜷缩其中的应承安一眼。

    应承安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宿抚只能看到他有些散乱的发髻,鸦绒一般的发丝中生出数根银白,他以为自己恍神错看,便起身走过去,低头抽出发簪,把那一缕掺了白的发丝缠在了手上。

    盛年白头不是祥兆,宿抚无声凝视片刻,只觉自己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忍不住想他是为了什么白头。

    数息后宿抚抓在手中的佩剑出鞘三寸,将缠在手指上的那缕发丝割下,犹豫片刻,打成结放进了袖中。

    应承安抱成一团,对宿抚这一番妄图与他结发的荒唐念头一无所觉。

    他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作乱,叫人恨不得抓心挠肝,然而不碰时这痒尚可克制,一碰怕是要抓碎皮肉,扯开筋骨才能罢休,因此不敢稍动,只能竭力忍耐。

    他有些恍惚,但宿抚掀起床幔时带起的凉风还是叫他打了个哆嗦,应承安不知为何生出委屈,他呜咽半声,床铺就长出手来将他牢牢抓住,继而泥沼似的把他一口一口嚼碎咽了下去——

    先帝调禁军围困东宫时宿抚不巧正在禁军营中。

    他奉应承安之命前来抚慰因疏导洪水而殉职的禁军的家眷,听见营中调动踏弩的军令,心生警兆,忙起身出去查看,只见千机一营同袍向校场聚集,各个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禁军与应承安的东宫属兵分属两衙,宿抚若非持应承安手令,又是来抚慰,师出有名,也进不了禁军营,论理他不当多事,然而今日心神不宁,没犹豫多久,干脆冒险摸出别在腰间的千里眼向校场望去。

    应承安陷入幻境,竟好似分享了宿抚的感官,闻他所闻,见他所见。

    他眼前模糊片刻,宿抚调好了千里眼中镜片距离,对准校场搜寻。

    校场台上站了一人,身着蟒袍,手托圣旨,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掌印太监,而他面前甲胄俱全,半跪受旨的正是禁军统领与千机营卫长,三人似乎起了争执,掌印太监尖声说了两句话,身后两人暴起发难,将千机营卫长扣押住,竟当场下了他的披挂,取出牛皮绳把他捆了起来。

    宿抚倒吸一口凉气,忙去辨识掌印太监口型:“太子失德行废立”

    他当即领悟到不祥预感从何而来,顾不得差事,牵了马奔出禁军军营,从一间营房外抓了一杆训练用的蜡样头长枪,掰下枪头当做棍子挥舞,挑开路障和前来拦截的宦官,咬着牙冒死闯宫。

    应承安此时在内阁中与宰执议事,禁军大营与内阁相距不远,宿抚行事果决,只有早知发生了何事的宦官策马追出,认出他是应承安手下,端起弓弩便要将他射杀当场。

    宿抚今日穿的是一身宽袍大袖的常服,因为是见殉职的袍泽家眷,特意寻了件素色的,不曾想会有亡命狂奔。

    他伏在马背上抽剑斩断碍事的衣袖,抄起长枪辨认风声拨开弩箭,一面驭马疾驰。

    应承安好像被线牵着的风筝一样跟在他身后,感觉被灌了一肚子凉风,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宿抚此时的心急如焚。

    他身上虽痒得叫人恨不得以头抢地,求个速死,神智倒还清明,心知自己此时是在幻觉中,也知宿抚此时虽然凶险,却无性命之忧,然而还是忍不住为他忧心。

    应承安在这幻觉中是个无形之人,射来的弓弩毫无阻碍地穿过他身体奔向宿抚,不过两轮齐射就叫宿抚左支右绌,肩头中了一箭,当即便有血花溅了出来,叫他动作一顿,手中长枪险些脱手。

    先皇废太子的圣旨未经内阁,走的是不受朝臣承认的中旨,宿抚奔向内阁时消息还无人知晓,他途径的禁军只见一队宦官持弓弩追击,两方都不说话,也不知该偏帮谁,只得默默避开,免得遭受无妄之灾,竟叫他活着撞开了内阁大门。

    内阁亦有禁军把守,看见有人强闯,忙提枪持斧地列在院中,成犄角之势,将宿抚抵住拖下马背。

    宿抚背上中了数箭,重重摔在地上,不顾剧痛,嘶声力竭地唤道:“殿下!”

    应承安正与前来内阁办公的礼部尚书杨砚之谈论秋闱之事,听见有人叫自己,循声望了一眼,认出是宿抚,慌忙穿过禁军走过去,见宿抚血染衣裳,神色惶急的模样,惊愕道:“子和?”

    宿抚背上有一箭直插胸腔,将他扎了个对穿,大约是伤到了心肺,呼吸里全是血沫,应承安半跪下去握他的手,听他虚弱道:“陛下要行废立”

    这一句未能说完便昏死过去,应承安整个人好似泥塑地僵硬了片刻,终于看见那一处致命伤,蓦地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加冠三年,眉眼间仍留了一点稚嫩颜色,但气势却不像,被牵风筝一样牵来的应承安看了一眼少时自己,却不免叹了口气,旋即身后被巨力一推,没入幻觉中自己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