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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少年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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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生少年把单车停下立好画架。他要在花上找叶上寻,寻春的形神气味和声音。

    豌豆花开,蔓须搭在麦杆上,在田野的风里摇曳着微笑着,仿佛精雕细刻的套色水印年画或是精致的剪纸作品。

    他想画下来。

    蚕豆花开,从底到顶,栖息着一个个带黑点的白蝴蝶,又像张着一只只妩媚多情的眼睛,在偷窥春天的风采,在偷窥踏青的少年。

    少年的画笔在纸上灵活转动。

    紫罗兰还没发叶,就迫不及待开放。一穗穗花束挂出来,宛如流动的瀑布,泼泼辣辣,挥洒开来,互相簇拥着鼓噪着,在阳光里散发出浓郁的花香,引得蝶儿蜂儿忙忙碌碌,也引来了流连的脚步。

    从田野到公园,青光不断点燃少年的眼睛。

    少女们甩掉臃肿的冬装,换上时尚的春服,长发飘飘触着柔软的肩头,她们唱着歌迈着修长的双腿徜徉在校园小径上。

    少年的眼神慌乱了,无法下笔。他掉进无边的忧伤里,他有难以启齿的表达。在忧郁的黑森林里,眼睛已迷茫。等待等待,他想捕捉什么。画板长了青苔,他还没有打好腹稿。

    午后的风在逡巡,昨日的落英已被大地一一回收。

    有一天他忽然发现手指端长了丛细草,难以伸展。

    春憔悴了。故园柳絮,少年风筝,挣扎的灵感,玫瑰的倩影,都憔悴不堪。

    梦不再催眠伤痛,梦不再安慰焦灼的眼睛。天地间只有满斟着的陌生。欲望的帆在激流中失事,青春变成一只孤独的折翼蜻蜓。

    少年叹了口气,挣扎坐起,他发现画板朽了,一片空白,朽了。

    他的脚埋在枯叶里,在忧郁的黑森林里孑然独行。寻觅寻觅,他寻觅自己眼睛里的风景。

    夏日无故事,只有蝉噪和跋涉的泥泞。

    秋日里清净,少年躲在房内为自己写诗。

    不歌唱玫瑰,不应和夜莺。他说,落叶是一只有翅膀的花朵。

    站在枝头,经一个春,历一个夏,过一个秋。朝露阳光风雨,都尝过。老了老了,却不安分,想在秋风里舞个畅快。借着秋气,逃离了树的控制,在空中思索徘徊寻觅。花谢果尽,落叶变成了枝头最后几束花,比花更静穆更凄美。开放开放,蜷缩蜷缩,在地面低吟,在复述生命曾经的喧嚣。

    我不如树叶,少年说,落叶有丰富的阅历。我的生命太单色。

    落叶是飞累了的翅膀,它要贴在地上睡觉,不要火祭不要挽词,它只想投入大地的怀抱。少年还不甘心做落叶。他错过一个春天,他没有收获秋天。

    群雁哀鸣,向南方逃窜,散乱的队伍,没有军容可言。

    秋风凛凛,落叶瑟缩着,努力收藏身上最后的热量。蜕净了树叶的树枝,像一条条神经裸露着悬挂在寒气里,颤抖,呻吟。

    寒夜里的灯光受伤了,没有夏日里的热烈辉煌。那枚触窗的落叶,是冬的使者,还是匆匆过客?

    少年又支起画架。少年说,我不是候鸟,不能迁徙,我要在原地等待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