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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曰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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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年版,不很精致的一本字帖,定价2。6元。

    大概它不够好,不然,不会折半价。书法绘画方面的书,讲究纸张印刷,定价高是肯定的,但很少折价。

    北京体育学院出版社,也不是什么大出版社。

    作品的释文有出入,个别篆书草书没有释文或释文不准确。

    这本字帖粗糙些,是肯定的。

    买时,看不懂,当时,我仅是个初中生,对书法一知半解。

    那时,我对民间书体很崇拜,还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字帖,同时摆在地摊卖的,还有何绍基的隶书,歪歪扭扭的字体,我更没有看中。

    因为这册书法,字体一页比一页怪,引起我的好奇,就买了,买了就后悔。

    拿给邻家清柏爷爷看,这个解放前在国民党军队里抄电文的秘书,翻了翻,不屑地一摆脑袋:这字妖气,鬼画符!

    我一听,就把它丢到箱底,不再看。

    之后,我迷恋唐楷,眼里只有颜柳欧褚,唐楷规整,精到,笔笔讲究,耐推敲。

    但唐楷难工,下笔易露丑。于是我改学汉隶,曹全乙瑛孔氏家庙直到刘秉森式的隶书,我喜欢隶书的平扁分展,蚕头雁尾,装饰味浓。

    写隶书,我下笔太快,墨太浮,慢不下来。

    又看了一阵篆书,希望运笔的速度慢下来。篆书笔画简单,弧、直、圆,好玩。但篆书难认,我耐不住性子读说文解字,只好作罢。

    这一阵子,我又喜欢上草书,草书大概适合我的性格,气质。

    我先前有个错误的看法,草书就是草率,水上漂,有点轻佻的感觉。

    张旭,怀素,王铎,成了我的好收藏。

    那天,在二十年后,我又鼓捣出来这本字贴,看了两日,竟爱不释手。

    原来,字还可以这样写。

    有味道!

    马尔克斯在上大学时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第一句就让马尔克斯惊呼,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早知道这样写,他早成小说家了。

    我当然不敢说,早这样练,我就成书法家了。

    书法当然可以这样写。

    画坛喜欢革新派,临摹只是基本功,似我者死,学我者活。临摹一辈子,无自己面貌,无立锥之地。

    书坛却喜欢守旧,传统的观念规矩,代代因袭,一幅作品挂起来,上宗某某,传某某家法,酷似某某,如不入某某名家范本,便无根基,像野孩子找不到家庙,不知祖宗,不知姓氏,让人轻贱。

    新时期,赛事频繁,千人一面,千纸一体,非颜柳二王不称书道,这是一种假繁荣,真狭隘。

    书法审美是不是有惰性在作怪,渐渐泯灭了个性,僵化了思维。

    书画同源,画可书之,书难道不可画之吗?

    这批年轻人,敢于求异求变,总是难能可贵的。

    怎么可以说旁门左道呢?

    他们有自己的特色,有新意。

    充分利用虚实,疏密,干湿,浓淡,欹正,粗细,来组合,溶汇多种字体于一幅,控制全篇,一气呵成,很有节奏感。他们甚至用国画篆刻里“密不透风,宽可走马”的空间布局来谋篇。别开生面,打破了传统的整齐排列章法。

    有味道!

    七十二幅大大小小的作品充实为一册子。

    老有黄苗子、王学仲、李洛公,少状派有王乃壮、古干、朱乃正、马承祥、侯德昌、彭世强等,看其书,真像读一幅画,有一种笔墨法度之外的东西。

    我买这字贴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后,他们都在五六十岁的年龄,正是艺术的收获期,他们还在坚持吗?是不是早改弦易辙,回归了传统。

    惰性的力量总是巨大的。先驱更可能变成顽固派。

    我从网页上找寻,看到古干的多幅作品。似乎他走得更远更远,更抽象,更现代了。看他的作品,好像在品现代派油画。他用上了彩色,构图更出格,作者好像在努力打破中外的审美壁垒。

    外国人都看得懂中国书法,是投其所好,还是高标立新。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他的作品拍卖的价格不菲,看样子是成功了。

    现代艺术家的润笔早飞到天上,这是好事,说明艺术家的劳动得到了社会认可。

    谁的东西价高,大概其艺术性就高,这也是一般人的看法。

    我们祝愿他们取得更高成绩。

    他们依旧在探索,这是肯定的。

    八十年代是个不平凡的年代,国门打开,各种文艺思潮,各种哲学流派涌入中国,鱼龙混杂,世界几千年的思想科技成果,眩人眼目,我们饥渴着,恨不得一夜吃透消化掉。

    年轻人是急先锋,实验着搞拿来主义。

    知识界暗流涌动,传统阵地岌岌可危,不断有人唱衰传统,主张西化。

    路该怎样走?学习,困惑,挣扎,革新。

    国粹的东西,中医、京剧、国画、书法,地位都很尴尬。

    狼来了。怎么办?

    传统被弱化,轻视,否定。

    是审美的茫然和不自信。还是视听被混淆。

    笔墨当随时代,是个好口号。

    推陈出新,怎么推,摆在人们眼前,成了问题。

    年轻人急着去创新求变,创新总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完美。正如五四时期的新文艺斗士,他们忌口谈传统对他们的哺育,反咬一口,咬住毒瘤不放,毒瘤没咬干净,反而扩散开,贻害不浅。混淆了后代子孙的眼睛,其功过难辨。

    但他们的求索是可贵的。成功和失败都是宝贵的财富,供子孙借鉴。

    出格,叛逆,需要社会的宽容。对于艺术见解不同者,不能统统以野狐禅视之,更不能一棍子打死。

    艺术上的探索,需要大胆尝试,年轻人冒险是允许的。

    再说,艺术上的成败得失,不是一两人说了算,也不是十年八年说了算。

    书坛上,多些新面目,看着也好玩一些。

    书曰现代。好像是启功先生的一句诗。老先生的口气,有点戏谑的味道。

    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