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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苏格兰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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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内心空无一物。

    惟有死亡能够印证,印证彼此的付出和给予。可谁又是谁的救赎?

    [一]

    我对久久讲述我的婚姻。

    久久,你可知我这些年的压抑,我并不爱若因。久久,你可知被人算计却无计可施的难堪?

    苏阮,你讲给我听。

    关于我的婚姻,我早就想讲给久久听。可每当我要讲起时,久久都避开这个话题。我不清楚,三十三年来的淡定,怎会在遇到久久之后失控。在久久面前,我愿意吐露真实情绪,从不掩饰晦暗粗鄙的一面。久久总是取笑我,骂我神经有问题。但在她面前,我的确有表达和被她接纳的渴望。

    我想我是爱上了久久。

    久久是我在bbs认识的女子,第一次对聊,就从暗夜到天亮。相识一年,我忘记了和她说过的第一句话,但记得她当初说过,寂寞的手指守着灵魂的寂寞,敲出彼岸的风景,是不是如此。

    我说是吧,你也寂寞?

    不,我只是空虚。

    然后我们闲扯,从东到西,由古至今

    久久给我的印象,离我很远,又离我很近。她不善谈,但我感觉她对人生无常了如指掌。

    这一刻,我似乎有爱上她的可能。有多年隐忍之后的悸动。

    久久,你会让我从梦魇中走出来的,对吗?错爱的婚姻毕竟有结束的时候。

    久久并无言语。

    久久,你还愿意听吗?

    愿意,我知你痛过多年,说出来会好些。

    [二]

    从某个角度看,我的人生顺遂。骄傲的家庭,出众的外表、亲和的个性、优厚的待遇,一切都令人眼羡。但正因为条件太好,却荒芜了婚姻。

    初见若因,是在银行举办的酒会上。若因是我同学的妹妹,比我小二岁。同事有意凑合我们,于是我们大龄单身在一起喝酒。年纪轻轻的若因已是税务所长,与我有得一拼。

    于是,我忘记了大凡事业有成的女子,不可轻易倾心。况且我深得女性青睐,并不只有一个若因。可若因接连的问候与约请,我确有动心,但并未和她确定恋爱关系。a城一女同学来s市,我宴请。没想到若因开着车来,以我女朋友自居,冷面吓跑了她。

    终于与若因哥摊牌。我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只是不想当面把分手说出来。

    他当我面电话大骂若因后,拉我去喝酒。中途若因红着眼睛过来,对我说抱歉。总不能因她来而走,我开始喝酒。若因一直没说话,看窗外的云彩。我有些可怜她,给她倒了一杯酒。说,你也喝杯。

    她收回目光,呼了口气,然后将满满一杯喝得滴酒不剩。

    同学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因酒后一直在我耳边哭,说去年在她家看见我时,就爱上了我。若因说的一切满足了男人的虚荣。

    我终于原谅她。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直喝到知觉飞散,欲望燃烧。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身边居然躺着一丝不挂的若因,睡相格外娇艳。我有些恍惚,那一定是错觉,绝对是错觉

    空调有点冷,我动了一下。若因忽地抱住我,喃喃地说,不要离开我,不要难道她爱我爱到如毒涂炭的地步?

    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如此爱我?没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完美。我决定娶若因,在她三个月身孕后。

    [三]

    苏阮,我在耐心地听你的故事。

    对她的怀疑,缘于她接电话的窃窃。终于在某天我看见了这样一幕:她和一高个男人在街道拐角处激情拥抱。我终于明白自己是鼓里人。我愤怒到疯狂边缘,用皮靴踢她。我说你说你错了,我就不折磨你,可她看起来冷若冰霜。

    我输了,彻底输了。她不在乎,我的心也陷入了孤独。表面上,我依旧开朗,是有教养,寻规导矩的好男人,可在家里不是。我很少回家了,我去赌博。并越来越沉迷。久久,我在放浪不羁中一点点消磨时光,因为我不想恐惧。直到遇见你。

    这一切是真的?苏阮。她在另一个城市的黑暗处低声哭泣。

    你要知道,对别人坦承自己是多么难。所以久久,你要拯救我。

    久久嗫嗫不言。

    几分钟后,她轻轻叹息。不要再伤害她,不要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伤害别人,大凡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要不你们分开也行,暂时不要痛苦地面对。

    你不知,我们这的女人泼辣,女权思想严重。况且我与若因终要顾忌身份地位。

    她说,其实我不相信男人。你也不了解我,你了解的只是我的文字。

    我说,我不是一个能轻易和人做朋友的人,我以为生命里不再有机会,可我认识了你。久久,你肯不肯见我一面。我只是想见你,可以吗?

    久久终于说,你来吧。

    [四]

    久久曾告诉我,二十六年来,她一直寂静地活着。以前也爱过一个男人,是很爱。

    现在是否彻底自由了?我按捺着躁动的情绪,问她。

    傻瓜,当然是。因为没及时睁开爱的眼睛,所以错过了珍惜。然后哈哈大笑。

    那么现在,久久你爱我吗?

    我想也爱。仅仅在不确定的时候吧。但我害怕你的若因。她沉默片刻说。

    久久,我们心的距离如此接近。角色已替换,我想换你一份真情,不知怎样才够。

    呵呵,真情,你说笑了,我何值于此。很多东西都失了往日真纯,苏阮,你说是不是,它们不需要证明。久久说这话时没有情绪色彩。

    我证明给你看。久久,等我。

    两个星期后的夜晚,空气微凉。飞机通道口,久久招手。曾经千里迢迢的想念就在咫尺。我走上去,久久的眼睛一点点弯下来。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我飞快地将她横抱在怀里。

    一千一万次猜想,我们相见时的场面,肯定是天昏地暗。我没有把握在她面前能否如网络里侃侃而谈。但很奇怪,我们没有片刻慌乱。似乎准备了很久,只为这一次见面。

    我盯着她,不容质疑的深情与坚定。谁知,就这么一下下,我再也收不回脚步。

    爱说有多难就有多难,我爱得却这样容易。就如初见的拥抱,自然妥帖。

    久久果然是别样女子,她如我想像般的文雅漂亮。穿着前卫却顺眼。眼角因熬夜有了黑眼圈,但并不影响她的灵气。久久一年前就刻画在我心里,终因与她清澈如水的眼神对视而安静。一切并不是遥不可及。

    她说,苏阮,你真是本事,说来就来。

    我的手指划过她额前碎发,没有一个女孩会让我如此紧张。我说,久久,你早遇到我,便不会让黑夜夺走睡眠。此后,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久久看我,眼泪差点流出来。她说,有人说爱情只是为了片刻温存,我不信了。

    傻丫头,我拍她头说,你懂不懂,我真要照顾你,直到无力照顾或者你说厌倦。

    她突然眉头深锁,摇头,再摇头。苏阮,我害怕那些美好,会因彼此的了解而丧失本质。

    我全身猛然一振。一些日子,我分明是疯了,那些惦念无法挥去。一遍遍读她的文字,猜测另一个城市的她是不是快乐。所以,我来证明,若是爱的长久,必于现实而非虚拟。我说,久久,我都来了,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可是,苏阮,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突然俯身,封着她的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五]

    出租车上,我死死纂着久久的手。她说,放下行李,我们先去吃饭。

    经过一条繁华的酒吧街。与这条街相关的,是久久的听风轩书吧。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把书吧开在这条街。

    她说,我对这种气息曾无比依恋。灯红酒绿的奢侈繁华。苏阮,我觉得有些往事是心里的暗流,想起会有锋利的痛,不如让它完全展示。

    怎么了?久久。

    她面容淡淡。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生活。苏阮,等下去酒吧,我为你跳一支舞。

    她在舞台上流下了眼泪。

    苏阮,我还要给你唱首歌。你既然为我而来,就该了解我。说完又站到了舞台中央,对众人宣布:今夜,这首千年白狐送给我亲爱的苏。

    久久清晰的声音在每一个角落流淌: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只为你临别时的回顾,你看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我一直觉得久久是个神秘女子,我依靠文字了解她。但我总是感觉久久身上有种暴戾的天真。这些,足以阻止我审视的理智。

    她是特别的,即使跳舞唱歌喝酒,也是如此。

    苏阮,你相不相信,我二十二岁时,染红头发,涂蓝眼影,整天和坏人在一起。后来我结婚,再后来离婚,多了生活阅历,赚到个书吧,生活大抵如此。这一年,我从不对你说起生活的点滴。其实,我在为你保留想象的空间来,苏阮,喝下这杯,跟我跳舞。

    看着久久,心疼,就像看她的文字。

    不竭斯底里已是奇迹,我想让你看一个真实的我,免得你说我上网写字骗人,不过我的确骗过人。她咯咯笑起来。要不你怎么会来?苏阮你想,一个女人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她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久久的房间,满桌的书,满地的碟片,还有一幅未完成的植物色彩画零乱的摆设可以看出她的清冽。久久说喜欢在摇滚的世界里沉睡,然后醒来写字。

    久久,你的生活习惯及以前我不在乎,我只知现在,我爱你。

    她穿浅蓝色睡袍走近我,露出干净的锁骨,嘴唇弧度微微上扬,一动不动看我。我闻到香,伸出手。她扑在我怀里,我听到她的心跳

    久久久久我唤她。

    苏阮,我也喜欢你,从第一眼。她叹息。

    我笑。抱紧她。爱是最好的突破,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六]

    我从来没如此心满意足地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连梦都浸染了幸福。久久的细心与温柔一并伸展,越发让我依恋。

    久久带我去花卉市场,买下大把大把的勿忘我。她给我解释花语,说花语和灵魂与寂寞有染。她喜欢这里,甚于书吧。我知她是热爱生命的女子,并不像文字中的颓废阴暗。

    那些文字,她说终究会成为过往而被遗忘。不要去想。随时可以结束。

    可我们呢?久久,我不要结束。

    几天来,我们即使不说话,只需拥抱,亦觉温暖。我做好了准备,要久久成为我最后的女人。梦想和现实只有一步之遥,不想让有生的第一场真爱归于无声息。

    我说久久,隔千山万水,朝着相遇的方向,每一步都决定着相逢。你看,只是那么一个瞬间,缘分就降临了。

    久久嘴角弯上笑意,我们十指相扣,如此静好。苏阮,有段时间你消失于网络,那些夜晚我不知如何度过,于是,就拼命写字。

    我勾起她下巴。久久,决定了吗?我要你,铁定不松手。

    她看我,手指微微异样。只是苏阮,我想知道若因是否会放手,女人所谓的决定,通常要看对等的筹码。

    捱不捱得过以后再想,这是我的问题。玩蹦极谁不怕?但还是有人争先恐后。

    她的眼泪渐渐起来。苏阮,可是

    我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嘘不要“可是”我需要你,生命中的每一刻。

    [七]

    若因有电话问我,我扯谎旅行。可是工作不能怠慢。那是生存必须。

    机场分别,久久哭得天昏地暗。

    乖孩子不哭,又不是生死离别,我会经常来看你。我知久久是感性女子,过安检之后,我伤感而坚定地挥手,不再回头看她。

    家里,一如既往般死寂。若因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旅行回来,没有累色,反而精神焕发,陡然年轻了几岁。

    我说,我爱上了一个人,有重新活过的感觉,你信不信?

    若因楞了楞,表情尴尬。苏阮,别吓我。

    和若因的真实生活,并不像给久久描述的那般仇恨,只是不相爱,彼此疏离。更多的情绪,来自若因的歉疚。这些年来,若因的背叛始终鲜活在我心里。不说原谅,也不时常提起。

    这个晚上,若因推开我的房间,随后关了灯,脱去衣服。

    苏阮,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想起久久,我推开她。若因,我们离婚吧。若因瑟缩了一下,用被单将自己裹住。苏阮,你说理由。

    理由太多,我不想生活在风暴中。我会离开这座城市。我要给我爱的人最美好的结局。你同样可以。

    苏阮,你始终不肯原谅我。若因注视着我的眼睛。她是聪明女子,可以看见许多不必明晰的对白。她起身,亮灯,口气激烈。苏阮,若是你爱上了谁,我可以原谅。但是离婚,不可以。

    必须离婚。那个姓秦的想必还在你左右吧。

    苏阮,你狠。你当年逼走他,还不放过我。我告诉你,你会回头求我的。说完,摔门出去。

    当初,如果不是因家庭的阻力,他们完全可以比翼双飞。而我,恰恰成了牺牲品。若因曾竭斯底里地说,她不爱我是她选择我的理由。那是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此后再无大吵。

    渴望新的感情,我遇到了久久。信息一点一点传至久久电脑前,打动了她。

    生活的细节其实都是表象,和爱情的本质离得太远,久久多次说,想快乐,要学会遗忘。

    久久有意无意的关心和善感的文字给我安慰。我们见面,都似乎是很久很老的情人。

    所以,我提出离婚,很正常。

    [八]

    此后大段的时间,若因不理我。

    我们各自为政,互不干涉。若因越来越忙。情绪也越来越失控,她开始依赖酒定神。我并不觉得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去久久的城市,每次都是周五出发,周日夜赶回。我喜欢这种感觉,久久不要求我什么。她说,不要离婚,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几天就知足了,你属于若因,试着了解她。

    我紧紧纂住久久的手。是她先背叛我的,你知道。我只要久久。

    久久泪流满面。苏阮,你跟着我去医院。

    在医院见到久久的母亲。母亲因她的离婚,脑溢血引发半肢瘫痪。久久终于坦陈了她的前一次婚姻。那个男人很好,可我不爱,仅仅因为不爱了,跟着一个酒吧吉他手走了。我吃了很多苦,最终也被抛弃。回到此地,他包容接纳了我。可是苏阮,我还是离开了唯一爱我的男人。

    我说,有些事情,是一种错乱的方式,我们共同忘记它。只是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照顾母亲。

    苏阮,与你同行很快乐,我愿意。

    终于,若因醉酒后向我吼,别梦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她说什么我都不意外,若因会调查我的行踪。

    若因很有前途,正为竞聘副局长做准备,最近回家很晚。

    我终于出现了危机。曾因赌博挪用了公款,银行要查帐。我找到了若因,希望她伸出援手。

    若因冷笑地反问,我是你什么人?她的眼中有鄙夷。那些钱都被你养了那个久久吧,你以为你是谁?我说过你会求我的。

    若因的嫌恶言辞,成功阻止了我下面的话。我被开除,坐牢,就如你所愿了,我不会再求你。

    在这刻,我多么渴望久久的温暖陪我度过难关,即使是最后一程。

    [九]

    黑神苏格兰威士忌,对冰红茶,一杯接一杯。

    我举酒掌杯,眼神游离。久久如幽灵,站在舞台上疯狂。口哨,尖叫,此起彼伏。我突然想起若因,心惊肉跳。她一直喜欢黑神苏格兰威士忌。不知她现在是否已起程。我看着久久,目光昭然中的喜化为忧。巧合的是,久久独独也点了一瓶黑神苏格兰威士忌。久久说,喜欢它的味道。它是我与若因最后了断的信物。

    在这之前,我辞职。若因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爱,既不放过。她说。苏阮,给彼此一个机会,你和久久未必会幸福。我们再斟酌。

    对不起,若因,我心已绝。

    在站台上等了很久,列车鸣笛我才上车。我关掉手机,第一次为若因落泪。

    彼时,久久走过来,满头的汗。我拿起面巾纸去捧她的脸。

    一双手铐从半空滑下。久久身后站着两个神情威严的男人。我愕然,死死盯着她喊,久久

    她泪盈于睫。苏阮,要我如何答应嫁给你,我一直梦到若因,梦到若因向我哭诉,黑神威士忌里,你怎么忍心放那么多安眠药,你明知若因回家,都会喝上大杯的威士忌。你不该致她于死地。况且,她为你补上了五十万公款。她给我电话,她打算竞选完后放你走。苏阮

    久久紧紧抓着我,我一阵心慌,不知她从何得知这一切。

    我突然就想睁脱久久的手

    一行人走来,最前面的女子一脸风霜,好似若因。我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没错,是若因。她挡住我的去路。苏阮,你好狠心。

    背脊发麻,说不出话。我“啊”的一声,昏厥过去

    在黑神里放入安眠药的那刻,我就已经后悔。可是若因说,我们是同类人,她铁定不会放手。我想起早些时候和久久谈论死亡的话题,久久说,若我自杀,就把安眠药放在酒里喝掉,酒精能加速药效,那样死得快且不痛苦。我细心地擦净指纹,然后神态安详地离开。

    斯时,我爱上久久,万劫不复。

    久久永远不会知道,我输下的巨款,完全归于若因的策划——串通赌场出老千。

    若因早把小刀戳进了我的心窝。她与我果然是同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