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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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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排婢女纷纷跪着,样子谦卑而恭敬。齐婉华仿佛众星捧月一般,从众人中施施然而来。

    她微微颔首,阿蛮一怔,随机才反应过来这是对自己的礼节,便也跟着点点头,没有言语。

    她身后一婢女忍不住想要说话,却被齐婉华拦住了。

    “阿蛮姑娘昨晚睡的可好?”

    声音清雅温婉,如初次相逢一般。

    光是看此两人,谁能想到曾经有过嫌隙?两女心悦一人,定当会有隔阂。阿蛮这会儿见了齐婉华依旧对自己如此,不免想起那晚她说话时凉凉的表情和势在必得的决心,心中不禁一阵烦闷。

    “我怎么会在这儿?”

    齐婉华微微一笑:“昨晚的场景,姑娘当真都忘了?”

    若非她的笑容中丝毫没有讥讽之情,阿蛮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洋相。

    她仔细想了想,记得最后一幕就是就着卫瑄的手喝了一杯酸酸甜甜的酒,好像是叫什么桃花酿。那味美妙极了,好像她有些微醺了,晕眩中看着卫瑄的笑脸,醉人极了。

    “看来姑娘是真的忘了。”

    见她这副表情,齐婉华就明白了:“若我不带姑娘回来,大概姑娘这会儿已经成为陈后了吧。”

    阿蛮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陈后?”

    “昨日我是从瑶华殿接回姑娘的。”

    见阿蛮还是糊涂,齐婉华好心解释:“瑶华殿是从前卫国公主住的地方,后来公主嫁去陈国为后,这座宫殿却是保存了下来。每每公主和她儿子回来,就住在这瑶华殿。一晃多年,公主不在,每年来的,却只有她的孩子了。”

    她越说,阿蛮越糊涂,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正要开口,便见齐婉华红唇轻启,漫不经心吐出一句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公主的儿子,自然是这一任的陈王。说起来阿蛮姑娘也是认识的,我就是从陈恒的瑶华殿里,带出衣衫不整的姑娘。”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就好似在说要晌午吃什么东西一般。

    “你说什么!”

    阿蛮陡然起身,齐婉华身后的婢女再也忍不住,站出来厉声呵斥:“胆敢对长公主无礼!”

    她们早就看不惯这个乡野村姑了,先是将齐王给迷得神魂颠倒,后来又要跟长公主抢男人,这下好了,连陈王都成为了她的裙下臣。若是天仙之姿,倒也罢了。可这等的蒲柳之姿,简直连她们都不如。如何能进那三位之眼,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凡女子,大多都是这样,气的不是自己得不到,而是比自己差的人轻易得到。所以她才会不顾君前仪态,贸然挺身而出。

    果真,齐婉华皱眉,呵斥:“退下!”

    那婢女委屈的很,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搅碎了,眼睛狠狠的望着阿蛮,恨不得自己眼睛能喷火,活活烧死这个小妖精。

    阿蛮却顾不得心中委屈,适才齐婉华说的话,如同狠狠的一闷棍,让她眼前发黑,嘴巴发干,勉强说了三个:“你说谎.....”却在看到她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没错,齐婉华有什么必要骗自己呢?

    何况,这样拙略的谎言,十分容易被拆穿,聪明如她,怎会做这等事情?

    “我明明,我明明。”

    我明明是和卫瑄在一起啊。

    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闯入她的脑海中。

    莫非.....

    不,不可能。

    不知是冲击太大还是昨晚宿醉未醒,阿蛮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一手扶住头,一手抓住桌沿,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姑娘不必多想,昨日你的确是跟瑄公子在一起。”

    阿蛮眼前一阵黑,并未察觉齐婉华已经改了称呼。

    “只是那陈王不知为何,忽然翻脸,执意要带走姑娘。瑄公子不敌,姑娘便被带去了瑶华殿。”

    “不敌?”她口中喃喃:“这是掖庭,他,真的不敌?”

    齐婉华这才明白为何她面色忽然难看,不禁笑了:“看来姑娘是当真不了解陈卫两国啊。”

    话中几分落寞,几分不屑,还有几分,大抵是自怜自艾吧。

    如她这般,懂他敬他,却注定情路坎坷。可眼前之人,却比自己,要福气多了。

    至少,卫瑄为了她,设计了自己一回。

    阿蛮皱着眉头,强压着突突直跳的心口,勉强道:“我自有长在碧山,对方外不大了解。”

    “是,姑娘是高人,不明白世俗中许多的无奈。”

    齐婉华扭过头,屏退周围,待她们鱼贯而出,只剩下她们两人时。这才开口。

    “姑娘可知,卫王两子,虽说瑄公子的名声品行具佳,可比起来,帝后倒是更喜欢不谐世事的琪公子呢。”

    阿蛮奇怪的看了齐婉华一眼,后者不禁颦眉:“可是瑄公子对你说过什么?”

    看样子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颗有些受伤的心瞬间平衡了一些,她心说我知道的又岂止这些,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心疼他,心甘情愿为他做那些事情。

    她学着齐婉华的样子,高傲的抬着下巴:“没有,长公主请继续。”

    齐婉华看了看她的样子,并无异样,又心想自己大概是多虑了。如阿蛮这般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卫瑄又能跟她说什么呢?

    当下凛了心神,继续道:“可陈恒却是唯一的陈公,况且陈卫虽说是姻亲,这些年来,卫渐渐式微。只说前年去年,已经连续两年卫国在夏季出现旱灾,都是向陈国借的粮。陈恒虽说是卫王的外甥,却比供着的神仙还要让他紧张。只要陈恒开口,卫王恐怕是自己的女儿都能全部送过去,更别提,姑娘你了。如此,瑄公子,如何能跟陈恒相抗衡?”

    一番话将阿蛮皱皱巴巴的心口熨平了许多,顿时舒坦了。

    可不是,卫瑄的处境只怕比齐婉华知道的更要复杂,也怪自己,在越国时不清不楚的就跟陈恒扯上了关系。若是早知道今日,就算他生的再美,也绝对不会多看的。

    不过。

    阿蛮抬头:“我以为长公主,是心仪瑄公子的。”

    “自然心仪。”

    齐婉华落落大方,毫不遮掩:“我知姑娘心想什么。我虽心仪瑄公子,却并不希望你们之间因误会而产生嫌隙,这样对谁都不公,尤其对我。”

    “我齐婉华,要什么,就堂堂正正。昨日瑄公子也是让人来通知的我那傻弟弟,差点没因为姑娘,引起两国之间的交战,如此,可打消姑娘对瑄公子的疑虑了吧。”

    阿蛮本该是高兴的,可是齐婉华越是如此,她心中就越是别扭。

    她越是这般光明正大的,就显得自己好像小家子气。特别是她刚刚甚至以为卫瑄是故意将自己送给陈恒,以牢固自己地位。

    这么一想,瞬间羞愧万分。她倒是真的配不上出尘脱俗的瑄公子了。

    阿蛮咬着唇,问出一句蠢话:“长公主实言相告,难道就真的能痛舍他?”

    刚问出口,就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瞧瞧,又小家子气了不是?

    明明人家才刚刚帮过你,还是那样的忙。她不说安慰感激的话,却还这里争风吃醋,以证自己的地位。这副模样,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可阿蛮也委屈啊。

    她只不过是想好好的喜欢一个男子,那男子也恰好喜欢自己而已,两人过着小日子,悠哉乐哉。可为何,现在牵扯出来一堆人,而且各个都那样的优秀,越发衬的自己,渺小的可怜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阿蛮也不好再说别的,只有双手在桌子上这抠抠,那拽拽,等着齐婉华的嘲笑,可最终,却没有等来。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她的面皮一阵紧过一阵,发烫发热。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望着齐婉华:“刚刚那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泄气的模样,带着几分的赌气和懊恼。

    齐婉华忽然明白,卫瑄为何待她不同了。

    她曾经问过齐睿,为何喜欢阿蛮,那时,她那个不成熟的弟弟,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各个都跟带了假面具一样,千篇一律,都是一个模样。阿蛮高兴了会笑,难过时会哭,惹怒了会打人,有时候一句话不对,也会跟我使小性子。这才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一想到这辈子我要跟一尊早早被别人教育成面具的人一起生活,就不寒而栗。人生何其短暂,美丽的面庞何其多,可有趣的灵魂,更为难得。”

    那时,她尚未放在心头,只笑他大言不惭,为了抬高自己心仪的女子,却将别人说成那般不堪。如今见了她第三面,这才明白了,何为有趣的灵魂。”

    貌不惊人的阿蛮,这会儿咬着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丝毫没有保留的泄露了心中的情绪。仿佛是一个水晶娃娃,简单易懂,让人一看就透。

    天知道那句话乃是阿蛮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不成想半半晌都等不到回应,一抬头,却见齐婉华嘴角噙着笑容,眼底满是欣赏之色,望着自己。

    阿蛮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正要确定一番,却听屋外有声音传进来。